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悸动》顾笙渝

2、第2章

　　四.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也等着，和你相遇。”

　　星期六，在长久的期盼中到来。

　　夏柠定了六点的闹钟，清晨闹铃一响，立马起床洗漱。由于昨夜过于激动，夏柠照镜子时发现眼睛下方一圈淡淡的乌青，故而用遮瑕膏掩盖住，并画了个淡妆。

　　镜中的少女不施粉黛，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身后，吊带碎花连衣裙，外罩一个开衫，自带一股江南女子的温婉。

　　收拾妥当，夏柠换上白色球鞋坐公交车去学校。

　　学校安排的出发时间是八点整，夏柠看了眼腕上的手表，现在时间是七点半，离出发还有半个小时。

　　这个时刻人已经到了七七八八，夏柠随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屁股一挨到座位就开始犯困，夏柠歪头靠在椅背上闭眼休息。

　　睡到迷迷糊糊时，夏柠感觉有人在推自己的胳膊，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

　　顾淮安？夏柠仿佛不确定似的，抬手揉了揉眼睛以便看得更真切些。

　　她盯着人家看了许久，久到顾淮安转过头在她迷茫的目光中点头致意，算作打招呼。

　　怎么回事？顾淮安怎么会坐在她旁边，小小呢？

　　夏柠环顾一圈，最终在最后一排找到了对她微笑的小小，脸上挂着“怎样？够意思吧，还不快谢谢我”的表情。原来是小小的杰作。

　　“下面我开始点名，到了的同学喊下到。”班长站在车头拿着名单开始报名字。

　　“夏雪。”

　　“到。”

　　“许晨。”

　　“到。”

　　……

　　“萧筱”

　　“到！”

　　班长朝小小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的手高高举起，在人群里尤为突兀。

　　“夏柠”

　　“到。”

　　“顾淮安”

　　“到。”

　　这是两个人的名字离得最近的一次。

　　点完名，夏柠就一直保持着手撑下巴看着窗外的姿势，即使手麻了也没有换过。她怕多看顾淮安一眼，就开始慌乱变得不像自己。

　　车内嘈杂不已，嗑瓜子声，交谈声，各种声音混在一起，还有零食散发的浓重味道让本就晕车的夏柠更加难受。

　　“要听歌吗？”

　　夏柠终于换了姿势，她侧过身，望着顾淮安递过来的一只耳机，红着脸小声道了句谢。

　　“没事儿。”

　　手机里在播放水星记，这也是夏柠很喜欢的一首歌，每次听，她都会想到顾淮安。这是她不为人知晓的秘密。

　　夏柠轻声跟着歌词一起哼唱:

　　“着迷于你眼睛
　　银河有迹可循
　　穿过时间缝隙
　　它依然真实地
　　吸引我轨迹
　　……
　　还要多远才能进入你的心
　　还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

　　“想不到你唱歌挺好听的嘛。”顾淮安由衷称赞道。

　　红晕再一次爬上夏柠的脸颊，她低着头沉默不语。

　　“看来是个喜欢害羞的女孩子。”

　　“不是的。”夏柠在心底反驳，她担心顾淮安会觉得自己不够大气，动不动就脸红害羞。

　　“我……”她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可顾淮安已经闭上了眼睛，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假寐。

　　于是，夏柠又懊恼地重新看向了窗外。

　　没关系的，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他的。她这样想着。

　　可意外总比明天先到来。

　　下车后，小小一个箭步冲向夏柠，拉着她的手一个劲地问和顾淮安之间怎么样有没有发生点什么。

　　没有顾淮安在身旁的夏柠又恢复了从前的夏柠，她抽出自己的手，轻轻的弹了下小小的额头，“八卦。”

　　“哎呀。”小小一脸受伤，“人家这不是关心你嘛。”

　　“你把八卦的心思多放在学习上，成绩肯定早提上去了，说不定还能超过我呢。”

　　“略略略。”小小吐着舌头，“反正我家老头从来不在学习上对我过多要求，我嘛，开心就好啦。”

　　“哎呀呀，柠柠你不要扯开话题，你还没说你和顾淮安呢。”

　　夏柠充耳不闻，快步跟上前头的大部队。

　　小小还在喋喋不休:“柠柠，你就讲一讲嘛，说不定我可以当你的助攻诶。等你们成了，我就是你们的红娘，想想就很激动。”

　　“净想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哪有嘛。”

　　他们是由学校的一个生物老师带队，每经过一个地方都会给他们讲解关于动物的生活和饮食习惯等。老师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讲话枯燥无味和念经似的，时间久了，同学们都开始感到无聊想自由参观。

