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春雪》韩佳

64、第四节 失足成恨

　　那人还在犹犹豫豫的时候，便见钟离王面色已然开始发青，抓着雪钰的手也开始收紧，抖得如婆娑一般。雪钰一阵紧张和不安，急切的问道：“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王爷！王爷！”随侍的几个人也慌了，连身唤着钟离王。

　　可钟离王只是紧紧的攥着雪钰的手，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脸色更是由青到白，由白转灰，只把雪钰吓得魂不附体，泪眼涟涟，连身唤着“爷爷你怎么了！”

　　座上的卫祺风见此，连忙唤道：“快传御医。”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人已经走下了皇帝的宝座，走到钟离王的宝座前，想要伸手为钟离王把脉，却不妨被雪钰一把掌风推开。

　　“卫祺风，你出尔反尔，可是当我钟离好欺负，我今日非杀了你不可！”雪钰恶狠狠的瞪着卫祺风，二话不说便挥舞着水袖朝着卫祺风甩了过去。红色的嫁衣飞到卫祺风眼前的时候，卫祺风竟然只是呆愣愣的站着，没有闪躲。眼看着那如凌空破竹之势的衣袖马上就要打到卫祺风的面上了。

　　“雪……钰……回，回来……”钟离王虚弱的声音传来，雪钰蓦地停了下来，又奔到了钟离王的身边，面上早已全是泪水。她此刻已然不得不承认，卫祺风刚才给爷爷喝的，并非是什么解药！否则，及时行乐的毒不会这么快就发，爷爷也不会，不会……卫祺风，你到底还是没有信守承诺。

　　钟离王颤颤抖抖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摸雪钰的脸，可颤抖的手只在空中停顿着；他一双苍老的，却含着爱意的眼睛中，满满的尽是不舍。直看得雪钰立时便要肝肠寸断了。

　　“爷爷！”雪钰泣不成声，跪趴在钟离王的腿前，抬头望着钟离王，手紧紧的抓着钟离王的衣袖，连声哭诉着：“爷爷，你不要这样啊！都是雪钰不好，都是雪钰的错，你不要丢下雪钰啊！爷爷！求求你，你不要丢下雪钰啊！”

　　于此同时，那随侍中的两个年长的人已经拔剑朝着卫祺风砍去，众人被这忽然发生的变故震慑住了，傻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弑君啊——”，众人顿时做了鸟兽状散开。那两人已经挥剑同卫祺风交上了手。

　　再说这里，雪钰抱着钟离王哭的是肝肠寸断，可是钟离王却是脸色却愈发的灰败，他全身僵硬，半举着的手缓缓地凑近雪钰的脸，却最终，停在了雪钰的面前，而后怔怔的望着雪钰。半晌，那半抬着的手臂不受控制的垂了下去。眼睛也微微的合上了。

　　雪钰地俯着的身子猛然一震，似乎已然忘记了心中的巨大痛苦，而后连忙抓起钟离王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声说道：“爷爷，爷爷，你摸摸雪钰的脸啊，你看看雪钰啊！爷爷……”她的声音含着浓重的鼻音，却又轻柔至极，似乎害怕吵到钟离王的安眠一般。那一刻，彷佛全世界的声音都停止了一般。雪钰只是静静的望着钟离王，轻轻的说着：“爷爷，你看看我啊……”

　　良久，随从不忍心的碰了碰雪钰，忍着心中的痛，道：“公主，王爷已经去了！您……”

　　“啪——”的一巴掌毫无征兆的打在那随从的脸上，一个道鲜红的指印子清晰可见。雪钰寒着脸冷声说道：“胡说什么？！爷爷只是睡着了！”而后她又扫视了一眼两个随侍之人，沉声说道：“你们两个，守在这里，谁敢碰一下爷爷，便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雪钰说完这些，而后缓缓的站了起来。冷着脸扫视了一圈大殿。今日，原本是她大婚的好日子，可是，她要嫁的人却千方百计的暗算与她，她要保护的人却又离她而去。她做的这一切，便再没了意义。这身红色嫁衣，怎么如此的碍眼？！为什么，这世道就不能给她一切安宁之地用于栖身？！卫祺风，你答应我的！可是，你却害死了爷爷，你害死，该死！

　　原本刀光剑影的大殿似乎一下子，静了下来，众人看雪钰的面色，不经惊呆了！那是怎么样的一张脸啊！美的彷佛是生在彼岸的花，飘逸的仿若是云中的影子，却又鲜明的仿佛是天际的宏光，可那凌厉的气势，又好像，是来自地狱的一种煞气一般。那种感觉，说不出来，却完全将大殿中的所有人震慑住了。

　　雪钰再次缓缓地扫了一眼大殿上的所有人，而后，朱唇亲启：“你们惊扰到了爷爷休息！都该死。”她话未完，人已动，一声红色嫁衣竟然被她瞬间撕去，只留了内力的红色素衣，而后长袖一甩，首先便直直劈向卫祺风的脉门。

　　卫祺风望着这样的雪钰，先是一怔，而后迫于那凌厉的袖剑，迅速后退，拔剑想要挡住雪钰的攻击，却奈何，被雪钰这种不顾一切的攻击震慑住了。卫祺风的武功原本是在雪钰之上的，只是雪钰在受了丧亲之痛之后，整个人完全变了，全身散发着戾气，似乎要将卫祺风生吞活剥一般，因而她招招很绝，招招致命。招招不计后果。

　　卫祺风知道雪钰之所以能将自己逼至如此，完全靠着一腔怒气，可他明知如此，却还是连连败退，甚至已经动了弃械之心。脑中更是无意识的说着“就算死在她的剑下，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终究，是我害她的。”的想法。

