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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春光与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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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春光与共
喜堂之上,以为遭逢劫难,却凭空冒出个前世相思所系之人,竟还是个男的。祝岚兮不由恼怒,只当是胡扯:“若想要挟我祝家,你只管开口便是。何须编这些叫人耻笑的话诳我。那边郭小姐还等着过门,你直截了当些!”
广陵不由分说捉住他袖子,沉下脸道:“你不能娶她。”
“这岂是容你置喙之事?”祝岚兮凛然不惧,直视广陵,分毫不让。
“你我千年之前便已结缘,我虽为升仙负你,如今已知悔过。你也莫再思想他人,让我偿清这一千年亏欠。”
祝岚兮险些大笑:“瞧你是个体面人,说起话这般胡闹。一千年?升仙?我好歹也是七尺男儿,不是三岁稚童……你既不说来意,我可就自行归家了。”说罢便要大步离去。
“你走不回去。这已是离祝家百里开外。”广陵冷冷道。
祝岚兮回头,无奈道:“编这样的话不觉愚蠢么,你能腾云驾雾,一晌就能带我到百里之外不成?”
“我能。”广陵话音甫落,身后佩剑出鞘,横空而过,再浮于面前。广陵一跃,踏剑而行。
只见彤云夕照,半天苍茫,半天红染,而那人御剑飞驰,白衣似鹤,乱云天一角,追风起之痕。果然广陵游天舞风之能,不是诳语。祝岚兮仰望那苍穹中傲笑之人,心荡神驰。
忽地那人御剑从天而下,缓缓停至祝岚兮面前。
四目相对,一霎火石交迸,已是千言万语,情火漫天。广陵向祝岚兮伸出手,目光沉沉。
祝岚兮直直望着广陵面容,眼色由犹疑到坚定。良久,终将自己手伸出,安心放到广陵手中。
执子之手……一千年来,终于再得两手交握,这一回定要用力握紧,用尽全力与决心。
广陵将祝岚兮拉到剑上,抟风而起。佩剑载着二人再入青冥。
俯瞰斜阳,任夕晖染晕双颊,共览霜风,寄一身于扶摇。祝岚兮兴奋激昂,红衣翩飞,便如回翔火凤,夕照中美得摄人心魂……二人身躯紧贴,十指交扣,天地浩大,一同看遍……
千年轮回,旧爱重归。心期既许,二人贪花恋酒,流连春日,好不快活。
祝岚兮爱着一袭红衣,手持一把折扇,一举一动尽显风华。他性情洒脱,随意恣肆,常是想到何处便撺掇着广陵带着他秉剑而飞,游玩尽兴。神州浩大,彷佛也在咫尺之间。
祝岚兮本就俊朗风流,又不似广陵冷峻凌厉,所经之处自是有无数佳人丽姝注目。祝岚兮又是个好结交喜说笑的个性,倒常常把那些怀春少女逗得娇笑连连,花枝乱颤。更还促狭地将广陵也扯进来一同打趣,叫这寡情的仙人羞也不是恼也不是,而他自己却瞅着广陵青白相间的脸色,手中绘了牡丹的扇子一摇,眼里精光一闪,乐不可支。
广陵常被气得无法,然见岚兮一笑,总觉如沐春风般,便纵有万千愤懑愁肠,也将一一吹展。恍然记得千年前相处时景况,与今夕感觉大有不同。此世的岚兮伶俐慧黠,爽朗快意,恰如正浓春色,温暖明丽,叫人沉醉。千年之前南山之上,在松下指路的孩童,已只剩个模糊剪影。广陵眼前,是那个如和风丽日的红衣男子,笑靥如春酿,一嗅且醉人。
那日御剑乘风来到北地,彼时南方已一片春荣,北地却还剩些残雪未化,正是开春时候。
祝岚兮最喜郊游,远远听见春溪潺湲,便甩开广陵之手,径直奔向溪畔。
广陵望他背影,红衣如火,正是愣神,忽又起春风一度,更叫广陵一惊。便连忙催动仙法,拣枝化笔,沾雪成墨,取花作彩,拿下随身负着的一卷轴,挥笔而绘。
眼前之景,永生烙印,此样春光,管他几回孟婆汤,几回忘川水,也绝不敢忘却……
眼前所见边缘,正是残雪未消,皑皑一片,苍松挺翠,枝上冰凌犹挂,仍是萧瑟寒冷冬日景象;目力稍收,则冰澌雪融,冰下溪流脉脉,岸边春草才生,青碧如茵,沾上梅英如雪,一地香痕;再收望眼,则见野畔闲花,草色愈浓,春滔如纨,流烟澹沱;再近而东风添红补翠,姹紫嫣红都开遍,一笑莺花醉梦天……正是人间春光最盛,春情最浓之时!而再将眼光收至面前……这些春色都要风流逊色,美艳黯然,春光的中心,却是一人……
那人红衣一袭,艳丽似血,耀眼夺目。广袖凝春,玉颈微侧,露出半个桃花般的面儿,万种春情皆在他眼角,莺歌燕语不敌那嘴边一抹浅笑。那人轻轻回头,眸似春星,看进相思人眼中……他立在万千春色中央,他方是最秾丽春光……
落笔有意,点色含情,广陵用这一卷画轴,收入一生最美之春……世事云烟皆可作古,天地万物都可不复,他之视线中仅留那春光中心一点火红——祝岚兮……
停笔收手,一卷画成。
“你成仙之前是做什么的?”一日在自己常居的山苑,祝岚兮瞧着一室仙家典籍,随意问道。
“悟道之前的修行中已经差不多忘却了。好似也是个同你差不多的公子爷。”
祝岚兮道:“哦?这么说,我若修炼,也是能成仙的?”
