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还有明天》枫清云颦

6、第 6 章

　　放学后珑鄂跑到爱情河边，顺着它一直走，漫无目的，踢着石头，她一直觉得后面有人跟着她，实际上，这几天来经常有这样的感觉，但是每每回过头，都是没有人的。莫非是他躲得太快了？珑鄂笑笑，可是这河边，可没有好躲的地方。她仍然装作无事一样继续走，手却伸到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打开，往后一照——顾帆泽！
　　珑鄂猛地回头，刚好对上顾帆泽慌张的脸。不过他立刻又变得很平静，仿佛这只是在校园里的一次偶遇。
　　珑鄂站在那里，看着他，看着他亚麻色的头发被风随意摆弄，他黑色的衬衣也猎猎而动，他的眼神慵懒，透着淡淡的忧伤。珑鄂突然很想走上去揉揉他的头发。
　　顾帆泽走了上来，什么也没说。甚至连解释也没有，他也那样望着珑鄂，嘴唇倔强地抿起来。
　　珑鄂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冷漠的人，她终于屈服了：“今天没什么事情做啊，既然遇到了，就一起走走吧。”

　　顾帆泽一脸震惊，他以为珑鄂会不屈不挠地追问为什么要跟着她，那他要怎么说？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着她，只是就这样跟着了，仿佛没有经过脑子。
　　他就这样，和珑鄂肩并肩沿着爱情河漫步。他突然有一种很异样的感觉，仿佛抓到了某种美丽的东西，但却深深知道，不可拥有。
　　“我……”顾帆泽只说了一个字，却不知如何接下去。
　　“你似乎很孤独。”珑鄂淡淡地打断他的话，“比我要孤独得多。”
　　“……”顾帆泽没有接话，珑鄂也没有再说什么。

　　顾帆泽把珑鄂送到了家之后，立刻回了自己租下的公寓。
　　顾帆泽静静地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目光怔怔地落在窗外闪进来的灯光上。“你似乎很孤独，比我要孤独得多。”呵，他轻轻笑了，自己是很孤独，但是这是天经地义的不是么。他眼前突然闪现出一幅画面，画面上珑鄂在那个人的臂弯里，没有孤寂的神态，只有单纯的笑容，而不像今天，两个人都各有所思，两个人都在周身填补上寂寞。顾帆泽心中突然有一阵愤恨。孤独，你知道什么才是孤独吗，只有我，只有我才真正与孤独形影不离，只有我！他一跃而起，拳头重重砸在墙上。

　　今天，顾帆雨第二次逃课。他来到柏图高中门口，他不是来找珑鄂的，甚至可以说，他现在一点儿都不希望见到珑鄂，他是来找明琦的，他想他也许要把事情讲清楚了：他没有喜欢过明琦，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和她在一起，在遇到珑鄂之前他不明白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从小和明琦一起长大，他以为那就是喜欢，但是，和珑鄂在一起的时光却全然不同，每时每刻都充满期待，只希望时光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明琦不愧为“运动健将”，放学溜得特别快，看到顾帆雨站在大门口，眼睛瞪得特别大，这久她一直心情不好，她就是猜不透，帆雨这是怎么了，今天见他主动来找自己，开心得不知所措。
　　“明琦！”顾帆雨叫她，“快，过来。”
　　明琦脸上带着得意的表情，一蹦一蹦地跑了过去，但仍是没好气地说：“干嘛！”
　　顾帆雨此时觉得有些歉疚，可是，这样一直拖下去，一切，会变得更加不可收拾吧。“我们……我们找个地方再说。”
　　明琦见他扭扭捏捏的样子，满心欢喜，她觉得他一定是想向自己道歉，只是不好意思罢了。“好啊！”明琦笑得像朵花儿。
　　顾帆雨的心颤了颤，明琦越开心，他就越不知道要怎么讲话说出口。
　　他什么都没有隐瞒，包括珑鄂的事情，看着明琦的表情从好奇变到难过，最后眼泪蓄在眼眶里，慢慢淌了下来。他觉得很歉疚，当初什么都没有考虑，就答应做明琦的男朋友。他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歉。
　　明琦听完一切之后，抬起头来，静静地看着顾帆雨，一切像静止了一样。明琦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把手抬起，仿佛要打顾帆雨一样。顾帆雨却定定地看着她，他知道自己被打是活该。
　　但是明琦什么都没有做，她放下手，冷笑了一下，问：“你的那个珑鄂，就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那个冰雪美人吧？”
　　顾帆雨不想隐瞒什么，他点了点头。
　　明琦接下来什么都没有说，缓缓走了出去。
　　顾帆雨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他实在不明白那一巴掌为什么没有打下来，明琦向来脾气火爆，这是怎么回事？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他立刻起身付了帐，走了出去。
　　“奇怪，刚才明琦明明动作缓慢，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顾帆雨四处张望都没有见到明琦的身影。他转身向柏图高中走去。