　　雪钰此刻是着了魔一般，招招打向卫祺风的脉门，卫祺风连接接了几十招，忽而微微一笑，腾空转身，将那剑直直的刺向雪钰的胸口。

　　果然，雪钰一丝闪躲的一丝也没有，便也就着剑势，顺着挥动的水袖，击向卫祺风。卫祺风却缓缓的笑了，他原本就爱笑，可一刻的笑，却不知比往常的笑美好了千百倍。

　　时间再一次静止了，雪钰猩红的眼眸一下子失去了光彩，望着对面缓缓滑到的妙人，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眼中闪动着复杂的神色。

　　那倒下去的人，却并不是卫祺风，竟然是幽居了数月的，竟然是心心念念惦念着南郭的，竟然是雪钰一同在长大的好姐妹的，子美，竟然是子美！

　　原来雪钰最后打向卫祺风的致命一招，竟然被子美硬生生的接了下来。子美荒废武艺久已，这一招一时拼了命全部接了下来，立时便口吐鲜血，双眼上翻，倒向地上。可这终究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而后，雪钰呆愣，卫祺风呆愣，子美软软的滑倒，仿佛是慢动作一般。他们，明显的看到了子美脸上，那抹淡淡的，满足的微笑。

　　卫祺风首先反应过来，接住了倒下去的子美。就势跪坐在了地上。他抱着浑身是血的子美，眼睛里是不满和疼惜：“你这又是……何苦……”

　　雪钰则仍旧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颤抖着嘴唇，说不来话。字美！子美啊！为什么，偏偏是你？！

　　“傻瓜！”子美缓缓地额笑着，轻声道：“敢问夫君，你这又是何苦？”子美仍旧一如既往的叫着卫祺风“夫君”，她的声音轻不可闻，可这一声细小的感叹，却将卫祺风惊的满眼痛色。何苦？我这又是何苦呢？为什么方才抱着寻死的法子与她拼命呢？难道是为了还她的？！一个承诺？！可我曾经答应过她，要救钟离王，可我今日却在我们大婚的殿上，亲手在大殿上杀了钟离王。她当是恨我至极了！可是，我今日所赐的，真的只是解药啊！可是，钟离王到底是死了，他说这些，便不会有人再信。

　　他不要别人相信，只要她相信，他没有欺骗她，便足以。可是，她再不可能相信自己了！

　　子美转过头，面向雪钰，眼睛深望着雪钰，轻声说道：“妹妹，你不必……不必内疚……他欠你的……就让我，待他还给你吧！妹妹！这么多年，我岂能不明白自己的心中所属？！”我心中是爱极了他啊！虽然我知道，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个别人，可是，我还是，还是……爱上了他。

　　雪钰望着子美，失魂落魄的垂下了双肩，旦夕之间，她失去了两个最亲的人，一个是呵护她至极的亲爷爷，一个是伴她长大的朋友；一个因她而死，一个被她杀死。

　　“妹妹……你真的误会他了……我虽不知……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知道……知道他是……绝不会失信与你……你这傻瓜……的啊！”子美说完这些，又吐了一口鲜血，卫祺风连忙抱着子美，手扣在子美的胸口，似乎想要输些真气给子美。

　　子美微微摇头，脸上神色却更比往日娇美了无数倍，她笑笑说道：“夫君，不……必这样，没……用的！”她的头靠近卫祺风的怀中，眼睛仍旧凝望着雪钰，笑道：“妹妹，千……千万不要忘记……你答应我……我的。保护我的……”我的孩儿啊！子美心中默默的补充道，却又是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染红了她的半张脸。

　　“子美，子美！”卫祺风惊慌的呼唤着子美的名字，眼中的痛楚再难掩饰。原来，纵然不爱。也是有情的啊！原来，这种情已然深刻在他们的心中，只是，此刻，他才翻然顿悟而已！当真是可悲，可笑，可恨！

　　子美依旧在笑，而后头枕在卫祺风的肩窝处，声音俨然轻的几不可闻，却还是喃喃的唤着：“夫君……夫君……”而后就那样，如她从前很多个日夜一般，紧紧的依偎着她的爱人，静静离去。原来，死亡，可以是解脱，却也可以是永恒。

　　子美，她明明是自在自己姐妹手中的，可是，却又是代替她最爱的人死去的！原来，于子美而言，死，却是幸福的。

　　可是她的死，却最终让雪钰，让卫祺风，以及日后长大的南郭，心中都留下了深深的不舍，和伤痛。她像是一阵暖风，吹进众人心中，却又为了她心中的归属，毅然决然的离去，甚至，舍弃她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卫祺风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头亦埋在子美的怀中，众人只看到他们年轻的帝王抱着死去的妃子，可是，又有谁会知道，他的眼里，竟然全是泪。他低着头，不过是想掩饰那些洒落的泪水而已。
　　子美！终究，是我负了你！

　　大殿的门忽然“砰”的一声关上了，数十名紫衣人从天而降，手握长鞭，分别向着卫祺风，雪钰和几个没有离去的人攻去。钟离王的四名随从互相看了一眼，相视点头，其中三人保护雪钰，一人保护钟离王遗体，同那些紫衣人交上了手。

　　一个紫衣人趁人不备，攻向卫祺风后心，原本伏在子美身上的卫祺风，在那紫衣人剑尖马上要触到自己的时候，抱着子美飞身后旋，一个脚踢便将那紫衣人踹到一边，而后又踩在了一个围攻过来的紫衣人的肩上，脚一转，只听“咔嚓”一声，那紫衣人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这几招只在瞬间，那些紫衣人见此，便也对卫祺风多了几分忌惮。可是，随着紫衣人的变多，雪钰、钟离王的随从和卫祺风终究还是被逼到了一处。

　　子美……我还是很喜欢这个人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