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师》清杏客

3、福山3

　　进入牌坊内，与在外看着确然不同。
　　墟市内的人很多，应该说种族很多，毕竟人类身上是不会长毛耳朵和毛尾巴的，还有与幼时记忆中相似的花精，飘然而过时自带香气。
　　果然在街道上看见了许多带着面具的生物，从气息上辨别不出人类或者虚物，但单从形态，也可窥见几分。
　　每家店铺前都挂着布幡，上面写着不认识的文字，偶尔可见到几个汉字。还是近现代的繁体字，好在大致能够看懂。
　　楼蜃织盯着写着医字的铺面，柜台的展示箱里并没有草药之类，反倒是摆着几个玻璃球，有顾客进出了几次，似乎并没有什么成功的交易。
　　店铺老板也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专注，耳朵部位长着黑红相间羽毛的老板转头看了过来，楼蜃织就尴尬一笑，可别看她，她是什么都买不起的。
　　正想着，那人或者虚物身形突然消失不见，楼蜃织正疑惑，就见一个矮小的童子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原来是他身材太小......。
　　所以果然是虚物吧。
　　下一刻，道袍便被拉了拉，清脆的声音传来：“这位道友，可是有什么需要的。”
　　竟然说的人类语言吗？楼蜃织惊讶极了，这年头虚物都这么有文化吗？心里思绪万千，她嘴上却立刻拒绝道：“不需要不需要，多谢好意。”
　　店铺老板：......
　　不是说今天开市遇到的第五个客人会让他有大收获吗？亏他专门带来了领域内最珍贵的草料。隔壁那花蝴蝶果然学艺不精。
　　倒是旁观全程的雪若一笑，“你这有什么？”
　　“那可就多了，血竭、香附、紫珠草等等，看道友你们想要什么了。”
　　雪若轻啧一声：“没什么稀罕货。”毕竟这些草药在人界已经普遍种植了，便是山海界的年份更长，疗效也不过稍好一些，不算稀奇。
　　听雪若这样说，店铺老板可就不乐意了：“道友你这话就不对了......。”
　　“瑰茸有吗？”听不得对方絮絮叨叨，雪若直接打断他，“如果有，我全要了。”
　　店铺老板双眼放光，并且立刻走到了雪若的面前伸手去拉她的道袍，原来这位道友才是他的大客户啊。能一口说出瑰茸的名字，一定是到过大墟市的人了。
　　拂袖避开对方的手，雪若直接道：“我们还要逛墟市，你知道那里可有吃食买卖。”说罢，手腕一转，一枚黑色的晶币就落在对方手上。
　　虚物便愣住了。
　　对方怔愣的时间有点长，便是楼蜃织也无语了，这东西看着就像钱啊，怎么很稀有吗？这虚物全身发抖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得了帕金森呢。
　　不过虚物是不会得人类的疾病的。心里无语，楼蜃织就看向了雪若，一副期待解释的样子。
　　“黑晶币，中域的货币，在各域中价值最大。”雪若附耳说道，“与南域的玉晶币汇率大概是一比七吧。”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难得，中域的货币发行很少，自然流通也很少。
　　正说着，怔愣的虚物就回过神来了，脸色从惊讶到狂喜最后再到沉静，让楼蜃织也惊讶了一把。
　　草药铺老板是精类出生，属于玄鸟一族，最擅种植，也喜饰草。黑晶币的作用多，其中之一便是生机阵法的法器。
　　想来是玄鸟一族怎么也拒绝不了的买卖，雪若笑。
　　楼蜃织便看到那童子高的虚物弯下腰来说道：“在下名唤茂，阁下请稍等。”说完竟唤出一只黑色的鸟雀看守铺子，自己则带着两人朝着墟市内部的街道走去。
　　“道友这边请。”玄茂殷勤招呼道。
　　雪若傲然颔首，拉着楼蜃织就向中间大道走去。