　　夏柠跟在顾淮安的身后。阳光明媚照在头顶，勾勒出少年的单薄身影，在地面投射一道长长的影子。

　　夏柠就被包裹在顾淮安的影子里。

　　“淮安。”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朝顾淮安走过来，“我们偷偷溜走吧，太无聊了。平时上课就够折磨人了，没想到今天又是听课来了。”

　　顾淮安附和:“确实无聊。”

　　许是老师终于看出了同学们的不感兴趣，他挥一挥手终于肯放人了，“行了行了，看你们神情倦怠也是不想听的，我也不多费口舌了，自由玩去吧。”

　　同学们迅速做鸟兽状散开。

　　“柠柠！柠柠！我们去喂猴子吧，我刚在那边看到几只猴子，好可爱！”小小激动的指着一个方向。

　　“嗯。”夏柠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由着小小拖着自己往前走。

　　这天虽是学校特意给的假期，让学生们放松身心，但整天下来夏柠都是无精打采的。回去的路上小小频频问她缘由，夏柠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着头。

　　见她不说，小小也不再问了，只是，她隐隐觉得夏柠心情不好与顾淮安有关，因为她发现顾淮安不在车上。

　　过了这天，第二天正常上课，同学们纷纷收心投入到紧张的复习阶段。夏柠也没心思想其他的，把与学习无关的事情抛在脑后。

　　到了六月中旬，雨水逐渐多起来，早上就乌云密布的，到了下午，果不其然下起了大雨。

　　风阵阵吹过来，带点凉意，夏柠背着书包站在房檐下缩了缩肩膀，嘀咕着小小怎么还没来。

　　“你没带伞吗？”不知何时，顾淮安站到了夏柠身旁，“我的伞给你吧。”

　　夏柠皱着眉没有接:“那你怎么办？”又是许久未见，他好像更高了，稍稍胖了一点。

　　顾淮安无所谓的笑笑:“有人来接我。”

　　“那……”夏柠迟疑的接过了伞，“谢谢。伞改日还你。”

　　“没事。”

　　多年后，夏柠才发觉顾淮安很喜欢说没事，好似对一切都无所谓，也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雨越下越大，夏柠望着厚重的雨幕嘀咕着小小怎么还没来。

　　“柠柠！”

　　说曹操曹操到。夏柠闻言转过身，朝好友挥了挥手，顺带吐槽一句：“你怎么那么慢，等你好久了。”

　　“嘿嘿，今天我值日嘛。”

　　夏柠无奈一笑，下一秒，笑容却僵在了嘴角。

　　她看到了顾淮安的身旁有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正亲密地挽着他的手，笑容甜美。

　　所以，有人来接是指女朋友吗？

　　“你怎么又发呆了，看什么呢？”小小见夏柠呆呆地看着某一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不远处的顾淮安和一个女生。“啊？原来顾淮安有女朋友了。”

　　“女……朋友？”语气迟疑，不敢相信。

　　小小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啊！也有可能是朋友啦！谁规定男生身边有女生就一定是男女朋友关系了。”

　　可是下一秒，被啪啪打脸——女生踮起脚尖在顾淮安唇边印下一个吻。

　　夏柠望着这一幕，双眼仿佛被刺痛。她看到了顾淮安因为愉悦而眯起的双眼以及上扬的嘴角。

　　普通朋友之间会这样吗？

　　答案昭然若揭，夏柠为他找的一切理由都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这种感觉就像上一秒还在天堂下一秒就跌入了地狱。

　　“走吧。该回家了。”

　　夏柠撑开顾淮安给的伞率先走进雨幕里，她的指尖深深掐进手心，逼迫自己不去看身后亲密依偎的两人。

　　心口阵阵抽痛，他带走了夏柠最后的期盼。

　　十七岁的少女还未开花就已经夭折的暗恋终止于此。

　　五.
　　“爱而不得是常态，得偿所愿只是上天眷顾。”

