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师》清杏客

11、虞沽7

　　内厅，雪若跟在服务员一楼穿过走廊，才见到那位闻名洛阖的女酒。长发素裙，很美丽的女子。
　　“卫姝。”雪若听对方自我介绍道。
　　“您是，苗苗小姐？”
　　雪若轻咳一声。“我叫雪若。”本想坑苗承沐一把，差点把自己坑了，还好没有写小苗子三个字。
　　他们面前的桌上已经摆了一壶酒和两个小酒杯，杯里的酒水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不似雪若想象中讨厌的味道。
　　“这酒名意难平，尝尝？”
　　雪若推开手旁酒杯，似遗憾道：“可惜我年岁尚小，不可饮酒。”
　　卫姝就有些叹息：“年岁小也好，酒不是好物，不喝也罢。”只是这世间年岁虽小却不得不喝酒的人，何其多。
　　叹息着，卫姝抬手将桌上酒杯一饮而尽，她道：“原想着，我要见的有缘人并不是你呢。”她以为等来的会是那位正直磊落的齐队长，或者是那位白老师。没想到是一个没成年的小女孩。
　　“现在也不知道能不能心想事成了？”卫姝摇着头喝完一杯酒，语气似醉非醉：“这酒啊，我酿了十几年了，可我实在是不喜欢这东西啊。”
　　不喜欢酿，也不喜欢喝。
　　却又不得不酿，不得不喝。
　　“你小时候有不喜欢的东西吗？”痛饮着酒的女人问道。
　　雪若点头，然后继续看着她。知道对方并不是需要自己的回答，便也不说话。
　　果然，卫姝笑了：“我小时候特别不喜欢酒。”
　　卫家因酿酒而盛名，卫家人便也喜欢喝酒。
　　幼时她与母亲一起住在虞城市里，小小的两居室布置得十分温馨。她母亲其实大多时候很温柔，只有那个男人到来时才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热情得让人害怕。
　　她不喜欢被母亲催促着给他们倒酒，也不喜欢在那个男人走后看她母亲的失意疯狂，最讨厌那洋洋洒洒倒了满地的酒水。
　　还有年节时分卫家高朋满座之时的互相劝酒，那个男人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去敬酒，便叫她去，说什么这是她作为姐姐的责任。
　　讲着无聊的故事，卫姝还时不时评价一番：“说实话，看他们如此上头，搞得我都些冲动了。”
　　冲动着想拎起酒瓶砸他们的头，可惜不能。
　　后来被接回卫家老宅，她就更讨厌酒了。日复一日的处理谷物、配料，除了上学之外所有的自由时间便在那一杯水酒中了。
　　但她不能抱怨，因为母亲的请求。
　　“在卫家，酿酒的技艺代表着价值。”一杯一杯，烈酒入喉，“我若不酿酒，就没有呆在卫家的价值。”
　　再后来，因着出色的天赋她终于在卫家占的一席之地。可她那痴心妄想的母亲却还是留不住那个人。
　　真蠢啊，没想到她会在生活中见识到狗血电视剧中的人物，还是她妈。
　　卫姝想想就哭笑不得。
　　她的母亲年轻时为了爱、为了荣华富贵当了她父亲的情人，结果生下了她。她凭着对酒出众的感知度在卫家受到重视。
　　然而她再会酿酒，酿得出风靡洛阖的女子酒‘四时’，也酿得出炙热灼喉的‘郎贺’。但虞沽的酿造技艺却并不会传给她，与她的女子身份无关。
　　只因为她是私生子。
　　“瞧瞧，多可笑的原罪啊。”卫姝笑。她对那虞酤没兴趣，毕竟连千年造她都参与了酿造，但谁叫他们总是让她不痛快呢。
　　“那些个大叔大婶啊，说什么我要有自知之明，不要抢卫景的东西，不然就剥夺我卫家女酒的资格。”从此再不能进入虞沽山市酿酒。
　　这多有意思啊，他们这样说，也不知道卫景那心高气傲的家伙会怎么想？
　　哪些人可不知道，她其实不讨厌卫景，甚至不讨厌卫景的母亲。那位阿姨也是可怜人，说来好笑。她妈对那个男人飞蛾扑火，那人却不胜其烦；那位阿姨对那个男人避之不及，那人反而费尽心思。
　　而她和卫景两人，其实都不怎么看得起卫家这烂摊子。
　　卫姝轻啧一声，“反正我自然听着不爽。”
　　“所以你......。”
　　“既然想夺了我女酒的身份，禁止我进入虞沽山市；那我只好砸了他们卫家百年酒酿世家的招牌了。”
　　只想来求酒，却被迫听了豪门恩怨的雪若无语，但如果非要她说：“若是我，便夺了卫家的家主之位，废了他们的陈规教条。”
　　雪若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老娘当家主老娘说了算，想当就当，不当就叫人来当，岂不快哉。”
　　“哈哈哈哈......！”卫姝拍桌大笑，“你说得有道理。”
　　“所以，小姑娘。”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珠子，突然变脸：“早点走吧，这里没有你找的好东西。可不要随随便便听无聊的人谈心，对方可不一定是好人。”
　　说罢竟然扔给她一个不大的木头盒子，打开后里面正是一小瓶酒。
　　醉生？真是奇怪的名字，看着白瓷瓶上的字，雪若挑着眉头想到。她不慢不紧地取出一个同样大小的盒子放在桌上，语气也随意：“祝你心想事成。”然后便拿起盒子离开。
　　心想事成？
　　她背后，卫姝笑得越发大声了。
