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春雪》韩佳

61、第一节 小人南郭

　　“妹妹，近来一向可好？”子美无限伤感的说着，“我身在这侯门深院中，也不知你的消息，你可千万不要怪姐姐。一切都是我的错啊！”手还是紧紧的握着雪钰的手不肯松开。

　　雪钰的心也有些澎湃，她以前虽然疑心子美，疑心卫载人，疑心这个那个，可是今日看到子美待自己的这番光景，心中却是满满的欢喜。便也就这子美将自己一路的遭遇说了，只是省去了仲孙府中被仲孙华容鞭笞，省去了她和楚云枫之间的种种情愫。省去了火焰的屈辱不说。

　　子美沉吟了良久说道：“想那宁若辰倒是有趣的紧。”末了又叹息一声说道：“妹妹，都是我的大意，没有替你照顾好火焰姑娘。你们这一路定是吃了不少苦吧。那仲孙郡主的脾气，我也是听过的。委屈你了。”

　　雪钰摇摇头说道：“哪里的话，火焰现在好的很。再说，那个时候子美你自己不是也有身子么。哪里就顾得上那么多呢。”

　　子美笑笑也不说话，雪钰望着子美消瘦白净的面容，忽而问道：“子美，我想去看看你的孩子，”
　　一提到南郭，子美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一种别样幸福柔美的光芒，她起身笑道：“小南郭此刻也该醒了，我正想着你难得来一次，便带你去看看他。”而后拉着雪钰朝着内室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说道：“我的南郭虽然年纪尚小，却是十分可爱，也十分听话，只是身体实在懦弱些了。”

　　雪钰连忙说道：“子美，你放心吧，他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

　　子美也点点头。领着雪钰进了里屋，绕过屏风便看到了一个制作颇为考究的婴儿床铺。雪钰一看这床铺便知道卫祺风对这孩子也是其为上心的，也安心了不少。

　　再等她看着躺在里面，面色白净，星眼如豆，四肢挥舞的小南郭的时候，又不由得有些感触，便握着小南郭的手逗弄了一会儿。

　　小南郭显然是不怕生的，见到雪钰反倒是眉也笑，眼也笑，小嘴大张着，几滴晶莹的口水流了出来，粉嫩的唇畔闪动着晶亮的光泽，柔软的四肢也在不断的朝着两个大人挥舞着。当真是可爱极了。

　　子美看着雪钰和小南郭玩的真开心，心中也是高兴极了，过了许久，才将雪钰拉走说道：“妹妹，你难得来一次，我今日要亲自下厨招待你，不过还是老规矩，你也要帮忙的。”

　　雪钰点点头，忽而说道：“等等。”而后从袖中掏出一块精致的如意锁，挂在小南郭的脖子上，道：“这是来之前为你这宝贝准备的，你可别嫌弃才是。”

　　子美一笑说道：“人来了便好，带着些个做什么。”

　　雪钰晃晃脑袋道：“礼数不可废，就当留个纪念吧。”雪钰嘿嘿笑道，忽然凑到子美耳边说道：“就当是我提我的女儿定下了你们小南郭，你看这样可好？”

　　子美吓了一跳，疑虑的望着雪钰，似乎是在问难不成你有喜了？可看着雪钰摇摇头，有连忙一巴掌拍在雪钰的手上道：“你这坏丫头，说什么呢！你可是要……”她话说到这里却戛然而止，你可是要嫁给祺风的！说这话岂不是大逆不道！

　　雪钰眨了一下媚眼，却只是咯咯笑道：“走吧走吧，我想吃百合香芹。”

　　子美见雪钰这般没心没肺的笑，便也只得无奈的摇摇头，拉着雪钰向伙房走去。

　　“子美，我看你还是给南郭改个名字吧。”晚饭后，二人走在园中散步。

　　子美一听反倒笑笑，揉着雪钰的头发道：“傻瓜，我叫了这两个月，已然叫顺口了，我倒是觉得这名字不错。若是以后他父亲想要给他官名，再改不迟。况且我家南郭也喜欢自己的名字。”而后又说道：“你可别想多了，我只是喜欢这名字而已，我希望他以后长大成人，能像一座值得依靠的城池一般坚强。妹妹，你也相信我的南郭一定会做到的吧。”

