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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他为何这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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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光旅行团的来这边,诶看这里,大家眼前的这棵树呢距今已经有……”
“妈妈妈妈我要吃烤肠!”
“船怎么还不来啊,慢死了。”
“诶这扇子好玩,买一个,我去,是我不配,再见再见。”
寒冷的天气也没有影响人们对颐和园的热忱,园区各处络绎不绝的游客比那枝头的喳喳不停的鹊还吵闹,许久没饶过这样一大段路的秦司霁苦着脸寻找休息地,可连道边的石头都坐满了人,他快要累死了。
买了瓶老酸奶越喝越渴,搭配烤肠吃越吃越上火,蹲在树根下望着宽广的湖面嘀咕,“大老远的上这儿找罪受,还不如在家躺沙发玩手机。”
哪儿哪儿都人满为患,他这两天也玩的够够的,老三和老六还不知道他来北京了,明儿周六了,干脆给老六打电话晚上约顿烧烤吧。
大口吞掉最后一口肠,还酸奶瓶后拍拍手往大桥走。
迎面几个青年对沿途的游客散布消息,“有个神经病在桥上跳舞。”
“是?”
“昂,穿的特奇怪,还是个男的。”
“走啊看看去。”
行人三两从他身边奔过,秦司霁也好奇跟过去,人潮缓慢耸动,迎面下来的人都或多或少面带嘲讽,有的说“这年轻人,为了红脸都不要了”,有的说“不男不女的,搞艺术的都这样”,有的说“穿那么少我看着他都冷”,有的说“跳的啥玩意,还没广场舞大妈有意思”。
还未走到桥中央,只听前方传来不整齐的惊呼,明眼瞧见一抹青蓝,在光的映照下与湖水相映波澜,展开双臂欲与群鸟同风起,随后纵身一跃,水面激起缭目的花沫,人们朝那消失的地方惊呼、聚集,三两个见义勇为的跳下水去,秦司霁随着人潮奔向被救起的低岸,远远的,他认出了那身衣裳。
“……尘音?”他小声不可思议的盯着反复确认,面色惊恐地无意识地扒开挡在前面的人,一步步,越走越急越走越近,直到湿漉漉昏迷的人身前,救助者们不断更换着获取恢复呼吸的方法,他确认了那惨白失色的脸,哆嗦着掏出手机。
傅一宇接完电话后直奔楼外,但具体去哪儿找他也不清楚。眼瞧路边停着候脚儿的出租,他弯腰敲窗户问,“大哥走不?”
司机大哥按下车窗,本被隔绝在内的吵闹声瞬间入耳,傅一宇撇了眼正播放直播的手机,皱眉,“走不?”
大哥招手点头把门锁解开让他上车,“哪儿?”
傅一宇也不知道,心想要不先去学校看看,张嘴刚要说,那手机里就喊,“诶嘛!跳了!跳了!”
两人一同看过去,画面里乌泱泱全是脑袋,看的傅一宇脑仁疼,“您这是看啥呢?”
“嗐,”司机咂嘴拉手刹起步,“有个小年轻的刚才在颐和园跳舞,这不跳水了么,你说说现在这年轻人啊,屁大点事就寻死觅活,我看呐,不是情伤就是欠贷,啧啧。”
傅一宇颇为赞同,“是呢,有啥坎过不去的,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我就瞧不起那些为情所困的,谁没了谁都照样活。”
手机直播仍在继续,“诶,救上来了救上来了,进来的老铁点点关注啊,直播不易,忒冷啊……诶呀完了好像没呼吸了……”
司机大哥笑,“可对着,谁没了谁啊,都……”
“诶诶!有朋友!朋友来了!”直播声量打断司机的话,镜头也远远的对准了所谓落水者的朋友,傅一宇斜眼漫不经心一瞥,愣了,手忙脚乱地撸下手机扒着看,把司机吓一跳以为他要抢劫,“你你你干什么你!”
“我去!!!!”