“话是如此,只是修仙之路之艰苦,非意志十足坚定者不能承受。”
“成仙后都像你一般长生不老,寿无终日,真叫人羡煞。”
广陵微微皱眉。
“呵,我本来还指望认识你能给我向仙界通融呢!”祝岚兮挑眉,眯眼笑道:“不过无妨,你教我就是。从今日起,我要修仙,若有不懂,‘师父’你可要多指点弟子才是。”
广陵不便推辞,也只由他。从此祝岚兮一心钻进了那些书山籍海中,如他当年一般心切。只是广陵从不将精髓相授,亦不肯真正点拨使他参悟——修仙必要去欲,当年他为此抛下祝岚兮,如今又岂容岚兮升仙而舍下自己。
祝岚兮在丹方闭门不出的时日愈多,时而叫丹炉里的灰弄成个大花脸,广陵看了都不禁好笑,祝岚兮则不甘心地怒冲冲地瞪着。
凡人,谁不肖想不老不死,远离劫祸,逍遥快活?多少人为登仙倾尽年华,苦心修炼,却仍是竹篮打水,而仙家还是镜花水月,在参不破的痴妄中。广陵便这样瞧着祝岚兮枉费心血,瞧他注定与登仙失之交臂……
祝岚兮既潜心修炼,广陵亦四处出游,扫除祸世妖鬼之流。
那日无事,便随意走逛,哪知风云突变,忽然一阵雨来。倾盆而降,猝不及防,可偏偏又是在人来人去的街巷,倒不好动用仙术瞬移身形,恐怕吓着路人又泄露行迹。只得冒雨前行,又嫌跑起来不雅,便默默行在雨里,直寻着街边何处有酒肆,好进去一避。
离他身后一箭之地处,一把油纸伞撑起,伞下青衫独立,男子默然望他只身孤影,迎风披雨,走得远了些,而后紧跟上去……
好容易见着了酒肆,却已是浑身湿透,就是面相气韵再好,也难免狼狈,不住店休整一番看来是不行了。“要一间空房。”广陵对掌柜道,想不到他堂堂仙人,在这凡间也有如此不堪的时候。祸不单行,广陵这才省起身上并无银钱,奈何才同掌柜要房,可又不得不退。
正是两难之时,忽见一只半握拳头伸过,将点碎银放在了掌柜面前。那人转头看着广陵,眼若一汪深潭,在对上广陵眼眸的一刻起了微澜。那人并不多说,只低声道:“去房里罢,唤人打些热水,将衣裳换下罢。”
夜影濛濛,雨声渐小,兰焰微晃,茶盏香幽。广陵冷言相对:“你一路尾随,到底有何目的?”这妖精自他从南山而下便一直跟随,虽极力隐去行迹,却仍被他发觉,只是与祝岚兮在一起,便也无心记挂这事。今日这妖既显身,不免一问。
那人和前世祝岚兮别无二致的脸抬起,又低下摇摇头,只道:“我不会害你。”
相对无言,望着灯下那人眼睫下一片阴影,广陵蓦地心中一颤。这才想起那湿衣服还贴在自己身上,忙站起身脱下。
那人也快快站起道:“……我去叫人拿些热水上来……”
正要拉开门出去,只听后头广陵问道:“……你叫什么?”
