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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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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弈翻飞
初见荇之的时候,我还没有从失去熙暄的伤痛里走出来,辞去原来的工作,我整日整夜的呆在当初和熙暄一起买的房子里,对外面的世界封闭心门,直到原来指导我的老师打电话联系我,希望我可以接替她教一个学生,那个学生就是19岁的荇之。那个有着异常温暖阳光的午后,我在荇之家棋室里初见他,如同老师所说的一样,荇之是个干净澄透的男孩子,我们相对坐在棋盘面前,午后的阳光从荇之背后直射过来,他的脸隐在阴影中,投在棋盘上,晕着弧光。他一遍遍地念我的名字:“林潇筱,林潇筱……”午后昏黄的阳光里,我一遍遍耐心地听着,有了一瞬间眩晕的错觉,时间交错,我看见熙暄站在我的面前,一遍一遍念叨我的名字,脸上带着沉静却柔和的笑容,白皙的脸颊上有着两个浅浅的笑涡,溢满化不开的浓情。“林老师,林老师”,荇之打断了我的沉思,那一时间我几近感激,如果不是他的打断,或许下一秒我就会失态地落下泪来。我抬头看向荇之,这个孩子的眼里有着淡淡的宽容,我想老师一定是或多或少地把我的事告诉荇之了。“林老师,不上课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叫你潇筱,我喜欢你名字读起来卷卷的感觉。”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他有点失望地垂下头:“不可以吗?”我脱口而出:“可以。”话说出口,还没来得及收回,就看到他欣喜的表情,心里一阵的宽慰,果然,荇之不是适合流露出失望表情的孩子,对于这个让我想起熙暄的男孩,我心怀宠溺。
二十三岁生日,清晨
拿着正面写满字的纸片,我卷曲着身子在反面写下大片大片的文字,看着那些文字如同洁白花瓣,一落到纸上就开始凋零,空气里弥散着花朵糜烂的味道。我的嘴角浮起笑意,用漂亮的花体字抄下大段大段地英文歌词列在文字后面,然后将纸连同我带笑的眼泪一起折叠起来,小心翼翼地插入信封。我知道我的病又犯了,在这个空旷的二十三岁生日里,我无法控制自己地去思念熙暄。原先因为荇之而平复的疼痛的寂寞,在前一天晚上因为原公司的一个电话又重新汹涌地袭来。我执起笔在信封的正面端端正正的写下名字:熙暄,然后将信封贴在脸上,轻轻的亲吻这个名字,倾听它在我手指间摩擦中的疼痛尖叫。水壶响起来,亢长而悠远的声音,仿佛是远山传来的晨钟暮鼓的祷告。那声音唤醒了我,我恍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愚蠢的事,提着杯子,我泡了一杯Cappuccino,看着奶白色泡沫浮起,轻软的泡泡,细小不定的漩涡,浓郁的咖啡香涌上来,沉降一直到我的心底,再一次搅乱了我的心绪。我想起和熙暄的初次见面,这个后来让我爱到刻骨铭心的男人以一杯醇香的Cappuccino,轻易地得到了我的好感,我不是一个轻浮的女人,却是一个感性的人。
那是一个凛冽的冬季,我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等待前来接我的人。在此前不久,在我终于拿到北京这里一家广告公司的录用通知后,就迫不及待的带着我全部的家当直奔北京。北国的冬天那一年异常的寒冷,以至于往后我回忆起来甚至觉得上天就是为了让我遇见并爱上熙暄才让天气那样的寒冷。我站在机场等待着,通向机场的高速公路因为薄薄的飞雪而使车辆不得不减速缓行,我知道这一等将是很久。可我仍然不动声色地等待着,这么久以来我已经相当习惯这般的不动声色,即便饥肠辘辘,即变冻得手指僵硬。在长达1个半小时的等待后,那个公司派来的接待人员终于到了,熙暄就是那个人。
熙暄算不上是英俊帅气的人,他只是长相端正,棱角分明。理着整齐的板寸头,硬硬的发质,端正的脸上有着异常温暖的眼眸,深邃的目光,薄红的唇。从前就有俗语说薄唇的人也薄情,在我和熙暄交往之后我一直以熙暄为例来反驳别人,现在想来,俗语确实有其精妙之所在。熙暄满怀歉意地向我走来,一口纯正的北京话道着谦,拎过我手上的旅行箱,在无意识的触及我的手指时,他打了个寒蝉,眼中的歉意更深。我知道我的手丝毫没有温度,全身僵硬的以至于无法回应他的歉意。
熙暄轻皱着眉头,牵起我的手,向机场的咖啡馆走去。那样自然的动作,带不了一丝一毫的犹豫,仿佛我们是熟捻很久的人。那时间,我诧异他的自然。一杯香浓的Cappuccino,悠悠的香味窜入鼻子,在瞬间温暖了我的知觉。我看向他,却满目的笑容,明晃晃的,煞是惹眼,我仿佛从未如此的温暖过,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卸下全部的武装和矜持。握上杯壁,温暖透过肌肤,窜过手心,丝丝的融入心窝里,我几近觉得自己并非在北国寒冷的冬天,而是在自己江南明媚的童年里。我知道,那一杯的Cappuccino,是我们羁绊的开始,那个温和递于我温暖的男人,成为我新生命的全部支柱。熙暄,这个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
慢慢的喝掉手中的咖啡,我收回沉溺于回忆的思绪,打开衣橱,拿出我的丝质旗袍,提着我的手提袋,踏上印蓝布鞋,走出门去。这个二十三岁的生日,这个我最希望逃离一切有关熙暄回忆的日子,却又不得不重回这一切。我知道这就是宿命。这个带走我一切的男人,最后还要让我记住他,不断地回忆他。
回到原公司,那架最靠墙角的电梯依旧没有人上下,我想起熙暄第一次带我来的时候,孩子气的调皮,眨着眼睛说:“潇筱,我告诉你呦!那个最靠里的电梯其实不是坏的!”他指着电梯门上的标牌有些得意地说,我看过去,标牌上写着“电梯故障,维修中”,在看向他,便忍俊不禁起来。大厅里渐渐的没人了,我独自踱在电梯门口,避开高峰,仅是私心在作祟,即使熙暄离去,我仍不愿别人一起分享我们的秘密,介入我们的幸福。电梯门开,站在电梯里,我靠在后面,看着三大面玻璃映出一个女人无限疲惫的身影。我看见半年前的自己,那个在这个电梯里被熙暄抱住,因吃惊,而脚下不稳而彻底倒在熙暄怀里,我看见熙暄在我的唇角印下亲吻的动作,手指间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强健的背部轮廓……电梯因不稳而摇晃,晃动的灯光下,我看见自己苍白的脸上,写满麻木和冷漠,以及过分的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