　　珑鄂坐在位置上，这几天她天天熬夜到很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到房外，希望能多偷听一些东西，不过却一无所获，不仅如此，还搞得自己精神也没有。
　　今天珑鄂与另外一个女生排到打扫卫生，那个女生恐怕是佳人有约，匆匆打扫完自己负责的便不见了人影，珑鄂却累得很，她想坐着发发呆，休息一下再动手。不过好像不用了，顾帆泽自觉地拿起扫帚打扫着。珑鄂如坐针毡，想拒绝他的好意，却说不出口。“他应该是孤傲而敏感的吧，如果拒绝，以后不知会不会被他的眼神杀死。”于是她还是挣扎着起身，抬水，擦桌子。
　　一个旋风般的影子冲进教室，珑鄂都羡慕这种速度，如果有这种速度，５０米就不会不及格了。不过这个人珑鄂不认识，只怕是顾帆泽的疯狂崇拜者。珑鄂只是微微一笑，抬着污水想要去倒。路过那个女生时，女生大叫道：“周珑鄂！”
　　珑鄂着实被吓了一跳，她还未转过头，脸上便重重地挨了一巴掌，力量之大，就像珑鄂自己不想活了去撞电线杆一样。她身子向后撞到讲台上，污水泼了一身，只觉得昏天黑地，脊背剧痛，缩着坐到了地上。
　　女生嚣张地笑了：“哈哈哈哈，活该！谁让你勾引我男朋——”一句话还没说完，她的手就想被钳子给夹住了一样痛，“啊——”女生转过去看是谁对自己施此毒手，却对上一双冰冷的眸子，棕色的眸子，却像是被寒冰常年封冻。
　　顾帆泽吼道：“你做什么？！”
　　女生痛得无语。
　　“住手……顾帆泽，放了她。”珑鄂道。
　　顾帆泽犹豫了一会儿，将女生一把甩开！他蹲下来，用手捋了捋珑鄂的长发，用衣袖擦了擦珑鄂痛得汗津的脸。只见珑鄂脸色苍白，脸上却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泛着血丝，肿了起来。他一阵心痛。
　　“哼！你这个贱女人！不是已经有男朋友了吗！干嘛还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喂，你干嘛那么心疼她！她一天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要是你，就把她从楼上扔下去！”女生仍然不依不饶。
　　“你闭嘴！”顾帆泽阴沉着脸，转过来命令道。
　　“我闭嘴？我才不！我要骂死这个害人精！”女生似乎并没有被吓到。
　　“明琦！”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女生转过身，扑向那个身影：“帆雨！呜呜呜呜——”
　　但顾帆雨却轻轻推开了她：“明琦，对不起。是我的错，不要……不要这样对珑鄂。”他走过去蹲下，眼里尽是心痛。
　　珑鄂苦笑着望着他，什么也没有说，便把脸转向另一边。
　　顾帆泽一把推开顾帆雨，抱起珑鄂冲出教室。

