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梦醒时分》乔何

46、钱

　　陆振华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陆家大宅的巷子口。
　　在这里，他已经停留了好会。
　　他的脑海里回忆起刚搬进这家的时候，那时他们刚来上海不久。
　　李副官到处奔波，选下了这个位置佳、价格昂贵的豪华住所。
　　那时候他的身边有忠心耿耿的李副官一家、有八姨太、九姨太，还有成群的儿女。
　　而如今，他身边能信任的只有依萍母女了，而他亏欠最多的也是她们，太讽刺了……

　　忽然巷子里传来了一阵争吵声，那个声音很熟悉，陆振华无意识地上前。
　　“让你乱说话，让你疯狗似的叫！”一个妇女拿着扫帚柄不断向另一妇人挥去，“你再说，老娘非撕了你的嘴巴不可。”
　　那破口大骂的正是王雪琴！今天她穿得很干净，头发也疏地很整齐。如果不是涨红着脸在骂人，她还是像以前那样漂亮只是清瘦了不少。
　　“疯婆子！我说的都是事实，你再敢打我，我就告你！让你母子俩一起去坐牢！”被打的节节败退的那妇人嗓门也不输雪琴。
　　“你还敢告我！”王雪琴扫把一仍，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那妇女的头发，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刮子。那动作时又快又恨又准。
　　“妈！”梦萍和梦萍从里面跑了出来，见此状况大惊，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给我安静地呆着，看我怎么收拾这个贱妇！”王雪琴说罢，手爪子朝对方的脖子划了下去。
　　“啊！疯子！我一定要告你！”那妇人痛的大叫，却也毫不认输，伸手欲抓住雪琴的头发，却抓了个空。
　　王雪琴见对手一伸手，顺势用力地咬住了她的手。
　　“啊！”那人当场痛的眼泪流了出来。
　　“妈，你别这样！”梦萍跑过去，想拉开扭成一团的两人。
　　“你跟我回去和我儿子道歉！他不是窝囊废！不是丧家之犬！”王雪琴还不罢休。
　　那妇人趁梦萍拉扯的空隙，终于也抓住了王雪琴的头发。
　　“我呸！陆尓豪根本就是个窝囊废，是个没有用的男人！”
　　梦萍被两人撞到了在地。
　　王雪琴的眼更红了，她的脸因为怒气扭曲了：“贱人！我王雪琴的儿子你也配骂！我今天要抽烂你的嘴！”
　　不一会，那妇人就被雪琴压倒在地。王雪琴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的底下的妇人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呜呜求救。
　　许是太用力了，她停下来大声地喘了几口气，又马上接着大骂：“以后你别再让我看到你，不然我见一次打一次！”
　　如萍和梦萍一左一右终于拉起了王雪琴。
　　那妇人趁机赶紧溜了。
　　“哈哈！——如萍梦萍你们看，我把坏人赶跑了，哈哈。”王雪琴哈哈大笑，转过身看到了门口的尓豪。
　　“尓豪！”王雪琴欢快地走上前去，“那个贱人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连我儿子也敢欺负！你这几天气色这差，是不是有其它人欺负你了，告诉妈，我替你去教训他们。”
　　尓豪呆呆着站着，眼睛红红的：“妈！”
　　他的眼泪流了下来，这是陆家出事后他第一次喊王雪琴妈。
　　他一度很恨她给陆家带来的灾难和耻辱；他一度视若无睹看如萍把她送进精神病院；他一度心中耻笑她的疯癫……
　　但是刚刚，他在家门口撞倒了一个妇人。那妇人认出他是与王仁杰打官司的陆尓豪，免不了耻笑讥讽了一番。
　　那些讥讽他早就习以为常，但是王雪琴却震怒地冲出来大吵了一番。
　　她的病没有好，只是在梦萍的照料下认得了她们。
　　她什么也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让人欺负她的儿子。
　　她拿起扫把追了出去 。
　　她还是那么泼辣，那么彪悍，她打跑了那人。

　　“你怎么哭啦！”王雪琴像是对待小孩子似的，哄着尓豪，“别哭了，傻孩子！快进去，我让张嫂给你拿个你最爱吃的芝士蛋糕。”
　　芝士蛋糕？那是尔杰最爱吃的。
　　“张嫂、张嫂！”王雪琴乱大喊道走进了房子。
　　剩下尓豪、如萍和梦萍眼眶红红的。
　　“妈，我先帮你把头发梳好！”梦萍追了上去。

