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深雨蒙蒙——梦醒时分》乔何

44、飞来横祸

　　手术已经做了几个小时了，医院的走廊里只剩下依萍、方瑜和陆振华三个人。
　　方瑜微弱的抽泣声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清晰。

　　忽然拐弯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只见三、四个人满脸怒色朝依萍等人走来。最前面的是一个打扮贵妇样、臃肿的太太。
　　“你们就是陆尔豪的家属吧！”她还未走近，洪亮的责备声就袭了过来。
　　依萍站了起来：“你们有什么事吗？”
　　“陆尔豪那混小子把我儿子打破头，现在还在昏迷。赶紧让他给我滚出来！”她的嗓子极大，态度极凶。
　　“这位太太，请你冷静下”依萍看了下她后面跟着的三个男人说，“你的儿子昏迷了，尔豪现在也昏迷了。你难道不知道他的手筋被你儿子他们挑断了吗？”
　　“我管他手筋还是脚筋断了，我只知道是他把我儿子给打的！”
　　“他现在还在手术中！你们居然跑过来大声喧哗，不觉得太荒唐了吗？”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和我说话！！”那太太移动她臃肿的身体走到陆振华面前。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就是陆尔豪的爹，闻名北平的黑豹子吧。哼，我还以为是什么狠角色，原来只是个老头子罢了。”
　　陆振华不动声色，他的眼慢慢变了颜色。
　　“请你说话放尊重点！”依萍生气地说，“这里是医院，不得喧哗，请你马上离开。”
　　“离开？哼！我告诉你，我已经报了警。我会告陆尓豪故意伤人！”
　　“你说什么？”方瑜激动地站了起来，“你怎么可以血口喷人，明明是你儿子盛气凌人、出言不逊在先。”
　　“你又是谁，这姓陆的还真是艳福不浅，你们俩个小妞瞎了眼才看上他这个窝囊废。”胖太太嚣张地说,“总之，我不会放过他的。我儿子的血岂能白白流了！”
　　“他的头只是流了点血，可是尔豪的手筋却被挑断了！”
　　“这位小姐，你说话给我注意点。伤到头是很严重的，如果我的儿子脑震荡或是留下什么后遗症，你们负得起责任吗！而且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儿子把陆尔豪的手筋挑断！一个被打破头晕过去的人怎么动手啊！”
　　“你！”方瑜原本惨白的脸被气的通红，“是你儿子同伙做的。”
　　“那你就去找他们呀！我儿子与这完全没有关系，他才是受害者。”

　　这时，手术室的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方瑜、依萍赶紧迎了上去。
　　“医生，怎么样了？”
　　“他的手能保住吗？”
　　“手术比较成功，还好割的不深，送来的也及时。断了的那根筋已经接回去了，接下来要好好修养。”
　　方瑜一直吊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而陆振华紧紧握住拐杖的手终于放松了。
　　“谢谢你，谢谢医生”她的眼泪不知道因为开心还是难过又流了下来。
　　“谢谢”依萍礼貌地送走了医生。

　　“真是老天不长眼！”那胖太太又语带讽刺，“居然手还没有废掉！”
　　“你给我闭嘴！”陆振华忽然站了起来，厉声骂道，“我不管你是谁，给我马上滚！”
　　他犀利的眼神一时惊得那太太后退了几步。她那臃肿的身体差点摔倒，却及时被身后的男人扶住了。
　　那三个看似保镖的人马上挡在了她的前面。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那太太气的满脸肥肉在抖。
　　陆振华完全无视那三个男人，大步向前说：“你想报警就报警，我很乐意通过法律渠道和你解决问题。但是你如果想继续在这里撒野，也休想讨到半点便宜。”
　　他的眼神让人不禁发抖。
　　“你们几个蠢货站着不动干嘛，没看到我被人欺负吗？”那胖太太大骂几个男人。
　　几个男人正欲动手，忽然一个护士过来了。
　　“王太太，您的儿子醒过来了。”
　　“真的吗，太好了！哈哈”胖太太一笑，五官挤在一起差点找不到了。
　　“你们等着给陆尔豪送牢饭吧！”她落下这话就带着那几个男人快速离开了。