这一嗓子把司机都喊蒙了,紧急刹车,后车险些追尾气得按喇叭发泄,画面里的秦司霁满头虚汗播着电话,这边,傅一宇的手机就响了,司机狐疑地看看直播画面再打量副驾驶位一脸活见鬼的青年帕金森似的接通电话,话筒与直播里几乎要被吵杂掩盖的颤音重叠着,“喂!你……你在哪儿……尘音,那个就你们上次带……他跳水了!我给120打电话了,现在,呼吸反正是……怎么会这样啊?”
傅一宇吞咽下,格外冷静,“我看见你们了,我这就去,你守好人,有啥情况随时联系。”
“嗯……我知道。”
司机大哥看他挂断电话,默默拿回手机,“……我知道离那最近的医院。”
傅一宇点头,司机起步,他给戴秋铖打过去,“老三,人找着了,跟老大在一起呢,你先别着急慢点开,到颐和园附近后联系我。”
等他挂断电话,司机看他两眼,“你还挺心细。”
傅一宇没接话,问他,“刚才那个直播叫什么?”
司机告诉他名字,他赶紧搜,直播还在继续,不过画面里全是人,乱糟糟的,不少人拿着手机拍,有人喊救活了,有人喊溺死了,还有人已经编出伦理大戏小作文了,司机大哥叹口气,“没事啊,不到两分钟就捞上来了,肯定能活。”
傅一宇紧盯着屏幕,直到救护车来把人接走,他关了直播给秦司霁打过去,“怎么样了?”
“恢复呼吸了,还没意识,上救护车了。”
“呼——”悬在胸口的巨石瞬落,“还好还好,让他们快点开,你手有钱没,我转你点儿。”
“有,放心吧。”
“我正往那走呢,告诉老三了。”
“嗯,慢点儿,不用急。”
这边刚挂断,戴秋铖的电话无缝衔接,“喂老大?你们在颐和园呢?你俩怎么到一起的?”
“那个,说来也巧,偶然遇见了,幸好是遇见了。”秦司霁目光注视戴着呼吸器的姬尘音说,“我们现在去附近最近的医院,等到了再说吧。”
“医院?谁受伤了?”
“啊……老六没告诉你啊?”
“……”电话那头沉默,只有不断催促的车鸣声。
秦司霁意识到傅一宇没有说明情况的原因,懊恼自己嘴比脑子快,“咳……尘音可能遇上了什么事儿,钻牛角尖想不开跳水了,不过你放心,应该没事了。”
跳水,想不开?发生什么事了?早上走不还好好的?戴秋铖凝眉不展紧握着方向盘调整呼吸,好久才回,“嗯,我现在过去。”
越着急越堵车,郁闷的瞪着信号灯轰油门,被指挥交通的大盖帽儿发现过来敲他车窗,“干什么呢你。”
“……”不满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但这时候惹交协不就更走不了了,戴秋铖闷着嗓子,“没事。”
大盖帽儿观察他一阵,“下次注意啊!”整理帽子回岗还不忘扭头记他车牌号。
等他赶到医院已经两个小时以后了。
傅一宇出来接他,他急匆匆朝里走,“怎么样了?”
“你来的太晚了。”
他怔住,“什么?”
傅一宇板着脸盯他两秒,从没见过戴秋铖傻子般的表情,噗嗤一声破功,“你再晚,点,等他睡醒我们就能回家了哈哈哈哈!”
“睡?”戴秋铖皱眉不解,“不是跳湖呛水抢救么?”
“本来是那样,”两人脚步放慢了许多,“刚救上来那会儿确实危险,后来送到医院检查身体,都没问题,老大问医生那既然没问题人为什么没醒,医生说,”傅一宇嘿嘿乐,“这可能是长期睡眠不足劳累过度,加上失温过久,睡着了。”
“……”亏他还忧心忡忡火急火燎赶过来,搞笑呢?戴秋铖有些不满,“他为什么寻短见,知道么?”
“我上哪儿知道去?人都没醒,托梦啊?”