　　她们都没有发现，巷子口的转弯处，陆振华一直站着。
　　许久，陆振华转过了身，往回走。

　　那天晚上，陆振华很早就躺下休息了。但是傅文佩知道他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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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萍知道余太太会再来，却想不到她这么快就又来了。
　　“我们出去谈！”依萍赶紧掩上门，她不想让小鱼看见。
　　余芳华留恋地看了下门：“好吧，我的车在外面。”

　　依萍想不到余芳华竟把她直接带到了家里。她的房子很豪华，竟然还有一个很大的花园。
　　这时她们就坐在花园了。
　　“我知道你们收养了小鱼，我要带她走！”余芳华开口直入话题。
　　她的直接，让依萍愣了下，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们会让你带走小鱼？从法律上讲她现在是陆家的人。”
　　“就凭我是她的亲生母亲！”
　　依萍脑海里想起了那些传言：“是亲生母亲会在孩子只有一个月大的时候就抛弃她吗？你知道吗，小鱼被发现时已经几乎没有呼吸了。如果你是一个迷途知返的母亲，你后悔了，那么为什么你说好要带走她，却又抛弃了她一次。你知不知道那一天她等了你一天一夜，甚至离家出走。”
　　“不要再说了……”余芳华打断了依萍的话，她的脸变的哀伤，“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是逼不得已的！”
　　“如果我们让你领走她，你会不会忽然又来一个‘逼不得已'再抛弃她一次？”
　　“不，我不会的……”
　　“余太太，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怎样的苦衷，但是如果你真的爱小鱼，就请别再伤害她了。她才6岁，你已经抛弃她两次了。总之，我们是不会让你带走小鱼的。”
　　“你们才认识小鱼不久，不是吗，你们感情应该也不是很深？为什么不让我带走她？有什么条件，你们尽管开出来，我都会满足你们的。”
　　那一刻，依萍很想打她一巴掌，如果那样能打醒眼前的这个女人。
　　“原本我可以通过法律手段带走小鱼，因为我是她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人，但是我感激你们，感激你们收养了小鱼。你们对她很好，所以我不想那样做！我想请求你们把小鱼还给我……陆小姐，我拜托你了，你就当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吗？”
　　“我说了，我们不会让她走的。你不值得我们信任。”
　　“……只要你愿意把小鱼还给我，我会帮你解决陆尓豪和王家的官司。”
　　依萍一愣，气愤地抬头：“你找人调查过我们！”
　　“我当然要知道收养小鱼的人家是怎么样的人家。还好，你们对她算很好。你们家的情况我很清楚，你们想赢官司是不可能的。而且以你们目前的经济状况根本没办法很好地抚养小鱼。”
　　余芳华说到了依萍的痛处：“让小鱼回到母亲身边，我帮你解决官司给你们一笔钱，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小鱼不是物品！”依萍生气地瞪视着余芳华，“你在逼我用她交易吗？！如果你这么有钱，你为什么当初不带她走！你根本不配做她的妈妈！”
　　“我……”
　　“而且，小鱼不愿意和你走，她恨你！”
　　依萍的话让余芳华的脸色顿时惨白：“我就知道……她恨我！她看我的眼神让我害怕……”
　　余芳华哭了，她的语气变得轻缓了：“那是我的报应！陆小姐，你说的对，我根本不配做一个母亲！”
　　“你肯定也听说过吧，我是一个不洁的女人，未婚生子。因为贪慕虚荣，又马上抛弃了女儿嫁给了大我20岁的有钱人……我是个坏女人。等我有了钱，我就后悔了，我想念我的女儿。有钱人的生活的确看似很美好，但是却怎么也弥补不了我心中的寂寞和悔意。所以我背着我先生，偷偷地去孤儿院见她。和她相处的那段时光我很幸福，幸福地让我决定不顾一切带她离开孤儿院。”
　　说起与小鱼共处的日子，余芳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但那样的表情一闪而过。
　　“原本一切都准备好了，我找好了房子请好佣人等着我的公主入住，但是却被我先生发现了这一切。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我的过去，也知道小鱼的存在。他可以假装不知道我去看小鱼，却容不下我带小鱼回到自己的身边。我们为此吵了很多次，他把我关了起来，所以那天我对小鱼失约了。我和我先生炒得更凶了，我甚至都忘了他是有高血压的。他在和我激烈地争吵的时候忽然去世了……”
　　依萍看到余芳华的脸上有一丝痛苦。
　　“虽然我不爱他，但是他对我很好。他不介意我的过去不介意我不爱他，而且还很早地拟定了遗嘱，把他所有的财产留给了我。而我欠他的只能下辈子还了……他走了，我自由了。我可以正大光明地把小鱼接回我的身边。所以，陆小姐，请别怀疑我，我爱小鱼，我不能再没有她。”