　　依萍看了眼父亲，顿觉他的脸苍老了许多。
　　记忆里，他，不曾被人这般羞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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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下午，大家都知道尔豪出事了。
　　梦萍要在家看着雪琴，如萍就和书桓赶去了医院。
　　当他们赶到病房时，只见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里面出来。
　　而病房里，每个人神色各异。尔豪也醒了，却面如死灰地躺着。
　　一番了解后，书桓他们弄清了这个事。
　　那些人原来是律师，他们要告尔豪。

　　和尔豪打架的那人叫王仁杰，是尔豪的高中校友。
　　曾经一起吃喝玩乐过一阵子，后来因为一个女孩闹翻了。那时就结了梁子，昨晚在舞厅意外遇见。陆家在上海也算有点知名度，陆家的败落自然早就传开了。王仁杰又怎么会放过羞辱尓豪的机会。所以就有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王仁杰的父王世雄是个大米商，在上海也曾是个风云人物，家底甚是丰厚。可惜早年因一场意外去世了。王仁杰幼年丧父又是家中独子，所以家中长辈都非常溺爱他。尤其是他的母亲尤静，对他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可想而知，王仁杰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为人是有多嚣张。
　　说起那尤静，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也是有名的人物。这人名字取得文静，可却是以泼辣闻名的。在商场上她是个不折手段的女商人，令人对她忌惮三分；在生活里她又是个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角色，令人对她避而远之。去年她同富商陈大同的太太打架的事传遍了整个上流圈子。据说那陈太太被打的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她丈夫陈大同却还要上门给尤静道歉赔礼。而可笑的是，这打架风波的缘由竟是争一件貂皮大衣。

　　总之，惹上尤静就等于惹上了无数的麻烦。
　　尓豪的手虽然没事了，但是陆家却陷入了另一个危机。
　　他们哪来的钱和王家打官司。就算有，这场官司能打得赢？毕竟先动手的是尓豪，而尓豪的伤又的确不是王仁杰打的。

　　不凑巧的是，尓豪和王仁杰被送到了同一个医院。所以就有了凌晨尤静气势汹汹骂人的一幕。

　　书桓打听到，王仁杰已经醒过来了。医生说他的伤并不严重，昏迷了那么久竟是因为喝了太多的酒醉了。听说早上醒来，他在病房里还发了场脾气，赶跑了所有的护士。这一看就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人，也难怪尤静都有精力转移到对付陆家了。

　　尔豪住的病房里，特别的安静。
　　每个人各怀心思，低头不语。
　　方瑜拿了块毛巾，一声不响地给尔豪擦脸。
　　她脸上的泪早就干了，但是眼底的不安却呼之欲出。
　　“伯父、依萍，你们都先回去吧。”方瑜终于打破了安静，“尔豪已经醒来，这里有我呢。”
　　“可是方瑜，你行吗？”依萍担忧地看着方瑜惨白的脸，“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下。这里我帮你先守着尔豪。”
　　方瑜摇了摇头：“依萍，你是了解我的。我现在怎么可能走得开呢。”
　　“依萍，我们走吧！”陆振华忽然站了起来说。
　　依萍看了看床上的尔豪，心想呆着这里的确没什么用，还有很多麻烦等着要解决。
　　“那方瑜你也要注意自己休息。你家人那边我会过去和他们打声招呼，你就安心守着尔豪。”
　　接着，她走到如萍和书桓的面前：“如萍，你回去拿点尔豪的衣服过来吧，他的衣服都已经破了。书桓，我担心那王仁杰或他妈还会过来闹，所以可以的话你最好能呆着这里。”
　　如萍抬头不自然地看了下依萍和书桓，却只见依萍纯粹的眼神和书桓沉重地点了点头。
　　“爸，那我们先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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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飞？”如萍和书桓在医院的走廊里看到杜飞，大吃一惊。
　　“如萍、书桓，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该我们问你，你不是在绥远吗，还有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如萍见杜飞的手绑着厚厚的纱布，吊了起来。
　　“我啊，一言难尽。受了点伤就提前回来了，昨天刚进医院，本想今天就通知你们的。”杜飞看到如萍书桓，心情甚是开心。
　　“你的伤没事吧？”书桓担心了问。
　　“你看我这神清气爽的样子，就知道我很ok。如萍，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对了，你们还没说为什么在这呢。难道也有哪个倒霉鬼和我一样住进来了？”杜飞这才发现如萍和书桓两人的神色不太好。
　　“是尓豪！你才走了几天，这里却发生了很多事。”书桓拍了拍杜飞的肩膀，“要去看看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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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飞在如萍的陪同下，垂头丧气地走出尓豪的病房。
　　才几天，尓豪竟变成了这般颓废的样子。而接下来的官司又怎么办？
　　“杜飞，对不起！”如萍打断了陷入沉思中的杜飞。
　　“啊？”杜飞回过神，却不知道如萍在说什么。
　　“是我要求你代替书桓去绥远，你才受伤的。对不起……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事，我肯定会内疚一辈子的。”如萍自责地说。
　　“如萍，你可千万别胡思乱想。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杜飞特意还转了好几圈，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如萍及时扶住了他：“你别再动了，我相信你就是了。”

