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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沧海月明 ...

  •   满城春色晚,人间真江南。
      花神节正值云阳城桃花盛放,满城的灯火渲染勾勒着桃花,灯色昏黄,桃色轻盈,细看去竟有些蛊惑人心的滋味,看着满城盛放的桃花,喜祝却感觉到说不出的诡异和压抑。
      “怀桑,可否问问太子云阳城桃花的事。”宋锐沉思片刻将内力传入唤醒苗刀后也感觉到了些许不对。
      “这云阳城里面桃花倒是比别处茂盛。“宋锐伸手折下一支细细观赏,有些好奇的问向太子:”是全城只有桃花吗?“
      “这倒没有,不过桃树比其他树木好活很多,城中人便都种上桃花树去讨个吉利。”
      伸手帮宋锐挡开了行人,示意宋锐往人少的地方走,“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每年夫妻成婚,都会在院中种上一棵桃树,寓意喜得良缘。有待嫁的闺女,大多数人家也会种上讨个彩头。“
      宋锐垂眸思索片刻,抬头问向太子,“不知当年兴庆帝种下的那棵桃树现在在何处?”
      太子思索片刻,好像是在皇宫宗祠附近,不过那里后来全被种上了桃树,具体位置倒是分不清了,不过,宋锐怎么会对桃树感兴趣?
      正思索着,一个小厮装扮的人就向着宋锐撞来,正要避让,那人直接拿着簪子刺来,宋锐见状直接抬腿给了他一脚,被踹倒在地上后直接躺在地上晕死过去。还未反应过来,一旁就有人大喊道:“杀人啦,宋状元当街杀人啦!”
      听得这一声惊呼,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这里开始议论纷纷起来,见那人还要挑事,宋锐眉头微锁,同太子示意后直接对小厮仔细检查起来看看还能否有救。
      太子也不多言,直接示意身边的暗卫将挑事的人控制住,栽赃陷害到了太子面前,幕后之人真是好眼力!
      宋锐掐了掐人中,并没有感到这人的呼吸,撑开眼睑一看,瞳孔涣散放大,宋锐内力游经周身穴位后开始发现不对,拿出自己的簪子分出银针挑了最长最细的一根刺向小厮的胸腔,敲击了几下附近的穴位,又一根银针刺入头顶三□□,一掌拍向后背,刚才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人忽然吐出一口黑血,气息奄奄的活了过来。
      宋锐见这人已经脱离险境就让暗卫去检查这人的身份,抬头对着楼上看戏的公子哥们皮笑肉不笑。
      “用条人命来碰瓷,真是好手腕。“
      见戏没有按照自己想的来,自己还被揭穿了,薛宝之也不恼怒,只淡淡的微笑道:“少傅被人所害,怎么当街救了仇人不说,还胡乱攀扯上别人了?“
      一旁看戏的公子哥也笑道:“是啊,少傅,满街都是你亲戚吗你就随便攀扯?“
      “孤倒是不知道,这几位世家的公子哥已经让人高攀不起了。”
      刚才太子和宋锐路过面具铺,见其中几个做的别致,就买了个带着面具逗弄人,却没想到,会有人狗眼不识是泰山的撞上来找麻烦。
      太子平日里也不过多露面,大多数认识他的都是朝臣,今日也只是让下人盯着宋锐,却实在没想到不喜热闹的太子殿下会在宋锐身边,见冲撞到了太子,都有些噤若寒蝉的从楼上下来。
      “太子殿下,误会误会。”薛宝之做小低付的赔礼,一脸阿谀媚色的看向太子,“这人不小心冲撞了少傅,我家仆人不小心看走眼喊错了,还望少傅见谅。”
      “呵——你家仆人,这地上躺着的就不是你家仆人了?”宋锐指了指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这个,冷笑着看向薛宝之,用一条人命去构陷人,自己若是晚上几刻,一条人命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毒死在街上。
      薛宝之镇定地看向宋锐指的小厮,端详片刻才惊讶的说到:
      “呀!这,这不是偷盗我府中财物被扫地出门的那个贱奴吗?少傅,实在是对不住!当时见他可怜,就只是小惩大戒的将他赶出府来,没想到会冲撞到少傅,这可如何是好啊。“
      “听你的意思,还是我的错了?“
      “怎么会?“薛宝之故作惊讶道:”这等贱奴不长眼冲撞了少傅,就是当街打杀也不为过。又怎么会是少傅的错呢?“
      若不是见着下在别人身上的毒,宋锐差不多都要相信了他的话,不过这毒并不常见,产自北□□莱,寻常大夫根本查不出,想来这人早就做好了准备。
