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工程师》白玉丝瓜

50、促醒

　　回到家，艾昕躺在自己床上怎么也无法入睡，从小到大跟周翔宇在一起的画面一幕幕地在自己脑海里回放：小时候，两个人在艾昕家一起解奥数题，一起去参加航模比赛拿奖。休息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去踢球，正因为周翔宇是个优秀的球队队长，队友们才会给面子接收艾昕这个年轻的小前锋。每个周末苏老师都要求艾昕必须在家练半天琴才能做别的自己想做的事，周翔宇经常为了当艾昕的听众就陪着在隔壁房间看书，等练完带着艾昕去滨江骑自行车，或者去开卡丁车。艾茹柏是个严肃且让人有距离感的教授，因此，艾昕每一次拿奖，每一次上舞台，第一个来到艾昕身边祝福都不会是父母而是周翔宇。

　　上大学之后，似乎学习已经给不了艾昕太多成就感，加上艾茹柏开始出现双向情感障碍的症状，为了照顾好艾教授，苏老师也开始在工作和生活的琐碎中力不从心，艾昕开始感觉失落。是周翔宇发现了艾昕不开心，他了解艾昕，知道艾昕比一般年轻人聪明，普通的事物他很快就能完全掌握特点和规律，他需要一个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去专心挖掘，他需要有一块空地让他去筑起高楼。于是周翔宇经常拿自己的学术问题和艾昕一起讨论，带他参加学术研讨会和国际讲座，带他去车队和大家一起讨论、工作，直到艾昕成为车队的核心成员，找到了生活新的支点，周翔宇才慢慢放开守护的双手。

　　艾昕越想越感觉胸口憋闷，自己一直以来都习惯了周翔宇对自己的关爱和照顾，似乎自己从未付出过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回报，无论是生活上，还是情感上。

　　深夜在家没有办法拉琴，艾昕只好盘腿坐在床上开始打坐深呼吸，但好像还是无法从害怕失去周翔宇的情绪中走出来，艾昕只能猛掐自己手上的穴位，让□□的疼痛来减轻心里的痛苦。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时候已经是清晨，艾昕索性起床去厨房给艾茹柏和苏老师做早饭。艾茹柏和苏老师也没有睡好，听到厨房有动静，苏老师便出来看了看说：“艾昕，你眼睛怎么这么红肿，你睡过觉吗？我来做吧，再去休息一会儿，翔宇已经这么危难了，你不能再让爸爸妈妈担心了。”此时，艾昕也终于感觉到了疲倦袭来，于是回房间去躺下睡着了。虽然睡着，却梦魇不断，梦里又落入了某个湖中，却不是和霍文的浪漫场景，而是让人窒息的溺水，无论怎样拼命挣扎往前游，却始终无法摆脱。睡了没两个小时，又醒了过来，想到还要去医院看周翔宇，又爬了起来。

　　另外一边，霍文还来不及处理其他事情，已经和霍茜一起开始发动所有的关系把海西叫得上名的神经外科医生都联系一遍，请过来一起会诊想办法。

　　早上八点霍茜就给艾昕来了电话：“艾昕，早上蔡主任还会和其他几个医院的脑外科主任做一次会诊来决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我想你和伯父伯母可以来听一下医生的想法，然后下午我给你们安排单独进去探视一下翔哥。”

　　艾昕表面平静地说：“医生们没有放弃就是最好的消息，我们上午就去医院。”

　　挂了电话一家人匆匆忙忙赶去了医院。到了医生办公室门口，霍文已经提前在这里等了，可是艾昕好像忘记了两个人之前甜蜜在一起的所有事，变得客气疏远，甚至都没有开口跟霍文说话，只是点头打了个招呼，就钻进办公室去问几位医生讨论的结果。

　　蔡医生昨天和大家见过面，也更熟悉周翔宇的情况，于是他负责解释道：“病人的昏迷是由于颅骨骨折和颅内出血导致的，我们今天早上又对病人做了一次检查，发现病人是有微意识的，醒来的可能性是有的。我们需要通过头颅CT对病人的颅骨进行三维重建，然后完成颅骨修复手术，这是我们几位医生的共识。但是鉴于在这次事故的检查中发现了病人患有恶性脑肿瘤，好消息是肿瘤还在二期，还有手术的机会；坏消息是从核磁共振检查的结果看，肿瘤和大脑的视觉和语言区域都有黏连，因此在做颅骨修复手术的同时完全的切除肿瘤将是一台工程浩大且难度极高的手术。这也是我们几位医生的共识。所以难点是，谁有勇气有经验来做这个手术的主刀医生。那么既然周先生没有直系亲属在身边，我们也想听一下你们这几位亲人好友的意见，是修复颅骨之后保守治疗还是冒险手术获得痊愈的机会？”