　　当倩倩陪着外公来到医院时，在走廊上她刚好看到了杜飞。
　　远远的，她看到杜飞在笑，他的身边站着如萍。而如萍的手亲昵地扶着杜飞的手臂。
　　倩倩的嘴不自觉地厥了起来。

　　“倩倩，你来啦？”忽然杜飞发现了迎面走来的倩倩，“这位是？”
　　杜飞看到倩倩身边站着位和蔼的老人，正从上到下地打量着自己。
　　“他是我外公，说要来看你。”倩倩不冷不热地说。
　　“你就是杜小飞同志？”姚老爷子微笑着问。
　　“我叫杜飞。”杜飞尴尬地笑了笑。
　　“还在这站着干嘛啊，都进去坐啊。小赵，把我带的礼物拿进去。”
　　司机小赵马上把姚老爷子带来的一堆礼物拿了进去，摆满了病房。
　　“倩倩，你让你外公把东西都拿回去吧。我不需要这些。”
　　“东西又不是我要送的，你不要自己和我外公说去。”倩倩瞟了眼如萍还搭在杜飞手臂上的手，就大步走进病房，找了个位置坐下。
　　“杜飞，你不能拒绝我的这些小心意。你可是我孙女的救命恩人，受得起啊。”
　　救命恩人？如萍心中浮现一问号。
　　“老先生，你别这么客气。我和小倩是好朋友，互相照顾是应该的。”
　　“岂止是照顾啊，你为了她差点丢了自己的小命，不是吗！她一个人偷偷跑到绥远，一定给你惹了很多麻烦吧？”
　　“外公，我才没有！”倩倩坐着抗议道。
　　如萍看了看倩倩，心中已知一二。
　　“刚来的时候还活泼乱跳的，怎么进了病房你就变毫无生气啊？”姚老爷子疑惑地看着倩倩。
　　倩倩心虚地躲开了：“我哪有啊！”
　　这时，姚老爷子注意到病房里如萍的存在：“这位姑娘是？”
　　“她是我们的朋友，陆如萍，”杜飞赶紧介绍。
　　“老先生，你好。”如萍礼貌地问候了下，对杜飞说，“我还是先回尔豪的病房。方瑜一夜没睡，我挺担心的。你好好休息下，我迟点再来看你。”
　　说着如萍和倩倩姚老爷子简单地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陆大哥怎么了，他也住院了？”倩倩见如萍走了，就自然地走到杜飞的床边。
　　“这个说来话长。尔豪，比我惨多了。”杜飞就把事情的大概经过说了下。