　　雪钰连忙点头，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酸涩。她总觉得南郭这名字谐音“难过”，不是很好，似乎是有着别的什么意思。

　　“妹妹，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告诉你比较好。”子美忽然转过身来看着雪钰道。

　　雪钰一顿，只点点头道好。

　　子美叹息一声说道：“当初我进卫府跟了祺风，一部分是为你，可是最根本的，却是我气不过卫载人。我只不过想证明给他看，他的大哥与他心中所想的相去甚远。他心中所想是不可能发生的。”

　　雪钰皱眉，不知子美这话是什么意思。子美却转过头去，望着天空一抹余辉，淡淡的说道：“起初我也不相信，可是这么多年了，我岂会再不信？！”顿了顿，她继续说道：“载人心有所属不假，只是他心中所属的那个人，是祺风。”

　　啊？！雪钰皱眉，心中讶然。没有想到，卫载人对卫祺风竟然是龙阳之好。这还真是奇了！

　　只听子美继续说道：“他从前待我之好，你也是知道的，我原本将自己毕生的期望寄托在卫载人的身上，真把自己当成是一个公主小姐，彼时都有人呵护自己，即使在万人憎恶的千机阁，也没有受过半分委屈。可谁知，自那夜之后，我被带到了卫府，方才知道，我真是大错特错，错的离谱。”子美抓住雪钰的手，将事实原委一一道出。

　　“卫夫人与卫载人乃是一奶同胞，姐弟两小时候便跟在祺风身后，久而久之，便将祺风当成了依靠。卫夫人对待卫祺风自然可以说是男女之情，可载人对于他姐姐，对祺风，却有着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愫。”

　　“他恨他姐姐，却又在另一方便同他姐姐一样，追随在祺风身后，对于祺风，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可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大本事，便愈发的嫉恨他姐姐。那年他见到我，大约也是少年一时的情窦初开，有些新鲜吧。可等我要和他……他那个时候根本就不近女色。后来发生那件事，我便求他收了我，我原本想着时间久了，他会改变，可是，他为了向祺风表明衷心，便抓手将我送给祺风。我一时负气，干脆跟了祺风。可看着他日渐形消，我又不舍。”

　　“我终是不知道，载人是待我之心多一些还是待他的大哥多一些。我原本以为，知他这般情愫的便只有我一个人，可是，没有想到祺风竟然也知道。他明明知道男子不该有这样的情愫，既然有了，便要早早绝了才好，可是，他非但听之任之，还，还让载人有哪些无端的遐想，当真是气人。”

　　“最近一些日子，祺风待卫夫人又好些了，载人自然不忿，又来了一个什么客人，祺风待他如上宾，载人便嫉恨在心，便又过来找我，要带了我离开。唉！说道底，他也是个可怜可悲之人。”
　　这一番话下来，真真是把雪钰惊得难以自己。她千防备万防备的人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个原因。当真是出乎意料。

　　“子美，你心里可是还记挂着他？”雪钰问的是卫载人。

　　子美听雪钰这么问她，不由苦笑道：“我待他……”她说道这里的时候忽然沉默了很久，转而笑道：“如今，我只希望，我的孩儿健康成长，一辈子，守着这方小院子便好了。其他的，对我而言都如过眼云烟！”

　　雪钰望向子美，只见她脸上露出了别样的情怀，似乎是对未来美好的憧憬，又似乎是解脱了之后的感洒脱。雪钰望着她这样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情怀，再想到她方才看着南郭的眼神，再联想着自己连着流掉的两个孩子，心中不由的有些伤神。