那人一怔,有些呆愣地回头望向他。广陵些微讪然道:“……我忘了。”上次与他对酌时,好似听过这妖的名字,只是并未放在心上。
那人还是一派平静无波的神情,道:“无妨……云深,我叫云深。”他垂了眼,却有一抹无可藏匿的伤怀,恰好映入广陵眼中,叫他呼吸一滞。
待到打理好自身,已是入定时分,广陵虽大可趁夜御剑而去,却也觉镇日奔波乏累,难得有如此清夜,可以安然睡卧,闲适舒心一回。
云深并不多话,自顾自坐在桌边,或是喝茶,或是剪灯。夜雨潇潇,檐溜琤瑽,心香半寸,帘幕风招,有这云深在的地方总觉宁静安稳,好似世间浮躁骄气都一洗而空,汲汲所向的虚名飘禄都不复存在。这妖怪倒也奇怪,表面是礼貌恭谦,实则不卑不亢,不曾恭维谄媚,不曾巧言辞色,叫人琢磨不透。广陵也不知从何处而来的肯定,这妖怪身上并无戾气,因而绝不会加害于自己,兴许是想修仙向善故而跟随。
久坐无聊,广陵思忖后道:“你既执意跟随,那末便跟我上不孤山,随我修行罢。”
云深又是一怔,不见大喜也不见大惊:“……那祝公子他……”
广陵皱眉道:“这关岚兮何事?还有……你顶着岚兮从前这张脸,叫我实在难以接受。你不能换一张么?”
云深猛地抬头,一脸错愕,而后又敛去了情绪,淡淡道:“……这便是我本来相貌……无法更换……”
“罢了。所幸岚兮不记得轮回之前的过往。”
“……仙君,仙者大多情欲淡薄,为何你会和祝公子……”云深没说下去,广陵已知他问的是什么,也无甚避讳,便道:
“一千年前我有负于他,这份情债自当偿还。”
“……既是千年已过,仙君又如何确定这便是从前之人……”
“不会错。我与那人,当年初逢便在南山的松下……华虚真人所寻出的轮回转世,不会有错。”说罢,广陵便斜倚在床榻上,有了些困意,见那云深面色古怪,便道:“……也罢。和你说这些作甚,妖鬼之流生性残忍,嗜杀暴戾,本就无情根爱胎,相思心肠,又怎会知晓……”
就这般望着烛火中那人青衫静默,广陵竟安然睡去,一梦悠然,恍如千年前的时日……
从此,云深便随广陵住进不孤山的苑中。祝岚兮并未多问,仍是多呆在丹房。广陵也不管束云深,只叫他随意走动。
时而月下对酌,祝岚兮诗兴大发,咏月吟风,而广陵则面带笑意,仔细聆听,替他再满上一尊酒……而祝岚兮仰头一杯而尽,放下酒盏时故意向暗处望去——云深躲得远远,隐入夜色中,佯作望月,实则却是看向这边……
时而广陵带他乘剑而飞,便是再千里之外,祝岚兮也总会在街头巷角,瞥见那沉默人影……
时而天寒风紧,祝岚兮与广陵围炉煮酒,无事闲话,却知外头定有那人立在风中,再是风刀雪刃也不曾动摇……
时而广陵在禅房打坐修习,祝岚兮便会见禅房外边百步内,定有云深的身影……这人总是如此,站得远,不会介入滋扰广陵生活,又未曾真正离开,只是时时观望,如影随形似鬼。而祝岚兮每每撞见,都要促狭地微一点头,冲他一笑,却并不点破……
时日推移,春荣夏枯,秋尽冬来,倒一直相安无事。只是祝岚兮修□□不得解悟,未免开始心浮气躁些,呆在丹房里的时日越多,却是愈参愈乱。
一夜广陵禅房大开,而广陵却才御剑行远,云深不免疑惑,便先到禅房一看。却是祝岚兮在里面,手持一卷,却已扑在桌上睡熟了。此时天寒地冻,云深斟酌再三,仍取了一件袍子,轻披在祝岚兮背上。谁知祝岚兮蓦然惊起,一把扣住云深手臂;抬起头来,一脸狡笑盈盈,分明是假寐而已。
祝岚兮道:“怎地这回不跟上去?”
云深面无波澜:“……他好歹是仙,你不该擅入他禅房。何况翻阅他私藏的典籍……”
“呵,知道我为何一再容你尾随他么?”祝岚兮将手中书典翻了几页道:“……只因我要的和你要的并非一样的东西……”
“你要什么?”
“我要修行登仙,长生不老,寿命无终;而你要红线相牵,恩情蜜意,相思闲愁。”
“我并没……”
“何须辩解,”祝岚兮打断道,随手丢下手里的书典:“广陵寡情,他不懂,我却看得出来。你想要的,他会不会给,我不知晓。只是如今,我想要的,看来他是绝然不肯给了。翻到了这屋里的典籍,才知他平日给我的不过是些毛皮……广陵真人,果然是自私至深之人呵。”
云深略微思忖,敛眉道:“……修仙之途艰苦万分,修性去欲,须得放下世间一切俗念……”
“便是放下又如何。据说他当年因此抛弃我的前世,那末今日我再为修仙弃他,也算一报还一报。”
“你不该这么想。”
“那我该如何想。他既不肯倾囊以授,那我只有偷习了。若真到断爱绝情那天,也莫怪我走得潇洒。”祝岚兮将一本书卷藏在袖里,就要走出禅房。
忽而云深叫住:“……广陵对你情深一片,你真能为修仙而弃他?祝公子……你爱他么?”