　　“那搞不好，陆大哥不是要坐牢了？”倩倩惊呼。
　　“陆家现在是雪上加霜，情况对尔豪都很不利，大家都在想法子呢。希望能找到当晚打架的其他几个人，还有现场的目击证人。”
　　倩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口中的王仁杰是不是大米商王世雄的儿子？”姚老先生忽然插嘴问。
　　“这个叫什么名字我不清楚，不过好像是什么已故米商的儿子。”
　　“那就没错了，是他。她的母亲可是上海出了名的母老虎。你朋友这次的麻烦可大了。”
　　“外公，你认识那个人？”
　　“老先生，你认识他们吗？”
　　倩倩和杜飞几乎异口同声地问。
　　“我这把老骨头早就退出社交圈了，只是曾与那王世雄有过数面之缘罢了。”
　　“这样啊，还以为你认识，没准能帮得上陆大哥。”倩倩失望地说。
　　“我不认识，可是你母亲认识那母老虎！他们生意上有来往，好像交情还不错。”
　　杜飞顿时眼睛一亮：“真的吗？那能不能拜托伯母当个和事佬。同王家说说，把此事私下解决，大事化小，小事划无。”
　　杜飞眼里充满希望，却见倩倩和姚老先生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顿时明白：他不是亲眼见过那姚夫人吗，一个如此冷漠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帮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不好意思，我一时心急，说话直接了点。不过，虽然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唐突，但还是冒昧地想请求伯母帮个忙。”
　　倩倩见杜飞一脸渴求，心中不忍：“杜小飞，你放心，我回去帮你求求我妈。”
　　“果然是我的好朋友，够义气。不枉平日里我们三剑客对你的关照啊呵呵。谢谢了。”
　　“和我还说谢干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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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回去，倩倩为了求她妈做足了准备。
　　她其实心里一点底也没，她也知道母亲十之八九是会拒绝她的。
　　但是为了不想某个人失望，也希望真的能帮上尔豪，倩倩告诉自己要尽最大的努力。
　　饭桌上，倩倩亲自烧了个几个拿手好菜，想讨好妈妈。
　　可惜天都黑了，姚韵音还是没有回家。一桌子的菜只能倩倩和姚老先生解决了。

　　书房里，倩倩拿了本书，一边看一边等妈妈。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睡着了。

　　忽然倩倩醒了过来，只见母亲的脸近在咫尺。
　　有那么一刻，倩倩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她竟看到母亲慈爱的眼神看着自己。
　　但是那一刻太短暂了，也许那真的只是梦。
　　“妈，你终于回来了！”
　　“困了为什么不去自己的房间睡？”姚韵音脱掉外套，“朱嫂说你等了我一晚上？”
　　“是啊，人家还为了你烧了一大桌的菜，可惜你没回来。对了，你等我下……”
　　不一会，倩倩端了杯热咖啡进来，献宝似的说：“您最爱的咖啡，我亲自煮的，还是热的哦。”
　　姚韵音疑惑地看了看女儿：“如果你以为这样讨好我，我就会允许你回报社，你就大错特错了。”
　　“我才没那样想。不过……我的确是有事想求你。”
　　“什么事？”
　　“你先喝咖啡，我再说。”
　　姚韵音小酌了一口：“现在可以说了吧？”
　　“妈，你能不能别这么严肃啊？”
　　“再不说，我就去睡了哦。”
　　“我说，我说。你是不是认识一位尤静女士啊？”
　　“你说的是兴隆大米公司的尤总？”
　　“对，对。”
　　“你不会给我又惹了什么麻烦吧，那个人可不好得罪。”
　　“我哪敢……只不过，只不过，我朋友得罪了她的儿子。她现在要告我朋友。外公说你和她交情不错，所以……”
　　姚韵音恍然大悟：“你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帮你朋友忙的。”
　　“妈，我求你了。你就好心帮帮忙吧。我听你话好好去上学还不成吗？如果你不帮忙，我朋友很可能要坐牢……”
　　“你不要再说了。且不说我有没有能力帮这个忙，就算有，我也不会帮。你又在外面交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那尤静虽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角色，可却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的泼妇。你最好给我和这件事撇清关系。”
　　“妈，你怎么能这样。这件事不是我朋友的错，是尤静儿子王仁杰的错。你……”
　　“你那朋友是谁，和你又是什么交情，值得你这么恳求我？你不是一向不求我的吗？”
　　“……”倩倩顿时语塞，“他，他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可是他是杜飞最好的哥们。杜飞为了帮他心急如焚，我也想帮忙。妈你就看在杜飞救过我一命的份上，帮帮我们吧。”
　　“原来是为了杜飞！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妈，你说到哪去了？”倩倩一惊，“我……我……我和杜飞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扯到这上了……”
　　“你不喜欢他？那好，既然你又不喜欢杜飞，我更没必有帮这个忙，你也不用那么热心了。”
　　“不，我喜欢他，我喜欢杜飞！”倩倩急的脱口而出。
　　那一刻，房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倩倩赶紧捂住了嘴巴，她也被自己吓到了：为什么她能那么自然地说出口……

　　姚韵音看了眼发愣的倩倩说：“总之，我是不会帮你的。还有，我告诉你，你赶紧和杜飞保持距离，因为他绝对做不了我的女婿。这几天你给我安分点，哪都不准去，我会让林管家看住你的。”姚韵音走出了书房。
　　“妈———”倩倩欲哭无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