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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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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先初是被敲门声叫醒的。
一睁眼,就看到天花板上白纸黑字贴着“余先初”三个大字,歪歪扭扭,丑得出奇。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夭寿了,陈新白再不管管恐怕要上天了,现在居然都敢在她的房间恶作剧了。
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随手把长发抓拢,盘在脑后。懒懒散散的走到桌前,接了杯温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门外,管家老陈已经敲了十来分钟,也不急,直到听到门里有了动静,才低声请示:“先初,七局来人了,说想要和你面谈,是关于这周五的行程安排。”声音温和,是个和蔼的老人家。
余先初动作一顿,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对了,作为金市头号危险分子的她已经被“招安”了,周五就得去特别行动局七局报到。
想到以后都不能睡懒觉,她有还点不开心。
生性散漫如她,近些年,虽然特行局不断抛出橄榄枝想拉她入伙,可她拒绝的态度是一次比一次强硬的,为什么偏偏这次松了口?
难不成,是被陈荣那老小子算计了?
老陈怎么回事嘛,这都不知道劝劝自己……
门里一直没有回应,老陈表情却是不变,他复又敲了下门,把问题重复了一遍,以示提醒。
余先初这才想起来门口还有人。
她把门开了一个缝,小声对老陈说道:“待会儿我就要进考场了,实在没时间应付他们,你去和他们对接吧,家里的事一直都是你安排的,我都可以的,没意见。”
听她这么吩咐,老陈点点头,转身就要往书房去。那里,特行局的领导们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他再不回去,怕是得急。
“对了,老陈,”余先初突然叫住了他,表情放空了几秒后才想起来要说什么,她装出一副严厉家长的样子,“陈新白你得好好说说她了,你看看她在我房间干了什么!再有下次,我就要揍她了!”
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自己的房门,指着“案发现场”控诉。
老陈耷拉着的眼皮跳了跳,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余先初,一字一顿的哑着嗓子回道:“先初,那是你自己贴的。”
余先初知道自己记性很差,但听老陈这么说,还是像被电击了一般,一瞬间意识就放空了。
她像截木头一样呆愣愣的戳在那里,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是之前,已经严重到,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嘛?”
自己是决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个举动,贴了只能说明……
当时的情况,实在糟糕。
老陈浑浊的眼里看不见情绪,只在平静的陈述着:“对,上周三,你醒来的时候,短暂的忘记了自己是谁,不过,问题不大,很快就又想起来了。”
老陈希望余先初不要对这件事有太大的负担,所以丝毫没提,当时余先初状态有多差:她完全像陌生人一般,对周遭的一切充满了敌视,即便是看着他们,眼神中都带有沸腾的杀意。
他话说的轻松,但相处这么多年,老陈话里话外的润色,余先初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她突然就泄气了许多,连声音都弱了几分:“好,我没事了,老陈你去忙吧,给我把十一叫过来。”十一是余先初的助理,她健忘的毛病身边人都知道,所以特地配了个助理在身边,平日里,余先初的琐事都是他负责的。
老陈点点头,很快就消失在了她门前。
脚步声渐远,余先初默默地阖上门,沉沉舒了一口气。她慢慢悠悠的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日光打了进来,一时间,屋内亮到刺眼。
她回过身,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纸,努力回忆当时自己是怎么贴上去的,可脑子里一团浆糊,始终想不起来,只得笑笑作罢。
她的健忘算老毛病了。说不清是真的起因不明,还是她连这个都已经忘了。
反正,经常一觉醒来,出现突发性的记忆缺失。这个病没什么大毛病,就比较鸡贼,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在背后操纵——
什么记忆重要,就专挑什么从她脑子里择出去。
不是没看过医生,那时候陈域还没死,只要不进考场,他就会带她全国各地的跑医院、做检查。但她这个情况着实稀奇,医生专家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暂时吃些保健类的药稳定着,但效果不大。
用潘老三的话说,什么破庸医就专家了,这问诊水平还不如我呢,你们哪用花那冤枉钱啊,还天天起那么大个早的去排队!来来来,我给先初扎几针,保管效果立竿见影!