祝岚兮定住步子,久久不语。
待到云深以为他不会答话时,方道:“……爱?为何?千年前之事我已忘却,而此生……此生……我祝岚兮只在登仙之前作出爱他的样子便可……何苦还来问我心里究竟是爱,还是不爱……”
语声沉沉,又背着云深,看不透他表情。祝岚兮又开口,这回却是暗含威胁:“在他助我登仙之前,我不会叫他移爱他人,便是你也不行。今日之事,休向他卖弄口舌,断我升仙之路。否则你不过一妖,我俩对峙,你说那斩妖除魔的仙人会信谁呢?……”
祝岚兮大步离开,剩云深一人沉思良久。
世间偌多修仙者,为得道不择手段,几近丧心病狂。而这样的人,多是心魔乱入,误堕魔道,能突破迷障得道升仙者少之又少。去欲绝情,这般不近人情之事,却要修仙者完成,伤人自伤。若仙的境界是凭此显示,比之妖类天性残忍,也不知孰更无情。
广陵再到南山时,携上祝岚兮,说是拜会他前世侍奉的师父,祝岚兮倒也欣然前往。
仙霞院内,华虚真人慈眉善目,白须冉冉,对着祝岚兮仔细打量。
祝岚兮倒是嘴甜,一声声“师尊”叫得顺口。华虚真人微微点头,道:“是你不错,千年之前所有道童里,你是最伶俐的一人,只惜杂念太多,始终不能参悟……”
“弟子此世也有心修仙,还望师尊点化。”
广陵不由敛眉,面色一沉。而那华虚真人仍是泰然自若道:“若你要参悟,那我便叫你记起千年前的事,若你能悟透这关,得道升仙不远矣。”
祝岚兮俯首道:“谢师尊成全。”
“只是稍有不慎,必将心魔乱走,只怕祸及自身。”
“岚兮不惧。”
“好。”华虚真人语落,手起金光,覆于祝岚兮之额……
千年前尘封记忆,开始流转……
从仙霞院出来,祝岚兮面色便一直苍白。广陵只道是他想起当初自己如何绝情负他,心生悲哀,也不知如何劝解。
便一路默然而行,四下望望,忽不自觉道:“他竟没跟来。”
不知不觉竟习惯了他默默跟随,一旦失去倒有些失落不惯了。广陵说的是谁,祝岚兮岂有不知,便道:“他不过一个妖类,怎会上得仙山。”
“不,当初我便是在这仙山之上遇见他。许是这里清圣之气掩去了他的妖气。”
祝岚兮意味深长地看了他许久,笑问:“广陵可知他为何一直跟随?”
“我多次询问,他却未回答,总之不至祸害他人便是。”
“妖类之言不可尽信……呵,不过,他之所以这样跟着你,”祝岚兮故意一顿,挑眉,“……分明是对你有情哪。”
“岚兮,你……”广陵一惊,情之一字,道破得如此直白。听入耳里,叫人心魂俱震,一霎昏惶。那只妖,对他有情?……
祝岚兮的手突然握住他的,广陵不由疑惑,见祝岚兮面有不悦,广陵道:“休提这种玩笑话……你记起了么,当年我与你初识……”
祝岚兮点头,道:“一道去吧,到初识之地去看看。”
两人便携手,去往那千年之前初识之地。
鹤径盘旋,飞鸟绝踪,巉岩林立,松涛云海,果真是人间仙地。眼前立着是一棵古松,干如龙鳞,虬枝盘曲,丝毫不见老态。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千年之后,当年的伶俐童子,当年迷途修仙者,携手而回。世事云烟,辗转轮回,再到初逢之地,心境各不相同。
祝岚兮正色问:“……广陵,你此世真不负我?”
广陵亦不敢怠慢,肃容道:“我广陵愿以此不老松为誓,此世不负祝岚兮。碧落黄泉,此情不渝!”
语罢,佩剑出鞘,寒光乍现,挽出剑花几朵,纷乱耀眼。待收剑之时,只见那棵不老松上已深刻八个游龙走凤般的大字:——“碧落黄泉此情不渝”。
落霞照晚,松风过耳,祝岚兮抚上那松干上深深的剑痕,良久微笑道:“勿违此誓。”
而后轻轻勾下广陵脖子,在他唇上一吻,忘我动情,许久不分……
云海,松涛,仙山之上,不老松前,信誓旦旦。松上剑痕划过处流出松香,暗红如血……剑刻之誓,滴血之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