　　离高考还有两个星期，高三教学楼的晚自习安静异常。巡视的老师透过玻璃窗看到都在埋头学习的学生们满意的点着头。

　　有的时候我们厌恶高考，却又不得不臣服于它，在许多时刻，它掌握着我们的命运。

　　高三(12)班教室的某个靠窗位置，夏柠正在写着繁杂的数学题。

　　可很显然她的心思不在这，试卷铺展在桌上干干净净的一个字也没有。

　　桌兜里还躺着那把黑色的雨伞，一直被夏柠放在这 ，她总会时不时的看上一眼。

　　从上次碰见顾淮安和他女朋友后，夏柠就没有见过他，那家奶茶店也没有了他的踪影。

　　夏柠似乎回到了从未遇见顾淮安的日子，如果不是这把雨伞，她都怀疑这是否皆为一场梦。

　　梦醒了，她也该回到自己的生活轨迹。

　　他们就像两条平行线，一个意外使他们短暂的交汇，只待交叉点一过，又朝两个不同的方向行驶。

　　……

　　时光匆匆，恍若流水。高考随着连绵的雨水一起来到，也随雨水一起消散。一千多个日夜，高考这场拉锯战终于拉下了帷幕。

　　不仅是学生，家长也纷纷松了口气，接下来就静等高考分数。

　　暑假，夏柠找了一份兼职，她没有一考完就休息而是又投入了忙碌之中。小小的几次邀约，她也一概推掉了。

　　7月23日，高考查分的日子，夏柠的分数:625分。稳过一本线。填报志愿的那天，夏柠瞒着所有人报考了黑龙江大学。

　　小小知道的时候直呼她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去那么远的地方，朋友们也很不理解。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想逃避这个地方。

　　离开学的前一个月，夏柠最后一次见了顾淮安。

　　夏柠还记得那是一个周六，天空下着雨。

　　她和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约着出来逛街，却因为中途下雨进了一家奶茶店躲雨。

　　顾淮安和他的女朋友就坐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

　　夏柠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神，不停的往那边瞟。

　　没人知道她的心情有多复杂，欣喜又悲伤，心酸而无奈。

　　夏柠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情感，理智告诉自己那人有喜欢的人，自己要放下，要淡忘，可情感又汹涌着吞食理智。

　　她自我折磨着不肯放过自己。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敲击在玻璃窗上，蜿蜒下一道道印痕，又重新汇聚。

　　夏柠看着顾淮安从腕上取下小皮筋为她扎起长发，看着他猛吸一口奶茶留下快见底的杯子遭来女孩的不满，看着他在她的镜头里笑的灿烂。

　　原来他爱一个人是这种模样。

　　夏柠像一个偷窥者也偷偷的留下了那个笑容。

　　“我和你说，我前几天看到一个笑话……”夏柠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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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很好笑，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夏柠抹去眼角的泪水，掩饰性的端去面前的杯子。

　　好友看着夏柠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拆穿她拙劣的演技。

　　爱情总是使人神伤，却又诱使人靠近。

　　9月16日，新生报到时间。夏柠拉上行李箱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去往一个陌生的地方。

　　夏柠甫进入大学就全身心投入了学习，还利用课后时间兼职，一刻也不让自己闲下来，不仅如此还学生会，社团两头跑，真正的做到了脚不沾地。

　　而顾淮安这个人则连带以前的记忆被尘封在夏柠心底，锁在一个名为过去的木盒里，慢慢积灰。

　　“以前我说：我爱你，与你无关。现在我说：我曾爱过你，从此你的未来与我无关。”

　　大二，寒假，在小小的软磨硬泡之下夏柠终于回了家。两人约在一家奶茶店见面。许久不见，免不了一顿寒暄。然后就是各种八卦。

　　顾淮安的名字难免被提及。

　　听说他已经订婚，一毕业就要和女朋友结婚了。

　　席间，小小一直观察夏柠的神色，唯恐她伤心。但夏柠只是笑着说了句，“挺好的。”

　　“呼~”小小吐出一口气算是放心了，她一直担心夏柠还未放下。

　　小小也回过味来了，夏柠是一个很认真的人，无论是对生活还是情感。

　　她难得喜欢一个人，既然爱而不得那就不再触碰不再念起，所以她才会远走他乡。

　　“我们柠柠长的漂亮，性格也好，可定会有大把的男生喜欢，丢了一棵树我们还有大片的草原啊！”不得不说，小小很会安慰人，她每次都能在夏柠情绪低落的时候成功把她逗笑。

　　“对对对，我这么好才不缺人喜欢。”夏柠笑着附和。

　　好朋友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她们从网上看到的笑话、明星新闻聊到生活琐事，无话不谈，仿佛回到了纯粹的高中时期，有忙碌有欢笑。

　　夕阳西下，云朵偷偷喝醉了酒，熏红了脸变成了晚霞躺卧在天边。

　　夏柠走出奶茶店，抬手挡住还有些刺眼的光线，她整个人被暖黄的光圈包围，好似镀了一层金边。

　　“顾淮安，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个女孩喜欢了你很久。可惜的是，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其实，在夏柠的日记本上还有这样一句话: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心里炸开了烟花，需要用一生来打扫灰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