　　沿着买吃食的街道一路向前，楼蜃织也品尝了一番异族的口味。只是便走便想，深思了一番雪若的举动，她自然发现逛墟市什么的是幌子。
　　定是有什么东西在这个墟市是雪若需要的。
　　“若姐，你是要找什么东西啊。”咬着一口烤串，楼蜃织含糊问道。
　　雪若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将手帕装进道袍，点头道：“福草，一种极好的药草。”是几近断绝的顶级丹方配药之一，她特地从洛阖夜市打听来的消息，光巫地的山市就跑了一年。才知道了这个小墟市的消息。
　　《山海鉴》也就对出名的大墟市有记载，谁知道这种百年来才有一个名字的山市里会不会有顶级草药呢。
　　她这次来也是准备碰碰运气，反正巫地的墟市都走了大半不是。
　　“哦。”楼蜃织点点头，又咬了一口烤串。她没听懂，还是沉默好了。
　　雪若自然不介意，毕竟需要听懂的另有其人。
　　同样吃着烤串的玄茂则眨了眨眼睛，“福草，我们墟市没有听过。倒是我们市主培育过如意草，也是一种极好的药草。”
　　“是吗？”雪若不置可否。
　　吃完小吃，两人一虚物继续逛墟市，又走了一个小时，墟市都快逛完了，楼蜃织想着怎么雪若也不见下一步计划？
　　一道遥远悠长的钟声便在耳边响起，钟声一道接着一道，与钟声同时而起的，还有那突然向广场奔去的人流。
　　“阁下，我们走这边。”这是一直陪（蹭）吃陪（蹭）玩的玄茂终于说话了，“接下来是祭祀，市主会在祭祀时在阁楼祷告。”
　　到时他们才有机会去见一面。
　　逆着人流离开，玄茂带着二人独自寻到了中心阁楼。路上，楼蜃织好奇地问着雪若：“若姐是如何得知他可以带我们去见山市之主呢？”
　　雪若就笑：“只是试一试。”许她无论问小福山市里哪一个虚物都会有相同的结果。
　　两人一虚物走进阁楼时，外面的祭祀也正式开始。玄茂前去汇报，两人就在走廊内等待。这里视线很好，楼蜃织随意扫视，就能看到高达宽阔的祭台上，有戴着金头面、穿着红色祭祀服的女祭司在跳舞，珠串交织的冕帘遮住她的面容，一动一静之间仪态万千。
　　与巫地大庙里那些女祝的祭舞竟十分相似。
　　见她怔然，雪若也偏过头去看。女祭跳动间，手腕上的铃铛清脆炸响，天地间的异力顺着她的物资规律流动，复又归于天地。
　　祭祀舞啊！雪若想。
　　冲天的焰火燃烧，女祭司被簇拥上轿子，点缀着鲜花红灯笼的轿子便沿着城内的街道缓缓游动，有雀鸟萤虫飞舞，热闹得恰似天街夜市。
　　“真漂亮啊。”楼蜃织感叹，“不过还是女神庙的祭祀更好看。”以前洛神节时，她曾跟三婆去女神庙参会，那里的祭祀才是繁盛。
　　“不过三婆说最好看的祭祀还是在山海城，听说那里的福安祭玄师一生能碰上一次便是人生之幸。也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机会可以看到。”
　　玄月升空，轻风拂来，楼蜃织又问。“若姐你参加过福安祭祀吗？”
　　雪若摇了摇头，理了理耳边被吹乱的发丝，声音低不可闻：“会有机会的。”
　　什么？楼蜃织没有听清，疑惑地看着她。
　　“走吧。”雪若这样说。楼蜃织连忙转身，果然看见玄茂正从走廊尽头过来，看样子便知道小福山市的山主愿意见他们了。
　　阁楼内部布置得十分雅致，像电视剧里大家小姐的闺房。山主就坐在屏风后，她们于屏风前就坐。玄茂和其他虚物都离开了，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
　　“两位玄师，所求为何？”到底是对方先开口，声音轻灵极了。
　　楼蜃织看向雪若，雪若也没有兜圈子：“《百草录》记有一药，名为福草，有返璞归真之效。我听说山主手中有药，特来求药。”
　　“福草？”对方意料之中地拒绝了，“阁下怕是误了，小福山市没有这种草药。”
