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二节 凝脂白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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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外间李婆子在门外叫道，见里面应了一声便走到里屋弓着身子回道：“姑娘，晚间宴席诸事准备妥当了，您看是不是该过去了。”
春雪点点头，说道：“子美，我们过去吧，免得你那夫君等久了。”
姬子美连连娇笑起来。原来不知不觉，二人竟在这间小花厅里做了一下午了，茶也换了好几道，这阵子，姬子美早乏了，便忙不迭的说道：“走吧。”
立刻有几个侍女端着早已准备好了的银盆过来，仔细伺候了两位贵人梳洗，复又梳妆打扮了一番过后，方才互相搀着向宴会厅走去。说到这芭蕉夜的宴会厅，倒是奇怪的很。明明是一家妓院，可这宴会厅却名扬墨阳上层，且从不拒绝女宾的，往常，也有一些达官显贵不方便在家中宴请的宾客，便都定在这里。这芭蕉夜的宴会厅之所艳名远扬，还有一个不为外人道的机关，就是男宠。往常也有一些贵族少妇，千金包养的男宠，不想让那个外面的人发现，便统统送到这里。唯一不同外面妓女相同的是，这些男宠是“圈养”在芭蕉夜的离合居的。绝对不允许这些男宠出离合居一步，更不允许这些男宠见其恩客以外的女子。因而更能得到一些特殊需要的客人的信赖。在芭蕉夜做男宠的男子多半是自愿或者被生活所迫而来的，虽说吃穿用度都是上上等，却是绝了人情的。故而也有一些出逃的男宠。春雪待这些男宠也是很有一套的。凡是走出离合居大门的，不问缘由，乱棒打死。其惨状真真是惨绝人寰。
这宴会厅的规模和配置都是分等级的，不论官品，只看钱财，付的钱越多，宴会厅的档次就越高。因这大公子是芭蕉夜的最大的东家，因而所用的宴会厅也是上上等，登台献艺的女子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哼！祺风哥哥就爱欺负人家！”才走到宴会厅门口，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娇叱声响起，春雪和子美俱是一愣，待走进宴会厅，便看到了大公子右手边坐着一个一身华贵的紫衣女子娇声笑着。其面容娇俏，眼神清亮，樱唇皓齿，连笑的时候也不忘高傲的挺直腰背。全身上下倒是贵气得不可一世。
春雪和子美携手走到中央，给大公子和旁边的小卫公子一一行了礼，大公子见到子美来了，便连忙几步从主座上走了下来，拉着子美的手说道：“你们姐妹二人倒真真是难得相见，一见面便将我这正牌夫君忘记了。”说着大手一抬，在子美的下巴处轻轻的捏了一下。子美无限娇羞的低头含笑。依偎在卫祺风的怀中。春雪望着二人，果真是郎才女貌极好的一对鸳鸯。于是抿着嘴笑道：“大公子倒是极为体谅姐姐呢！”
卫祺风这才抬头看着春雪说道：“倒叫春雪妹妹笑话了。”说着转头，对着那紫衣女子说道：“华容，这便是芭蕉夜的主事人，钟离春雪。怎么样，可把你给比下去了吧。”
那华容囧得满脸通红，打从春雪刚一进来，自己便被她那绝美的容颜震住了，只是，华容轻嘟起嘴巴，极为不屑的嘟囔了句“狐狸精”。谁知这话却是已经落尽了在座人的耳中。春雪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其他人也只当作没听见。
只听卫祺风继续说道：“春雪妹妹，这便是我二弟将来的夫人，仲孙华容。也是我们卫家的表妹，”
春雪笑笑说道：“仲孙小姐果真是国色天香，乃百闻不如一见的大美人啊！春雪这厢有礼了。”
仲孙华容抿着嘴，看了一眼春雪，终于还是没有做声。
正在这时候听得一男子朗声笑道：“这话说的极是，我家容妹妹自然是国色天香。”仲孙华容立刻眉眼含笑的循着声音跑了过去，嘴里呼到：“风哥哥，你怎么才来？”
众人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挺拔，身穿白衫的男子缓步走进厅堂中来，那男子一头乌发被一个上好的青玉高高竖起，剑眉星眼，宽额高鼻，薄唇含笑。似乎，春雪眨了眨眼睛，望着那人脸上一闪而逝的酒窝，心中无限惊艳的想着，这男子果真生得如此俊美。便不由得心下暗暗揣测，这难道是
大公子如今最大的敌手？！那男子朗笑着走到众人身前，众人方才从震惊中醒悟过来。
卫祺风心下凛然，这弟弟如今越发不像样子了。自己宴请他，他竟然现在才来，可见极是不在意兄弟之情了，既然如此，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可他心里虽然不高兴，面上却仍旧满面春风，笑意吟吟的说道：“临风，你可来了！路上可是被什么要紧的事情耽误了？！”