      宋锐沉思片刻后说到:“既然是从贵府里出来的,今日还闹出这么大的误会,贵府出写东西赔偿,不为过吧?“
      “自然不为过,少傅想要什么?黄金珠宝,美人宅院,只要是能让少傅出气,什么都不为过。 ”
      说完这句,薛宝之不忘目光轻佻的看向宋锐一扫而过,眼中藏着的打量像是在评估一个物件。

      酉时三刻,流莺坊主船停在春日楼前,护城河面上飘着各式各样的花灯,河岸上挤满了凑热闹的看客和行人,下一年的花魁选举和四大花魁同台献技将花神节的气氛烘托到了高潮。
      暗卫才将云凡带出人潮,就碰上世家权贵里的的薛家小霸王带着薛府的人直直朝着这边走来,人潮拥挤,一时间避让不开,薛宝之今日在这群公子哥面前受了气,见有人拦着自己的路,想也没想的推搡过去。
      云凡本就带着遮目的白绫和厚厚的帷帽,对周遭事务看的不大清楚,被人用力推了一下,一时间有些站不稳脚跟,直直的要向旁边倒去,薛游走在一边正心神不灵,就看见白衣姑娘扑了过来倒在地上。
      帏帽滑落,云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有些看不真切的四处摸索,有些没回过神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薛游直愣愣的看着眼前人,雌雄莫辨的浓艳容颜,气质却是干净温和,恍若云中之月,如同天上之仙,一时间茫然的看痴了去。
      薛宝之看见薛游被人推倒在地,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心头升起一阵懊恼和自责,见这人竟然要摸薛游的脸,正要呵斥,却发现薛游耳尖红红的看着别人,一时间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都没想到起来,一旁的下人见薛宝之脸色不对,连忙将两人拉起来。
      反应过来自己究竟都做了什么,薛游有些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直视云凡,却还是鼓起勇气拱手赔礼道:“我叫薛游,刚才多有得罪姑娘,还请姑娘恕罪。”
      一旁懵懵的云凡回过神后笑了笑,对薛游说到:“不怪你,是我走路不稳,我叫小凡。”
      “瞎了就别出来招摇,撞着人你赔得起吗?” 薛宝之在一旁听得这两个学鸡讲话,阴阳怪气的嘲讽云凡,说完就转身离开“这么宽的路还能撞到!薛游,给我滚过来!丢人现眼!”
      薛游有些害怕的抖了抖,看见薛宝之发那么大的火,也不敢多耽误只回头念念不舍的又看了云凡一眼。
      薛宝之看薛游怎么啰嗦,生气的扭过头来瞪他一眼,无意的扫过云凡,几个人正朝她走去,看架势,可都是能力不俗的练家子,但在云阳城中可没听说谁家小姐是眼睛有疾的。

      小院内,几个侍卫被宋锐指挥着熬着豆粥灌下去,太子闲适的在书房内看着宋锐的各种藏书,掏出一本《九州浅录》坐在书桌前看,不多时,薛家的几个侍卫就带着那日冲撞宋锐的下人家属交给宋锐。
      “看看,是你家属吗?”宋锐眉眼不挑的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钱福生。
      钱福生木着脸点了点头。
      “齐全吗?”
      “齐全,大人,全家五口,连生着重病的小妹都在。”坐在地上如丧考妣的钱福生哭泣到,宋锐点了点头,确定他没有撒谎后示意薛家侍卫;“你们可以走了,本少傅会亲自送他们一家上路的。”
      那几人欲言又止,看着宋锐审视的眼光,只好转身离开。宋锐关上大门看了看送来的奴契看着战战兢兢的钱家人,直接撕毁了奴契后问道。“老家可还有人?”
      “没了,豫州那年大旱,同村的全死了,也是无法,才卖身到薛家做工。老爷,福生这孩子乖巧懂事,真不是故意冲撞你的啊,求你饶他一命吧!”钱母说着说着,就要跪了下来,宋锐见状连忙拉着她,“起来,我有说要杀他吗?”
      “那老爷为何撕了奴契?”钱福生不满的问向宋锐,显然不满于他牵连家人的行为,都说宋状元年少英豪,带着三千禁军就能踏平三州匪患,还要重开商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官,自己听到少爷要让自己去构害少傅时,自己还暗暗决定舍弃自己一命也不要伤人,谁曾想到他竟会是这种表里不一心如蛇蝎的人。
      宋锐看着他狼崽子的眼神就有点想笑,随便的蹲在地上同他解释道。
      “和你交手时就知道你不想杀我,否者当时那一脚就决不是把你踹倒在地那么简单,我之前可是救过你一命,怎么到现在你还没领情?