“你能不能正经点?”
看出戴秋铖心情实在差,傅一宇见好就收,“今天不是比赛么,估计搞砸了呗。”傅一宇正经不过三秒,“你都没见着他那身衣服,就老大给做的赛服,那家伙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遇上强j犯了呢。”
傅一宇有口无心的玩笑如利刃刺入戴秋铖焦躁的心,脚步再次提速,“现在在哪儿呢?”
“五楼住院部。现在住院人少,临时办了个床位,刚才你给我打电话,老大正好去交钱。”
谁料戴秋铖突然发飙,“也就是说现在没人看着他?!”
傅一宇莫名其妙,看戴秋铖暴躁地按电梯键,周围同等电梯的人们都看神经病似的看他们,“他睡觉呢,再说这儿是医院能出什么事。”
戴秋铖心情不爽到了极点,“你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把一个有自杀倾向的人单独扔在房间里。”
满载的电梯里静的出奇,戴秋铖当众责怪傅一宇,让傅一宇很上火,一直憋闷心里的委屈瞬间炸裂,“靠,说白了这事儿跟我有关系么?他算我什么人啊?我还跟个保镖似的二十四小时盯着他?自从他来,你哪天不是到点下班回家做饭?多少次扔我在公司苦哈哈地赶工?今儿五十万的单子眼看就签了你一个电话说扔就扔,王姐那我这半年多又出人又出力的,你知道那老娘们儿四十猛如虎总想往我身上扑么?兄弟为了公司脏活儿烂活儿都忍了,结果因为这点破事儿给我甩脸子?!我特么欠你的?!”
戴秋铖不想被吃瓜群众围观,压着嗓子,“说话注意场合,现在没说公司的事儿。”
傅一宇也不想当众闹得太僵惹笑话,抱臂甩头把满肚子牢骚硬声咽下没再继续。
「梦境」
由浅至深无尽的蓝色充斥眼界,他四顾,不规则的光圈在上层漂浮透射一缕缕光线。温暖,平和,自由。这酷似海底的世界,他幻化成向往的生物,曼妙的鱼尾随着肉眼见无的水波飘荡,散波形成的小气泡串在他身后雀跃的追逐,许久没这样畅快,向那更深处探索,逐渐,光线全然不现,无尽地嘲笑声叠加入耳,如无形而汹涌的海浪,接二连三地拍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哈哈哈哈,你看他,快看,真丢人哈哈……”
“呵呵……”
“嘻嘻,真惨啊……”
“怎么弄成这样,好好笑……”
……
是谁,是那些逼迫他沉海的人。
又是在他挣扎适应深海后残忍捕捞他的人。
“你为什么总坚持这些不学无术的事!我就你一个儿子,将来公司是要给你的!别人家的儿子都听话学经营,怎么就你搞特殊?你就是让你妈和你姐惯毛病了!赶紧收拾东西,过两天给我收心出国!”
“学舞蹈?!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放!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爸爸的咆哮在耳边回荡,离家出走之前他听过无数次,钢刺融烂于心,难以忘记的伤痛。
“你就听你爸爸的,去国外学几年再回来,喜欢跳舞的话妈妈给你在学校附近开个酒吧怎么样?年轻人不都喜欢这些吗?嗯?但是不能把玩乐当重点对待啊,你爸也是为你好,你就答应他吧。”
“你能不能懂点事,爸妈成天为了你的学业操心,你也知道爸爸肝不好,你还总气着他,赶紧答应爸爸的安排,难道一家人还会害你?我也很忙的,你也体谅一下我吧姬尘音。”
一向关爱自己的妈妈和姐姐也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只是单纯地热爱舞蹈,却变得孤立无援。
一盏灯灭,另一盏又亮起。
“尘音,你放心,没有家人你还有我,我会代替他们照顾好你,一辈子。”
曾经抱着他温柔而坚定地恋人,诉说甜蜜誓言的那双唇,转脸就吻上了朋友的嘴,朋友得逞的笑,男友尴尬羞愧惊慌的脸,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尘音你听我解释……我是爱你的。”
“呵呵,他对你没感情了,他现在爱的是我。”朋友傲慢地喧宾夺主,“谁让你自持甚高不让他碰?哪个男人甘愿守着花花世界做和尚?他跟我在一起后才知道什么叫快乐,真遗憾啊,只让你看到我们接吻。”
令他憎恶的两张面孔交替出现,越来越近,过分地距离使他惊恐。
“尘音你接我电话,我不能没有你,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没错就是我故意在你们系宣传你和导师□□,如果不这么说他就不会动摇,你能给外人都不给他,他找你复合也不过是想尝尝你的滋味罢了,识相就滚远点。”
“尘音不要拉黑我,我真的很后悔很难过,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会整理好一切,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理理我。”
“你还要不要脸!你们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勾引他!那两个男的还满足不了你?!为什么总要抢我的!”