“哪里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如今闲人一个，不过是前日多喝了几杯，今日起晚了，倒耽误了大哥的好意了！”这男子原来就是今日卫祺风要宴请的卫家二公子，卫临风。只见卫临风说着双手合抱对着卫祺风弯腰作了个揖，连声道：“小弟实在是罪过、罪过！”这一连串行为举止倒是极为恭敬有礼，言语之间倒是十分谦和。
卫祺风挥了挥手说道：“好了，好了，就等你这正主了，快入座吧。”
待一众人等终于坐下来之后，几个兄弟互相问了好，寒暄了几句，左不过是些商铺经营，长辈催婚等事。卫临风忽然将话题转到了春雪的身上，问道：“我刚才听到有人在外面夸容妹妹来着，真是说道在下心里了。”
这厢里，仲孙华容微微的低了头，自己从小同风哥哥一起长大，二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自己对风哥哥早已芳心暗许，如今两家亲上加亲，定了自己和风哥哥的婚事，自己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呢！最重要的是，风哥哥待自己十分的好。这一辈子，嫁给风哥哥，已是自己最大的心愿了。
卫祺风连忙笑着说道：“都要成家的人了，也没见你有个正紧的。”说着抬了抬手，指着下手的春雪说道：“今日要引见给你的奇女子便是这位钟离春雪！说那话的也自然只有她了。”
卫临风这才转头，眯起双眼看着春雪，玉面黛眉，脂粉未施，栗发披散，眉眼上扬，璨如星光，那双明亮的眸子，彷佛是一潭平静无波的湖水，又仿佛，是一个漩涡，吸引着自己的心，沉醉在其中难以自拔！、警惕感席上心头，卫临风皱了皱眉头，暗自笑道，怎么会被一个初次见面的女子的媚术吸引！不由得叹息自己实在是懈怠了！不过这女子果真是长的极美，且是一种看到的，却说不出的那种美，让人过目难忘！看来，大哥这步棋，布的果真是绝！于是不由笑着说：“我倒是不知道这里还藏着这样的绝色。”说着暧昧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哥哥，卫祺风连忙搂着怀中的姬子美说道：“有子美足矣，你这话当说给载人听。”
这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卫载人笑了笑不置一词，卫临风拿着酒杯站起身来，边走边说：“看来果真是言多必失，我今日可是犯了大错。”说着走到卫祺风和姬子美身边，举起酒杯对着姬子美说道：“嫂嫂，我便自罚一杯吧。”说完举杯一饮而尽。卫祺风倒是十分体贴的将子美的酒代喝了，
末了，卫临风对着卫载人遥遥举杯，说道：“载人兄，多日不见，小弟这厢先干为敬了！”说着一仰脖子将那杯水酒一饮而尽。
一时间，宴席上倒是热闹了些，春雪趁机说道：“前日得了几个唱功极为出彩的姑娘，不知各位是否有雅兴听说几曲。”
卫祺风看了一眼姬子美，没有说话，卫临风倒是颇有兴致的样子，可旁边的仲孙华容早已敛了笑脸。卫载人也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倒是姬子美开了口，“妹妹这里唱曲的，一个比一个好，如今得了新的，便快请上来罢。”
只听一个声音小声道：“都是狐狸精。”春雪心中一暗，对仲孙小姐生了些恼意，可随即，却只是笑的更加魅惑更加诱人。徒增了仲孙华容一脸不甘。
春雪一声令下，早有婆子领着几个侍女在大厅中央布上了一个半透不透的提花屏风，整个过程悄无声息。随后便有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抱着乐器坐在外厅。依依呀呀的唱了几个新曲，在座的几个人先是一脸震惊，继而倒是颇为满意的听着。因有了这一层屏风，那两个唱曲的女子的容貌便难以看清，颇添了几分神秘的意境。
待那几个女子退了下去，卫祺风感慨的笑道：“倒是从未听过这样的曲子，春雪妹妹没少费心啊！”
卫临风心下玩味的想着，这叫春雪的女子倒是颇有些能耐的。嘴上却并不说什么。脸上也仍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卫载人笑着说道：“这样绝色的女子和如此新奇的唱法，我倒是第一次听到，今夜我也不回府里了，就宿在你这芭蕉夜吧。”
春雪低头含笑说道：“自然是可以的。”
“既然如此，不如今日我们便不醉不归吧。”卫载人举杯说道。
卫祺风也正要说，忽而看了一眼怀中的姬子美，说道：“载人，你们两兄弟喝吧，我如今……”又看了一眼子美，抱歉的转回头看着两个弟弟，那卫临风倒是极为通情理的道：“今日也喝了不少，嫂嫂还有孕在身，大哥还是早些回去吧。大哥心意小弟心领便是。载人兄意下如何？”
卫载人也点点头，催促卫祺风早些离去。
“如此，为兄就先回府了。”卫祺风只好抬头看着春雪说道：“春雪妹妹是这里的主事人，便待姐夫我好好款待我的好弟弟。”说着搂着子美走下了主位，又转头彷佛是才发现一般说道：“天色不早了，华容妹妹我便也一同带走了。”