　　子美回过神来，看着雪钰，又说道：“你其实不知道，祺风他，也是个可怜人啊！他心里想的多半是怎么对你好，还……唉，算了，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雪钰愣神，她没有想到子美会说出这样的话，便冷下脸来说道：“子美，你又在胡说了！他这般待我，不过是为了他的大好江山而已。”

　　子美听罢反而笑笑，只是叹息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管什么大好江山，妹妹，你答应姐姐一件事可好，我不管这江山以后是谁的，请妹妹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儿可好。”她盈盈的目光看向雪钰，复又有些感伤的说道：“我知道再求你别的太过莽撞了，只是，每每想到祺风，我就不由得感怀。我多希望他平安无事啊！”她说完这些，复又笑笑：“你瞧我，尽说这些有的没的。走，姐姐带你去看我养的那一池荷花去。”

　　雪钰点点头，任由子美拉着她的手，走向了后花园。

　　是夜，雪钰便宿在子美处。

　　星月无光，万籁俱静。雪钰房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三个黑色身影快速翻飞着，翻动的剑光刀影丝毫对对方不留情面，每一剑，每一刀都直指对方的要害之地。

　　雪钰缓缓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对着黑暗眨了眨眼睛，笑道：“好了，你们可以停手了。”她声音柔柔软软，可听在三人耳中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那三人迅速收回剑，其中两人当即跪在地上，小声说道：“钰刀钰剑拜见主上。”另一人则是闪身到了雪钰身侧，静站在那里。

　　“都准备好了？”雪钰问道。

　　“是。”钰刀钰剑同时点头说道。钰刀看了一眼雪钰身侧的女子，而后地下头。

　　“这是洛樱。”雪钰言简意赅，同时看向洛樱道：“你去子美房中，确保子美和小皇子安全，若有闪失，提头来见。”

　　“是！”洛樱说罢便出了房门。

　　良久，雪钰这才问道：“他们该行动了吧！”

　　钰刀钰剑点头：“主上，您是否要回避？”

　　雪钰笑道：“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还会害怕这个？！好了。带她进来吧。哼，我倒要看看，谁才是玉蚌，谁才是渔翁。”

　　雪钰一声令下，钰刀钰剑便也唯有为命是从。钰刀出去不到片刻，便将一个昏迷中的女子带了进来，雪钰冷冷的看了一眼那女子，眼中尽是不屑。钰到将那女子放在雪钰方才睡过的床上，而后三人一起隐到了暗处。屋内又恢复了寂静。

　　片刻之后，迷香的味道传入屋内，雪钰皱眉，果然是这个味道，哼！三人立刻闭气。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先头一人蹑手蹑脚的紧了雪钰的屋中，四下张望了一刻，而后挥了挥手，外面一下子又涌进来四五个人，皆是一身黑衣，黑布遮面。

　　待那几人绕过中间屏风的时候，房门忽然关上了，几个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人抬了抬下巴，便有人又出去。

　　其余人便站在原地。那为首之人一点头，其余众人便将手中长剑刺向床上的人，恰在这时候，床上的人忽然跳了取来，惊恐的大睁着眼睛。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那黑衣人的长剑已经刺中了他。有黑衣人以为是雪钰，连忙又补上了一剑，却被为首之人一一挡下了。

　　看来为首之人的功夫当真是不错的。上乘的武功修为让他即使在黑夜中也能看清对方容貌，只见他走上前来，一把揪住床上的女子，怒眼瞪着她，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感情他们认识啊？！其余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那人问完，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般，一把丢掉手中的女子，叱道：“没用的东西”，而后猛然一震，待他回身过来的时候，原本好端端站在他周围的黑衣人都已经软软的倒了下去。一把□□已然架抵上了他的后心处。

　　那黑衣人望着这一切，眼中尽是惊恐和惧怕，却还是强自镇定。他又转头看着床上被刺了数剑的女子。眼中露出了一抹嗜血的狠历。那床上的女子好似一个破布娃娃，眼神直直看向屏风处。黑衣人也回首向屏风处望去。却是一脸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