“呼——呼——”姬尘音惊醒坐起,脱离黑暗后现实强烈的光刺入眼帘,不适应地捂脸却拉扯到正在输液的手,“嘶——”,针头横斜出血,手背滑落的殷红唤醒他尚未完成的事。空无一人的房间,一扇明亮可拉动的窗,拔针、起床、开窗,清凉的风撩动浅金的发丝,他扶着窗台探出上半身向下望,很高,有行人。
这不行,砸到无辜的人怎么办。
他正犹豫,身后房门拉开,熟悉的声音暴吼,“你干什么呢!”
他吓了一跳,下意识爬上窗台,想也没想便跳了下去。
戴秋铖在那一瞬的速度几乎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记录,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回神时已经趴在窗台上牢牢抓住姬尘音的胳膊。
傅一宇终于缓过神来,奔过来一起拉,跳楼受阻的姬尘音奋力挣扎,“放开我!放手!”
“你别动!”傅一宇朝下面大喊,“下面有没有人!接一下!开窗户!”
叫喊声成功引起楼下及周边病房的关注,姬尘音觉得很丢脸,更加坚定了这条路,奋力挣扎着叫喊着,戴秋铖咬紧牙关,双手都伸了出去,半截身子都被拖到窗外,很危险。
这时秦司霁终于交完费回来,看到情形忙喊还在楼道里挨门寻找呼喊来源的护士们,“这儿!这儿!快来!”
但等护士们和看热闹的冲进来时,哥儿仨已经把姬尘音拽上来了。戴秋铖瘫靠在窗前揉着过度拉伸疼痛的胳膊挡着,傅一宇紧紧抱着还处狂躁挣扎失去理智的姬尘音,秦司霁看情形不对,问护士,“能不能打镇定?”
“我、我去问医生。”
护士跑开,秦司霁轰散人群,傅一宇强制着姬尘音扭头看戴秋铖受伤的那条胳膊,“要不你先挂号看看去,这儿有我们呢。”
戴秋铖目光直直盯着奋力企图挣脱的姬尘音,似有预见性,在姬尘音锁定束缚自己的胳膊准备咬下去时,戴秋铖一伸手,“啊!”
三人异口同声,医生也在同时进门,见此情形忙和其他护士一起上手将他们分开,手腕处的咬痕严重,护士握住他的手检查,“先跟我去处理一下伤口吧。”
戴秋铖摇头忍痛看医生为姬尘音打镇定,“多久,能有效果。”
“十到十五分钟,因人而异。”医生推完药过来检查他的伤势,“我给你开单子,去拍个片。”
“嗯。”
秦司霁跟他一起往外走,“我陪你去。”
被戴秋铖拦住,“你留下,我没事。”
打完针后姬尘音便不再像发疯似的狂躁,秦司霁快步过来将窗户关紧锁好,力气散尽的傅一宇如释重负,叹气把绵软脱力似大号人形玩偶的姬尘音拖到病床上,他刚松开手,姬尘音便迅速扯起被子把自己埋裹严实,秦、傅面面相觑,秦司霁坐到床边拍拍那团,“尘音?你有什么委屈跟我们说说,不要憋在心里。”
傅一宇嫌他作,坐到另一张床上没好气,“到底什么事寻死觅活,别人惹了你拿我们哥仨出气?”