仲孙华容哪里肯走啊！虽知道风哥哥是绝对不会对不起自己的，可是放着自己的未来夫君留宿在一个全是狐狸精的地方，自己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只是又不能说自己也留宿在这里，笑话，堂堂仲孙家最受宠爱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会住在妓院里，说出去还不给人笑死了！且这些女人住的地方，全是骚味，臭死了。这么想着，心中也有些恼卫临风了，干嘛要留宿这里！视自己为无物！真气人！便赌气道：“既然如此，华容还是离开吧，免得打扰了各位的雅兴，倒是华容的不是了！”说着站起身来，恨恨的对着卫临风“哼”了一声，率先走出了厅室。
卫临风却彷佛没有看到一样，继续将一杯酒送入口中。卫祺风耸了耸肩膀，搂着一脸幸福的姬子美随后走了出去。
望着沉醉在幸福中的姬子美，自己刻骨铭心的女人，和搂着她的那个，他从小最敬重，最崇拜的哥哥，卫载人心狠狠的被扎了一下，如今，自己真的什么都给了他，还有她！
“载人兄，你怎么了？”卫临风忽然转头看着卫载人，不甚在意的问道。
卫载人面色一震，随即说道：“没什么，来，我们兄弟接着喝酒！”
接下来，春雪将那两个唱曲的姑娘带来作陪，自己却先退下了。两兄弟更是放肆起来，你一杯我一杯的喝着酒，待二人酒足饭饱各自抱得美人归的时候已是夜色阑珊。
夜里，春雪一身素衣站在卫临风床前的时候，卫临风正闭着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春雪盯着卫临风看了半响，轻一抬手，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法，便见一个银白色夺目的锋利匕首刺向卫临风的咽喉处。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匕首落下的时候，卫临风看似无意识的翻了个身，半块凝脂白玉赫然躺在卫临风的后颈处，大约是因为睡觉的缘故，那半块白玉滑落在后面，用来绑着那半块白玉的红线已经被磨得有些发旧了。
春雪握着匕首的手僵在那里，心思跌荡起伏，一时间软了身子傻愣愣的呆站在床前。
十年前，她还是司空春雪，她还有娘亲，她站在高大的树下望着他，坚持要还他那块玉，她跑去追他的车队，扭伤了脚，他终于调转马头，回来了……
“这样吧，这玉我们一人一块，这样我们手里的就都是好的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小姑娘，如果以后真有什么难处，你便将这一半玉佩拿到墨阳崇光当铺，自然会有人助你的。”
“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你的脚是不是受伤了？！”
“春雪，坏了的东西就不再是好东西了，这玉既然已经碎了，便不再是宝玉了。况且此事并不是你的错，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不必自责。”
“你不必自责”
“你便将这一半玉佩拿到墨阳崇光当铺”
……
一幕幕像是才发生一样，一句句话彷佛是烙印一般刻在春雪的心上，春雪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心中千回百转终不是滋味。当初，看到卫载人，自己便想到了他，一听到去墨阳就企盼着见到他，就连那个生硬的的“卫”字也能让自己想到他，为了见到他，年仅七岁的自己编孤身一人来到了墨阳，为了不让别人叫“下等人”，她在千机阁中脱皮换骨，她没有去崇光当铺，更没有让人看到那半块玉，即使是子美。为了再见到他的时候，她能骄傲的站在他眼前，对他说：“卫公子，你可曾记得我，我是钟离春雪啊！”
这句话，她在心里预演了千遍万遍了！
而今，他就在他眼前，她却不能说话；他还为了那个他完全可以忽略了的小的微不足道的承诺带着一块线已经发白破旧不已却依旧莹润的白玉，她却成了刺杀他的冷酷杀手！世事无常！春雪不信命，不信宿命，可就是再不肯相信，这个时候也终于心软了下去，那个，自己苦苦坚持等待的人，那个自己一度认为是神祗一般的人，自己怎么忍心带走他的命？！
春雪冷笑着，笑自己果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她钟离春雪是哪颗葱，凭什么，凭什么为了小时候的一点坚持就等着，企盼着与那个人再见，再见又如何？！自己终究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下等人，而他，居然，终究还是贵族家，争王称霸，的上等人！哼！春雪又是一声冷笑，卫祺风，卫临风，两个名字在脑中挣扎一番，看着破旧的红绳在卫临风麦色的脖颈处孤零零的挂着，手中冰冷的刀毫不犹的插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二节 凝脂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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