　　对于周翔宇，艾昕此时已经不能很坚定的做出决定，他看了看艾茹柏和苏老师，又看了看霍文。霍文感觉到了艾昕的纠结和痛苦，可是两位老人在场，他也无法直接给到艾昕最好的安慰，只好代他先发表自己心里猜测的想法：“病人很优秀，科大博士，有自己的科技公司，我们很希望他能够痊愈，能够和正常人一样生活，恳请几位医生再仔细斟酌，看看能不能找到最好的手术途径。”艾昕和艾茹柏夫妇分别点了点头，同意霍文的观点。

　　这时候旁边几位医生纷纷看向蔡医生，沈主任说道：“蔡永和医生是国内促醒方向当之无愧的第一人，手术刀法也名声在外，还是先看蔡医生的意见。”

　　蔡医生心里知道在海西估计其他神经外科医生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来做这台手术，自己虽然曾经有过一次类似的成功案例，但这样的手术成功率也就六七成，但他能感觉到身边几个人的期待和信任，于是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意，：“我就希望你们不是普通亲友，而是有勇气的人，那么很幸运，我也是一个有勇气的人。你们的勇气给了我很大的支持，我愿意来承担这台手术的主刀。”

　　艾昕终于有了一丝活气，紧紧地握住了蔡医生的手：“谢谢你，蔡医生，我哥就拜托你了。”

　　又经历了快十个小时的手术，大家都焦急地在手术室外等待着手术的消息。艾昕看到蔡医生推门走出来已经放下了半颗心。蔡医生带着微笑走到几个人面前说：“手术很成功，但是还是有一个坏消息，病人的意识始终还是没有恢复，我需要你们亲友们跟我配合，大家一起努力争取帮助周先生早日苏醒。”

　　“需要我们做什么，蔡医生尽管吩咐。”艾昕迫切地问。

　　“昏迷患者的护理是一项非常繁琐而且需要细心且耐心的工作。家属不仅要注意患者每日的饮食饮水量，我们经常发现很多昏迷病人不是病死了，而是饿死了，营养是一切疾病恢复的根本，营养必须走在前面。另外，就是家属要定期给患者翻身拍背，帮助患者排痰，昏迷病人死亡的最常见并发症就是肺部感染。第三，就是要保证患者正常通便，防止便秘；第四，就是每天给患者进行肢体关节活动，防止关节挛缩关节僵硬；还有一点，可以给患者聆听有节奏感的音乐，鼓乐最好，还可以给睁眼昏迷的患者看视频，用各种味道刺激他的舌头，也有助于患者苏醒。手术结束，等病人颅腔内的状况稳定，就可以先转到我们医院的普通病房了，到时候我和大家都会比较方便。”

　　霍文马上说：“我会联系医院安排一个单独的套间病房给翔哥的。艾昕，你跟你去翔哥家帮他收一下日常需要的物品吧。”

　　艾昕点点头，跟霍文一起离开医院去了周翔宇的公寓。艾昕在这里住了大半年，对家里的环境很熟悉，带着霍文走进周翔宇的房间：“文哥，你说应该给翔哥带点什么？”

　　霍文说：“我想除了日常的生活用品，把房间的重要装饰和他平时珍爱的物品带几件过去，他冥冥中有熟悉亲切的感觉应该会有帮助吧。”

　　艾昕点了点头，然后打开了柜子，柜子里有几个抽屉，艾昕想周翔宇重要的东西应该会放在这里。于是打开了第一个抽屉，低头一看，里面竟然不仅有周翔宇自己的私人物品，还有很多关于艾昕的东西，既有周翔宇在车队时各种比赛荣誉的纪念册，纪念奖章，他喜欢搜集的各种比赛和车队的贴纸，还有艾昕从小到大各种比赛和获奖经历的手帐，一些艾昕自己也忘记的奖状徽章。翻开抽屉里的相册，里面是两个人从小到大合影。抽屉的角落有一个包装好的盒子，看起来像一件礼物，里面是艾昕最喜欢的音乐家久石让的原装进口CD。

　　看到这些，艾昕有种被当头一棒的感觉，整个人有点蒙，霍文走到背后扶住艾昕说：“我知道翔哥一直以来最亲近最牵挂的人是你，我们把这些东西都打包带上吧，再带上他的头盔，他喜欢的书和音乐。”

　　艾昕指了指床头：“还有床头一排NICI的玩偶，翔哥一直很喜欢那只小眼睛的羊。”

　　“好，带去。”霍文一直保持温柔稳定的状态陪伴在艾昕旁边。

　　收拾好临出门，艾昕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去拿：“我忘了，翔哥从小喜欢围棋，把他的棋盒和棋盘带上。”

　　最后林林总总收拾了两大箱子，霍文说：“走吧，病房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先去收拾布置好，等翔哥转院。”

　　艾昕点点头，抬着纸箱默默地跟在霍文背后离开了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