      看你身形也不像好赌烂淫之人,受别人驱使,还是用命来诬陷,想来只有你父母妻儿被他捏在手里才会这样,刚才那个情我领了,同样我救出你父母妻儿还你人情。”
      他掏出几张地契和银两递给钱福生,“今日先把你和你妹妹的病治好,风声过了再乔装好离开,别让薛府的人找到你们。”
      钱福生有点不可置信的看向宋锐,他明明都要杀他了,这人怎么,还能这样轻松的放过自己?
      院内的所有人也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宋锐,这世上,还有这样对待自己仇人的?
      但宋瑞就是这么坦坦荡荡的任由他们看着,即使离了师门,他也依旧谨尊师门的所有门规,行得端坐得正,无愧于天地大道,这才是他们的规矩。

      临行送太子离开时,太子在马车上终于问了宋锐。
      “我见你院中并没有人侍候,为何不留下他们一家?反而要费去钱财心力安顿他们?”
      宋锐见太子要问的问题并不止一个,便爬上马车同他到。
      “师门规矩,再说只要我留下他们一家,就会有无穷无尽的人通过他们打探我,我和他们无冤无仇,为何要让他们遭这种罪?”
      “师门规矩?师门规矩难道让你连刀也不会用了?”
      太子如此生气,还是在于他对钱福生这种人太过纵容,这种腌臜的手段都使到他面前了,还有心情去管别人的死活,今日若不是他在控制住了人群,明日朝堂上参他的人就能排出宫来。
      这种事情要是发生在皇家,钱福生一家还安有命在?
      宋锐也不生气,只微笑着看向气鼓鼓的太子殿下,“有刀不用也是一种救人方式,无论您信与不信,今日他确实没想过伤我,更没想过杀我。
      再说今日要构陷我的是薛家那少爷,他不过是推出来的傀儡,一家老小被捏在手里,身不由己罢了。”
      太子看他说完有些发愣,“在少傅眼里,那钱福生是什么?”
      “是人!”
      “王公贵族是人,奴仆婢子便是人,天将士官吏是人,农户商贾便也同样是人,只要是人,就该是天下苍生的一员,便没有谁生来有罪低人一等的话。殿下,这就是师门的原则,同样也是我的答案。“
      “哼……”太子低声笑了起来,眼中泛起些许泪花,他看着到现在还天真的宋锐,杀意毕露的看向宋锐,“你说这些,不怕孤杀了你吗?”
      宋锐丝毫不惧于他的审视,只看向太子道:“既然我作为少傅,就该让你知道些师门的规矩,否则就不配当你师傅。”
      宋锐知道,他不会,至少现在不会,匪患已平,商路将开,太子和云德帝并不会现在就杀了他,既然如此,那他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而且,他向来坚定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太子问他自己以后的归处,如果他们没有相同的图谋,那商业改革完平定边疆后,自己便确实该离开了。
      “少傅,你进京来,图谋的可不止帝师这么简单。”
      太子终于明白宋锐究竟要干什么,他要走完当年喜祝没走完的路,让世家贵族,皇权百官,真正为百姓所用,而他下手的地方——正是自己。
      “你知道当年喜祝是怎么死的吗?”太子看宋锐的眼神像是在审视一个疯子
      “不知道,但锐亦可往。”
      宋锐丝毫不惧的抬手说到,目光坚定,从未动摇。
      “我也不知道怎么死的,但总之就是不得好死!
      她为天下苍生而死,但时至今日不过二十年,世人只记得她的桃花艳史,史书只写着她的疯狂荒谬,野史只编排着她的浮淫虚名,只想着将她钉在耻辱柱上背负千古骂名,天下之人尽负于她,守护之人尽叛于她,宋锐,这还不够可怜吗?”
      太子第一次真正听人讲起喜祝郡主的事时,惊叹过世间怎么会生出这等英雄,即使是女儿身,功绩成就比起史书上的有名的帝王也不遑多让。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被自己所庇护的子民忘记又背叛,被他们虚构的污名所包裹。明明是该史书夸耀称赞的英雄,却死后变得可悲又可叹……
      “宋锐,超出现实太多的天才,就该成为人人喊打的疯子了……”太子揉了揉眉心疲惫道。
      宋锐只向太子鞠上一躬,依旧微笑道:“世人皆骂又如何?史书留污又如何?
      始皇帝焚书坑儒,灭六国而统天下,世人只要在一天,对他的骂名就不会停止,然而天下治世的功绩,其他王侯将相占七分,他要独占三分。”
      “这世道太黑,总要有人做个疯子去照亮接下来该走的路,才不会有更多人死前连光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太子殿下,这就是我要寻求的道,也是接下来我回去走的路。当不同不相为谋,我并不适合做你的老师。”
      说完后宋锐下了马车,太子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间想要下车拉住他,但沉默片刻,最终还是闭上眼睛……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沧海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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