　　“不要……我的书包还在里面……”珑鄂有气无力地说。
　　“一会儿我回去拿！”顾帆泽明显还没有平息怒气。珑鄂也只好顺从。但仍问道：“去……去哪里？”
　　“去医院！”又是没有什么好气的声音。
　　“什……什么？医院？这么一下不用去的。”珑鄂诧异的说。“天啊，他把我当成瓷娃娃啊！”
　　没人理。
　　“喂，没事的，不要这样大惊小怪的，放我下来。”珑鄂说。
　　“……”顾帆泽什么也没说，脚步却慢了下来，他以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平常自己挨打，都是被木板子打，痛得要死，每次都不许去医院，不过，手的力量应该不算大，应该，应该没事吧。
　　“……”珑鄂也倔强地不说话了。
　　“那，那怎么办？”顾帆泽打破了僵局。
　　“你把我放下来，我没事，又没残。要回去打扫卫生。”珑鄂可不想被罚扫。
　　顾帆泽沉默了一会，把珑鄂轻轻放了下来。

　　顾帆雨几乎是将明琦绑着带了回去，他都担心坐出租车的时候别人会不会以为自己绑架她。不过还好，她挣扎了不久后就抱着顾帆雨哭了起来。
　　“明琦，抱歉，都是我的错，你怪我打我都可以。”顾帆雨轻声道，但是他心里仍然惦记着珑鄂。
　　“不……不怪你！呜呜——怪那个……那个女的！不是她……不是她，呜呜——你才不会不喜欢我！”明琦哭喊道。
　　顾帆雨不知道怎么回答。确实，不过没有遇到珑鄂，他也许会永远这样浑浑噩噩地在明琦身边，但是如果没有遇到珑鄂，那他也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喜欢的滋味。
　　一路上，顾帆雨除了道歉就是安慰，好容易到了家里。
　　明琦一到家就冲到自己房间里，上了锁。顾帆雨也没辙，好在明琦不是那种喜欢要死要活的女生，顾帆雨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下去吃完饭，只是一直望着窗外发呆。
　　“不知道珑鄂怎么样，明琦下手向来都很重，珑鄂看起来就是弱不禁风的……不知道，她有没有生气？”顾帆雨感到一阵怅然，“不过，就算她没有生气，她以后也绝不会再主动对我说话，不会再对我笑了……”顾帆雨就一直坐在窗前，一动不动，良久良久。

　　那一晚，珑鄂躲在房里，不肯吃饭，什么也不说，只是默默流泪。自己或许平常不受女生们喜爱，但是受这样的侮辱，却是从来没有的。

　　第二天，珑鄂的脸上已没有了昨天那一巴掌的痕迹，只是有淡淡的泪痕，顾帆泽转头去看了看她，但珑鄂就像一个木偶，没有表情，怔怔地坐着，缓缓地做事，仿佛周围都是空气一样。顾帆泽的手不知不觉握紧了。

　　这天，顾帆泽回到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在外面游荡了很久，满眼都是女孩孱弱的身影，她气喘吁吁的背影，她白得有些病态的脸，她肿起的脸颊上的血丝，她委屈的眼睛，她浓密的睫毛，她的一切……
　　打开门，他一脚踢在一个盒子上。一个黑色的盒子，有人来过了。顾帆泽扯起嘴角，自己真是粗心，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进来，真是愚蠢的错误。
　　顾帆泽环视四周，慢慢蹲下来，从地板的暗格里摸出一把枪，轻轻上膛，将整个公寓统统查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人，他才回到门口，拾起盒子，打开，从里面又拿出一个资料夹。
　　顾帆泽坐到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打开，抽出里面的纸条与照片，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光辉仔细看——他的目光像是被钉在了上面！他颤抖着，颤抖着打开灯，他照片仔仔细细地铺平，不住地摇头……
　　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接通：“不行，我不干。”接着狠狠地拔掉了电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