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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旧事 ...

  •   “请临淄王殿下,护送我回宫。”

      只有临淄王护她回宫,才能告诉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她皇后,已与这位即将成为大越新主的男人之间,再无半分仇怨。

      任何人,都不能动她。

      褚妄轻轻勾了下唇,轻蔑道,“看来父皇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也不是那么安分。”

      竟跟兰因,也有瓜葛。

      兰因,意指美好的前因。

      此人无名无姓,一袭素纱裹面,无人见过真容。不知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起初,是因琴画闻名。

      后来离京,云游四海,在褚妄被流放的那段日子里,兰因多次向他寄去书信。

      二人自此相熟。

      “我与兰因,曾有一面之缘,”卿柔枝咬了咬唇,看着他道,“只要殿下肯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为殿下提供先生的线索。”

      褚妄不语。

      囚车里的卿斐思突然激动,双手抓住木栏:“先生是宛京名士,才学享誉大越。皇后,你岂能将人交到这暴虐无度的反贼手中?!”

      卿柔枝道:“二哥不必多管。”

      卿斐思不能苟同她的所作所为:“你怎可为了自保,去害一条无辜的性命?柔枝,你怎会变得这样可怕啊?”

      “妹妹本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能活,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当着褚妄的面,卿柔枝一字一句,“是二哥不够了解我。”

      卿斐思脸色微变。

      他看着卿柔枝的眼神一瞬间,就像看着褚妄那般,深恶痛绝,“母亲说得没错,你……你一点也不像卿家的女儿。”

      卿柔枝一滞。

      她低着头,想到母亲的容颜……心脏传来微微的刺痛,是,母亲一直不喜她,更喜恭谦柔顺的长姐。即便长姐已经离开人世多年,也始终认为她比不上长姐。

      更认定当年,是她勾引陛下,对不起长姐。

      “要想本王答应娘娘的要求,区区一个兰因可不够。”褚妄意味深长的语气,一下子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他慢条斯理道,“本王忽然觉得,慕昭的提议,甚是不错。”

      卿斐思皱眉,“提议?什么提议?”

      卿柔枝脸色猛地煞白,只是来不及躲开,便被男人两根修长冰冷的手,捏住下巴,向上抬起。

      当着她二哥的面,他指腹揉捏过她唇下的肌肤,语气暧昧道:

      “给本王暖床的事,母后考虑得如何?”

      不光是卿斐思,卿柔枝也被他震惊到,一时间连伤感都顾不得了。

      “放肆!她可是你母后!”卿斐思是最守三纲五常的读书人,哪里能接受这样极具冲击的一幕!震怒之中,他身体撞向围栏,致使囚车剧烈一晃。

      “临淄王,你放开她!”

      褚妄却笑着,看都没看他一眼,仿佛那只是个跳梁小丑。

      他的另一只手,扣紧了女子的细腰,猛地往前一带。

      玄黑的衣袍如同宽大的羽翼,裹住她的身体。

      卿柔枝感觉到他掌心隔着布料,紧按在她皮肤上,却无半点暧昧温情。

      他指腹冰冷,更像是一条蟒蛇缠绕在她腰间,让她有种生命在一点点被夺去的,极度危险的感觉。
      卿柔枝头皮发麻。

      落在卿斐思眼里,却是这个反贼,光天化日之下,肆意轻薄大越皇后。

      他破口大骂:“畜.生!你简直是个畜.生!她跟你是母子,怎能做出如此背.德乱.伦的丑事!”

      褚妄口吻轻佻:“只要本王想,没有什么不能。”

      于是卿柔枝眼睁睁看着,饱读圣贤书的二哥被他激得满面通红,浑身抖若筛糠。
      手上的镣铐更是晃得厉害:

      “你无耻!你龌龊!你不得好死!”
      激动处,他竟是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双目翻白倒地。

      卿柔枝大惊,见青年胸口微微起伏,应该只是晕死过去,便试图将男人从身前推离,“殿下,够了。”

      褚妄:“娘娘当真不考虑考虑?”

      卿柔枝掌心湿腻,她垂着长睫,“我对殿下,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

      别说她是他母后,就说方才,他们距离如此之近,她看得清清楚楚,他虽然在笑,眼底始终冰冷无情。

      她送他的佛珠,他都能像对待垃圾一般丢在那里,证明他早就断绝了一切正常人的情感。

      为帝君者,无情无欲,寡恩寡德。

      她知道他这般对待自己,只是想要羞辱卿家,羞辱卿家人引以为傲的风骨。

      褚妄满意地点了点头:“娘娘真是冰雪聪明。我对您,确实无半分兴趣。”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推开她,大步离去。

      卿柔枝被他推得踉跄,抬手慢慢整理着凌乱的衣襟,猛地想起一件最重要的事——

      那就是向他确认,是否会护送自己回宫。

      ***

      被她捡回来的佛珠一十八颗,一颗没多,一颗没少。

      这是她那战死在西凉的大哥,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也是她带进宫的唯一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

      后来,她把它送给褚妄。

      卿柔枝捻动着佛珠,时至今日还能想起大哥卿斐然,那双温和,智慧的眼眸。

      “百千万劫菩提种,八十三年功德林。”

      这一串黑色手持佛珠,精光深邃、灵气四溢,想来它的主人时常把玩。

      卿柔枝将它握在手中,听它们互相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如当年。

      她起身去往主帐。

      却在帐前被人拦下。昏黄的烛光从营布透出,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

      卿柔枝一福,“烦请通报一声,妾身求见殿下,有要事相商。”

      士兵刚进去通传,便有人出了营帐,是宗弃安。

      只见他推着四轮车,目不斜视转去了一旁,面无表情,眉眼甚至隐隐有几分阴戾。与白天看到的那个儒雅青年大相径庭。

      莫非,是与褚妄发生了争执?