后来,余先初确实不去医院了。倒也不是信了潘老三的邪,主要是,时代发展,科技进步,她的假/身份证再也买不了车票,也挂不了医院的号了。
那时的她,甚至没有一张合法身份证。
再后来,她索性连药也不吃了,想着反正没有影响身体机能,就随它去吧。她承认,这是有一点赌的成分在。
但她赌赢过的。
陈域在赌场碰见过一个神棍,输的裤衩都没了,最后哭爹喊娘的掏出了一块血玉抵债,说是祖上传下来,能稳定心神。
大家都没当真,可没料到,这块血玉放在床边睡觉时候养着,对她是真有奇效。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记忆状况都非常好,甚至脑海里都能闪回一些以前遗忘了的片段了。
直到半年前。
天杀的潘老三鬼迷了心窍一样,广南街上的黑诊所也不开了,某天夜里,仗着脸熟,大摇大摆进了陈家老宅,拿着血玉就直接消失在了金市。
陈家已经找他很久了。要不是因为他,余先初的情况也不会这般急转直下。
连名字都能忘记,以后的事,余先初不敢细想。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余先初抬起头,强打起精神:“请进。”
门外走进来一个二十岁出头的男孩子,穿着白衬衫,怀里抱着一个手臂长的盒子。他的眸子非常的亮,看着人时有一种清澈的光。
余先初短暂的心旷神怡了一下。
他朝余先初笑笑:“初姐,你叫我什么事啊?”一边说着,一边就自顾自的拆起了盒子。
余先初:“潘老三,有消息了吗?”
十一头都没抬,还在摆弄手上的盒子,回道:“截止目前,没有,黑市上也没有流出任何关于血玉的消息。整个金市,包括潘老三的老家,我们的人都已经找了,都没有。
不过您放心,我已经加派人手去他前妻那边了。他要那块血玉也没什么用,估计只是个跑腿的。
他两个孩子现在都跟着前妻,如果发了横财,至少应该会去看看……”
余先初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后像是不经意的指了指天花板,说:“这东西,你给我撕了吧。”她想着,本来就是自己贴的,撕了应该不算奇怪的要求吧?
这三张纸都没贴齐,这让强迫症犯了的她非常的不舒适。
只是,她看十一眼睛弯了弯,像是早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她就知道坏了,连忙改口:“不撕也行!”
可十一没打算放过她,梨涡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回道:
“初姐,没问题的,你之前特意提点过,如果你主动要我撕下这个提示纸,我这边就给你换红底黄字的横幅拉上,确保你每天醒来都不会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你看,噔噔噔!横幅我早就做好了!”
说完,把崭新的条幅从盒子里抽了出来,用力一甩,大喇喇的展示在了余先初面前。
余先初:“……”合着你一进来就在忙活这个呢?!
被三个大字完全镇住的余先初表示,更丑了好嘛!
“……不用撕了,不用撕了,”白底黑字就挺好的,余先初脸上一热,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那个,我,这一周以来,要求你撕了贴纸的的频率,高吗?”
她有些拿不准过去的自己了,天知道,这只是上周的事,居然就能忘个一干二净。
果然,十一的表情让余先初又是一阵咯噔。
他笑意明显扩大,仿佛早就在这里等着:“还好,这一周也就两三次吧。”
他咧开一口白牙,如实陈述着,尽力克制让自己不要笑出声。
余先初:“……”毁灭吧,地球不能呆了!
她羞耻感直接爆棚,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语调,假装很平静,且一点都没有破防:“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十一乐呵呵的点头,一本正经的收起条幅,走出了余先初的房间时,还十分贴心的轻轻掩上了门。
只是,那最后咧嘴笑的表情,似乎暗示了,明天这个条幅他还能用的着。
余先初:“!!!”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过来笑话自己的吧?!真的是够了!必须扣工资!!!
她一边吐槽,一边点开自己的积分面板。
她隐约记得,这是自己每天醒来的固定流程。刷上一遍积分面板,很多记不清的东西,大小也可以有个印象。
每个进出【黄泉】考试系统的人都会激活积分面板,面板是仅自己可见的,里面记录的东西一般来说都默认非常重要。
她没做他想,直接切到了备忘录页面,最近的一条就弹到眼前。还是昨天写的:城南化一街的螺蛳粉不正宗,以后别去了,浪费钱!
余先初:“……”我以为,我很高冷的。
很难想象,这是被骗了多少次钱,多么的气愤难当,才选择写进这么重要的备忘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