秦司霁皱眉使眼色让傅一宇闭嘴,病房里落针可闻,似有似无的呜咽闷闷地从团被里飘入耳,秦司霁俯身凑近细听,甚至感受到颤抖,抬头看傅一宇,傅一宇摆口型问他,“哭了?”他轻叹,再次低头,“不想说也没事,谁都有难过的时候,这不丢人,先跟我们回去,咱们重新开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久也没有回应,抽泣也停了,秦司霁小心翼翼掀开被角,傅一宇也凑上来,原来是受药力睡沉了。凌乱的发丝半遮半掩红肿的眉眼,蜷缩的肩背,几道清晰可见的划痕在细嫩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傅一宇咬牙暗恨,“MD,我今儿非要查清是哪王八犊子干的!”说完掏出手机给母校的教授打过去,边说边往外走,“喂?老师你今儿在学校呢吗?诶,是,今儿天气不错,我看看您去啊?诶好,一会儿见。”
等戴秋铖做完检查包扎好伤口后回来,姬尘音还睡着,“老六呢?”
“化身愤怒的福尔摩斯了。”
“哦。”
“你怎么样?”
“拉伤,得养养。”
两人静坐了会儿,戴秋铖站起来,“你能抱动他么?”
“……要走?”
“嗯,回家。”
秦司霁认真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姬尘音的身形,“借个轮椅?”
到家是保安帮忙背上来的,这一番折腾,虽说是下午三点的尴尬时间,但俩人实在饿的不行了,戴秋铖打算订外卖,秦司霁说他等不起配送了,到小区附近转转买点回来。
秦司霁前脚关门,戴秋铖回头,发现姬尘音正在身后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他,吓得不轻,“你……醒了。”跟诈尸似的。
姬尘音定定不说话,目光转到他缠着绷带的手上。戴秋铖被盯得不自在干咳一声,“嗯……你先洗个澡?”一天折腾下来,模样太埋汰了。
不明意味的视线又从手转回他的脸上,就像机器人接受命令后长达两秒的延迟,姬尘音转身去浴室。
“……”戴秋铖轻疑,跳水加打针伤孩子大脑了?浴室水声响起,戴秋铖趁空回自己房间,刚才想都没想便把脏兮兮的姬尘音放到自己床上,眼下床品一片狼藉,可自己的手又用不上力,他决定等傅一宇或者秦司霁回来帮他换。为什么不找姬尘音?他怕姬尘音情绪不稳定,连他带床品接窗户一起丢下去。
毕竟现在动起手来他拖着条废胳膊占不到好处。
叹气回到客厅,从包里拿出笔记本电脑继续工作。
浴室里,梦境里纠缠烦扰姬尘音的那些话仍萦绕耳畔,越听越乱,越想越气,都是些莫须有的污名,若是真做过他也认,没做过凭什么这么骂他!
为什么没死成,他失败到连自己的命都无法做主了?到底怎样才肯放过他?今日没有开朗,没有奋斗,没有积极向上,只有一条路走到黑。恨意蒙蔽他明睐的眼,击碎他坚强的心,唯剩下那份胜过常人的执着。
既然光明之路扭曲坎坷,何不就此坦然踏入狼藉的迷途。
人在心灰意冷间作出的选择都会后悔,他关掉花洒迈向客厅的每一步都有理智的声音在劝他停下,可惜道德的天平偏重败坏的纵y,尚未擦干的水珠划至边缘,一滴一滴描绘他不曾设想的、未知的人生。
轻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戴秋铖感觉身后有人,毫无防备地回头,又猛的收了回来。
什么啊!他双目圆瞪错愕,脑电波乱成麻团:他、他、他这姿态站我后面想干嘛?!