　　听完了余芳华的故事，依萍没有了之前的愤怒。
　　“余太太，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我也希望小鱼幸福。但是你有为小鱼想过吗？她还那么小，她又怎么能理解她的母亲一次次抛弃她的苦衷呢。她好不容易忘了你，重新开始生活，你又忽然出现说是她的妈妈，带她走。这一切不是她那么小年纪能接受的……所以除非小鱼自己愿意和你走，不然我们不会放弃她的。”
　　“你真的不考虑下我的条件吗？”
　　“我先走了。”依萍不愿多说，起身离开。
　　“陆小姐，我之前说的条件永远算数。如果你想好了，随时可以来找我。”
　　余芳华看着依萍的背影，呢喃着“谢谢你！谢谢你比我想象中更爱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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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萍回到家，正好吃中饭。
　　傅文佩见依萍回来，赶紧拿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
　　“妈，这是什么？”
　　“早上我把秦遥送的娃娃拿给小鱼时，在袋子里发现的。依萍，这里面全是钱呢！”
　　依萍一愣，接过信封。
　　“里面还有封信，我没打开看，你快看看。”傅文佩催促。
　　依萍赶紧取出了信，陌生的漂亮的钢笔字映入眼帘。

　　“依萍，请原谅我的冒昧，用这样的方式不容拒绝地表达我的关心。我知道如果我当面递上这个信封，你肯定会拒绝我的。因为你有你的骄傲，你不希望我们之间太密切，你不想欠我……但这是特殊时期不是吗？如果用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帮助你的家人，为什么你不能接受我的帮助呢？这只是一个朋友帮助一个正处于困难中的朋友。所以请不要有心理负担，务必收下这笔钱。——秦遥上”

　　傅文佩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依萍，什么也没说走开了。
　　依萍忽然明白了昨天秦遥怪异的神情。
　　这个信封里的钱很多，足够请一个一流的律师、足够支付王家的赔偿费。
　　但是，依萍却觉得这个信封沉甸甸像要拿不住。她走回房间，把信封好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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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饭后，依萍把父母亲叫到了一起，简单地告诉了他们早上的事。原本她不想告诉父母，但是余芳华随时可能再来，她只能早点告诉父母她的来意。
　　而秦遥的钱，她也简单地告诉了他们。
　　“下午，我把钱给秦遥送回去。”
　　“依萍，你和他……”傅文佩问。
　　“妈，你什么都不要问。虽然我们现在很缺钱，但是我不能要他的钱……钱的事，我会再想办法。”
　　“妈知道。我只是心疼你最近到处奔波，这个家的担子现在都压在了你的身上……”傅文佩心疼地说。
　　陆振华意味深长地看了下依萍又转过头去。
　　“妈，我没事。这几天那个余太太可能还会找上门，你们要注意点呢。”
　　“她真的是小鱼的妈妈？”傅文佩还是半信半疑。
　　“是的。”
　　“她那么有钱那么有地位，我们求她帮帮尔豪的事不行吗？”
　　“妈——，如果我们求她，小鱼就要跟她走了。”
　　“可是，如今我们也没有其他法子了。而且她毕竟是小鱼的亲生妈妈，如果她真要打官司我们也争不过她。还有，她能给小鱼一个舒适的环境，而我们……我每天带小鱼出去散步，她看到那些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就很羡慕。我们没钱让她上幼儿园，不久后她还要上学不是吗？”
　　依萍知道母亲说的话都对，但是她舍不得小鱼，更不愿因为尔豪“出卖”了小鱼。
　　“小鱼不能走！”一直沉默地陆振华忽然开口了。
　　他站了起来走进睡房，拿着一个纸袋走出来：“钱的问题会解决的。这是陆家的房契！”
　　依萍和傅文佩一愣。
　　“依萍，明天你陪我去把房子卖了。”
　　说完陆振华又走回了房间。
　　这时，忽然一团小身影冲了出来，紧紧地保住了陆振华的腿。
　　那是小鱼，她一个字也没说，抱着陆振华的腿眼泪流了下来。

　　原来，她没有睡着，她一直在里面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