      卿柔枝无意探究,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与临淄王谈拢。

      父亲若是知晓自己不仅没有下手,反倒投靠了褚妄,必然大怒。

      以他的性子,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只怕是要,玉石俱焚!

      她得在此之前确定,褚妄不会动卿家满门……

      进得帐中,那人在灯下拭剑,周身被温润的光芒笼罩着,鼻梁高挺,眉眼冷峻,极度男子气概的漂亮。

      卿柔枝将那串佛珠置于案上:“这是殿下今日遗落在靶场之物,我修好了,特给殿下送来。”

      他“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察觉她仍立在那里不动,褚妄抬起眼睫:

      “您还有什么事吗?”

      倒是客气,不像对她有杀心的样子,卿柔枝便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瓷瓶,以此作为开场白:

      “慕小将军的伤到底是因我而起,还请殿下将药膏转交给……”

      褚妄慢慢停下拭剑的动作,长眉蓦地拢起,不知哪个字惹了他不喜。

      “出去。”他冷道。

      见他耐心耗尽,卿柔枝便不再绕圈子,直接讲明来意:
      “明日,殿下可否允我同行?”

      褚妄没料到,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又一次提出这个要求。

      冰消雪融似的,他脸上缓缓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哦?娘娘想回宫,随时可以动身。本王可没有将您拘在此地。”

      卿柔枝知他在装,叹气道:“今日,是我误会了殿下,言行之间,多有不敬。柔枝有过,还请殿下原谅。”

      说着她微微一福。

      “经慕小将军提醒,我才知晓殿下的良苦用心。”

      他觉得好笑:“良苦用心?”

      柔枝说是,“今日之前,我与二哥一般对殿下心存偏见,认为殿下性情暴戾,绝非良善之辈……亦是因此,当初才会在得知叔父之死后,对殿下行那不义之举。”

      “然而今日才知,柔枝大错特错,是我从前识人不清。”

      “殿下处决了那霸占农田的恶徒,是为民除害,心系百姓。这几日,柔枝也见识到了殿下的御下之能,将来为君定是社稷之福。”

      “奉承话不必说,”目光在她身上一转,他冷笑,“至于旧事……娘娘倒是将自己摘得干净。”

      旧事……

      卿柔枝正好,有一桩旧事想要问问他:

      “其实,我一直不解。殿下一向心思缜密,冷静克制,绝非激进之人。怎会在未经陛下首肯的情况下便杀了我叔叔,卿墨鲤?”

      卿墨鲤,太子太傅。

      杀了他,便是动了太子的根基。

      这些年她一直想不明白。

      对于九皇子的野心她心知肚明,否则当初不会在救下他后,对他说那样一番话。

      但他是何等聪慧之人,岂会在羽翼未丰之前就暴露自己?

      其中,必然有什么隐情。

      对此,褚妄只有四个字:“这重要么?”

      三年前,这很重要。

      但他从未解释。

      于是陛下和卿家,都认定是他狼子野心。

      卿柔枝看着他,不知为何,很想知道那个被他刻意隐藏的、未明的答案:

      “卿墨鲤若当真触犯国法,以国法论处即可。我与卿家,皆无话可说。”

      “殿下为何对他动用私刑,致其惨死于诏狱之中……当真不能,如实相告么?”

      褚妄不知为何,沉默了片刻。

      半晌,他一双凤眼朝她望来,寒声道:

      “儿臣本就是父皇的一把刀。父皇要儿臣杀谁,儿臣便杀谁。”

      “用过之后是弃是留,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么?想弃便弃,还要找什么缘由?”

      “娘娘不会以为,知道了一些事,一切就能复原如初了吧。”
      扫过桌上那串佛珠,他漆黑的眼底浮起一些浅淡的情绪。

      转瞬,消散得无影无踪。

      卿柔枝也感到怅然,是啊,终究是,物是人非。

      可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将另一个难题摆在了她的面前。

      他曾为父所害。
      她,是他父亲最大的帮凶。

      “人有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殿下所受之苦,柔枝愿以后位荣华来抵。”

      卿柔枝敛裙屈身,在他面前缓缓跪了下去,青丝散乱如流水:

      “只求殿下高抬贵手,饶我卿家满门性命。贬去边远之地也好,困于一方宅院也罢。殿下的怒火,柔枝愿一人承担。”

      “你?”
      他指节叩动着,忽而,微微一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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