　　内厅门口，见雪若安全出来，苗承沐和夏芒终于放心了。一开始小祖宗要去的时候，他是不同意的，这是酒吧唉，哪知道里面是什么牛鬼蛇神。小祖宗一个人进去，不安全。
　　但架不住死丫头会撒娇，先是夏芒败下台，然年他也被说服了。这才跟着一起进去，等在门外。
　　拿到了赠品，雪若很高兴，自然就同意回旅馆。
　　没想到会待到这么晚，好在苗承沐一向靠谱，提前为夏芒定了一间房。于是三人的阵地便从一楼酒吧转移到三楼夏芒的房间里。
　　“这是什么酒？”苗承沐举着盒子问道。“叫醉生，不知道是什么酒。”雪若随意道，她又不会喝酒，哪里分辨地出酒的种类。
　　她简单讲清楚了与那位女酒的会面，以防苗承沐再问。
　　苗承沐果然没有再问，再问的人是夏芒：“荣荣你说，对方叫卫姝？卫家那个卫姝？”
　　雪若回忆了一下对方对自己家族和父亲的抱怨，“应该就是四哥你想的那个酿酒的卫家。”
　　“她说没想到等来的人是我。那她在等谁呢，哥哥？”
　　夏芒打开盒子，两只小小的白瓷酒瓶，上面写着醉生二字，尽是写意潇洒。“不行，这事我要给老师汇报一下。”
　　“这酒我就先收着了，荣荣？”他说着看向雪若。
　　雪若耸肩表示无所谓，“反正我也是打算给哥哥的，毕竟哥哥的契灵爱酒嘛。不过之后哥哥你进入虞沽山市一定要记着换好酒啊。”
　　说到这个，夏芒实在不懂，为什么一向与酒关系不好的雪若也会给他带酒，难得他真的苛待酒了吗？
　　思考过后，夏芒就催着雪若回房睡觉。他明天要早起回去，也要准备休息了。
　　虞沽山这边，接到夏芒消息的白珀根本来不及看。
　　知道他擅自申请带组出任务的消息之后，冷仲燎就给他打了电话。他一方面头疼自己的小队真的卷进了异乱，一方面也头疼冷仲燎到了之后要怎么解释。
　　是要说他请百里温玉特地卜算出这次任务有可能会找到治病的机缘，还是说他想给他一个惊喜。只是不管怎么说，他必然会先倒霉。
　　唉，真是！
　　难怪百里温玉那厮语气那么奇怪，不就是祸福相依吗？白珀这边在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树，毕竟要渡的是大难关。
　　而另一边，好不容易把审查令申请下来的齐水仙也听闻了监长要来的噩耗，顿时心如死灰，不想工作。
　　“队长。”罗折枝恨铁不成钢，他过去撕开齐水仙脸上贴着的写着‘此人已死，有事烧纸’的符纸，说道：“监长要来了啊。”
　　齐水仙一手挥开他，语气幽深，“我知道了。”
　　“所以怎么办啊？”罗折枝坚强地爬了起来，齐水仙一怕他肩膀道：“怕什么，冤有头债有主，有人在前头挡着呢。”
　　可是那是他老婆啊，老婆不能动。可不就得迁怒别人，他们这些个直面一线任务的倒霉蛋就是最好的出气筒啊。
　　“那就让他没机会来找我们。”齐水仙冷笑着，“你也不想想为什么白老师多年养伤非要现在出来？白老师和百里院长可是好友。”
　　罗折枝恍然大悟：“队长你的意思是白老师来这里是为了找治伤的机缘。”是有很大的可能，而且就算这可能很小，监长也会去找。
　　毕竟人是他老婆。
　　“所以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齐水仙握拳道，罗折枝顿时松了一口气。确切地说，除了不怕冷监长的夏以靖之外，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
　　齐水仙看着几人道：“这件事到此为止。”她怕再提心脏受不了。“折枝你消息查的怎么样了。”
　　“李酌是在一年前和吕文博参加酒会时出意外身亡的，死因是心源性休克。”罗折枝把平板放在桌面上，一张一张点开，“几个月后，应青旗突然就失踪不见了，虽然她身上还有李酌的股份，但总体上青旗酒业成了吕文博的一言堂。”
　　“三个多月前，吕文博突然向商务部提交企业更名的申请，又在几天后撤回。据原公司的人说，他们那几天在公司里看到了应青旗。”
　　齐水仙坐了下来，“所以动机是复仇？卫小鸠、正色你们那边呢，百工会怎么说？”卫鸠扯了扯嘴角，“队长你再催，百工会就要闹了。”
　　他们小队已经不是第一次被百工会投诉了好吗！
　　她也想闹了好不好？齐水仙白眼一翻，“你们直接说结果。”
　　卫鸠也不含糊：“所有的酒标本都已经送检，但结果有问题，百工会正在复测。预计明天出结果。”
　　“我这里，百工会说酒酿中确实含有微量的异力，只要收集到对方的异力波，他们就能作匹配。只是成分这一块，山海界的异植那么多，他们目前已有的标本有限，没有找到相应的对比。他们，”正色说着便看向了正气凌然的夏以靖，“他们推荐了玄师夏家。说他们对异植的研究很深刻，比他们的机器要厉害。”
　　比机器厉害，这评价好高。齐水仙看着夏以靖，顿时觉得要仰视了。但据她所知，夏以靖并不是药院毕业，且第二学位还是金融系。
　　这也能比机器厉害？
　　夏以靖自然不能，但有人能啊，“我二弟从小跟着爷爷研究异植，是昆仑学院药院大一级生，他现在正在虞城。”
　　“我会把他叫来的。”
　　齐水仙颔首：“辛苦了，但是不必了。”
　　“我仔细想了想，这异乱基本可以定性。审查令下来了，明天去虞城，咱们去好好会一会那两位女酒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