戴秋铖僵直着脊背不自然地抬手猛敲键盘故作忙碌。
姬尘音站他身后,就见屏幕里创意修改建议上随着光标出现一行又一行的:天气真好天气真好天气真好天气真好真好真好真好……原本很严肃的英勇就义场,被戴秋铖的行为崩坏一角。天生笑点低的姬尘音咬紧下唇不让自己笑出来,闭眼再三默念正事正事办正事,才得以压制微妙的喜剧感。
其实戴秋铖回避却没有愤怒的反应也给他添了些底气,向椅背前进两步弯下腰,从背后环住温暖而宽实的肩膀,好闻的气息扑入鼻腔,戴秋铖僵硬地像一具干了上千年的木乃伊,浑身汗毛矗立大气也不敢出,眼睛向被拥抱的方向后转到最极限,露出大片的白眼仁,如果忽略这一室旖旎的气氛,单看他的表情,八成会以为在看温子仁导演的经典恐怖片。
居然不反抗?这家伙是直的吗?姬尘音小小的疑惑。
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他要干什么!?戴秋铖一向精干的CPU此时已经烧冒烟了。
因为互相猜不透对方的路数,于是两人都开始采取自己对待突发情况的方式。姬尘音属于积极主动派,戴秋铖是雷打不动静观其变派。
(拉灯)
讲真,在沙漠无人区的公共厕所蹲完大号发现没有纸只有仙人掌的危机情况都没现在紧张。戴秋铖喉咙干涸猛地下咽,突出的喉结都在发颤。心脏跟随触觉蹦极,大脑里满是轰鸣。他大概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但是应该立刻拒绝对方的自己却迟迟犹豫,握紧靠椅的把手,漆黑的皮革附着一层湿热的汗,谁来救救他啊,快点阻止这个疯子!
也许是上帝玉帝观音如来佛祖都听到了他内心的呼唤,“哔哔哔哔”几声密码按键声响后,“喀嚓”,门开了。
姬尘音一惊下意识藏躲,直接扑坐到戴秋铖怀里。
戴秋铖全身成功僵硬新高度。他机械地扭过头去,满脸惊恐,已经走进来发现两人气氛的秦司霁拎着饭菜也僵硬在原地,四目无声对视短暂而又漫长的两秒,他艰难地张口想向秦司霁说明这个情况,“老……”
大字还没出口,秦司霁掩面扭头就跑,“唐突了唐突了,你们继续啊!继续!”
“不…………”不给他阻拦的机会,“砰——”救世主闪现后光速消失。
低回头,与怀中人大眼瞪小眼,都很懵。
但紧接着门又开了,两人一起看过去,发现秦司霁挡着半边脸快步冲向厨房,一阵翻箱倒柜后又捂着脸冲了出去。
“他干什么了?”戴秋铖问。
“好像拿了双筷子。”姬尘音答。
“……”
场面再次尴静,场外援助无望了,他得自救。戴秋铖说,“我也没吃饭呢。”言外之意:我没力气做这种事,赶紧放了我。
姬尘音一个跨步坐拥相怀,下垂眼帘捧着他的脸,吐气贴近道,“吃什么饭,吃我。”
(关灯拉窗帘)
饿急眼的秦司霁拎着饭菜到一楼大厅找外客区大快朵颐,给傅一宇打电话,“诶老六,到哪儿了?回来了没有啊?”
“没呢,有事啊?”
“没事,”他一边往嘴里添饭一边说,“那啥,你在哪儿,我一会儿找你去。”
“啊?找我来干啥?没事了?老三他们呢?”
“昂,我们回家了,嗯……我买了点饭然后,”秦司霁欲言又止,“额……我觉得咱们暂时不用着急回家。”
什么情况?傅一宇转头找病房号,“那你来xx医院骨科病房。”
“骨科?你又跟人打架了?”
“不是我,这话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先来,来了咱俩找地儿撸串去说。”
这正对秦司霁心事,手里的饭菜顿时不香了,他痛快答应,“中,我这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