　　雪若手指敲了敲桌子，“既如此倒是我们为难，听闻山市里小妖讲山主手里有一草药名如意；我愿意与山主市货。”
　　如意草？那玄茂不是随口一说吗？楼蜃织心中疑惑，却还是并不开口，等待交流结果。对方没有出声。过来半响才听得那声音说：“不知阁下要多少？”
　　“五株。”
　　屏风后的山主：噗。
　　喷水与杯子落地的声音先后传来，再是一阵嘈杂，楼蜃织便见到这位小福山市之主了。看对方面容似乎与他们年纪相仿，对方同样戴着带着玉珠冕帘，穿着玄色衣袍，样式很繁复华丽，也
　　不知是古装还是虚物特有。
　　她现下脸上有几分愤怒，隔着冕帘又看不太清楚，倒是从声音中透出几分，“阁下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些。”
　　她拢共也不过五株，这玄师竟想一锅端了。像话吗？
　　雪若镇定极了：“多谢夸奖。”
　　不咸不淡的声音直冲天灵盖，要不是打不过，如意山主真掀了对方的天灵盖。毕竟如意草百年一熟，一次最多成熟两株，其中一株要供奉给洛神主。山市传至她手里时也不过三株储存，现在她手里能有五株如意草，还是十多年前那次的成熟意外多了一株所致。
　　如意山主断然拒绝：“不行。”
　　她虽生气，却极有教养，并不赶人，在两人上首的椅子上坐下，等雪若两人的回答。
　　“我以和光珠市货。”
　　如意山主：......
　　这句话响起，楼蜃织就见这位山主的脸色变了，惊讶、喜悦最后归于平淡。她沉思了许久后说道：“最多两株。”
　　“三株，两株不够入药。”
　　如意山主答应了。楼蜃织见状就搔了搔脸，看了看雪若。能让对方让步，看来这和光珠一定是不平凡的东西。
　　后面的事情便与楼蜃织无关了，她被请到小楼厅堂喝茶，等候雪若与那位如意山主市货归来。
　　到没想到先等来的是那位山主。
　　楼蜃织：......天呐，若姐你跑到那里去了，她一个人应付不来这位山主大人啊。
　　“你道友与玄茂市货去了。”如意解释了一句，说罢又仔细打量了下楼蜃织，“你就是楼幅选的守山人？”
　　三婆？听得虚物话中姓名，楼蜃织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听说你考上了昆仑，怎么还是愿意当玄师吗？”
　　关于这个问题，三婆与婆婆争论多年，最后由她自己觉得。而在昆仑学院的招生信发到她手上时，她思虑良多后还是选择了报名。可见她还是愿意成为守山人的。
　　虽然如意质问的语气让楼蜃织压力山大，然而她仔细想了想，这些时日与雪若的相处，此时此刻的所见所闻，虽说有太多的不清楚，但她的确是心向往之。
　　“我想继续守卫福山。”楼蜃织肯定道。
　　玄师也好，凡人也好。
　　“也罢。”穿着端庄繁复衣袍的女山主放下一枚手掌大小的木牌，木牌上雕刻着繁体的福山二字。同样的东西，她曾在三婆身边见过。
　　是盟约令。
　　“拿着跟我过来吧。”女山主说道。
　　在塔楼的底下一层，楼蜃织站在一块石头雕刻的书本前，石书放在石台上，石台前方是一块竖立的石碑，依稀可见几个名字。
　　依照如意山主的指示用鲜血将名字写在石书上，下一刻楼蜃织便见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石碑上。她前面的名字是楼福，而她们都对应在如意的那一行。
　　“小福山市以后，便许你进出。”女山主盟约令递到楼蜃织手上，此时盟约令上福山之下赫然是她的名字。
　　女山主抬手拂过石书，又看着她，似乎透过她看见了当年那个年轻美丽的女孩：“记得活得长一点吧。”
　　人类的寿命那么短暂，请尽可能好好活着。
　　阿福，她并不想换太多的契约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