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程记·贰》岁岁明美

2、第 2 章

　　立秋那天的晨雾特别浓。程远天没亮就出了门，苏晓在灶台发现他留下的字条："老宅见"，三个字写得力透纸背。她推开苏家院门时，整个人呆在了原地——褪色的蓝漆门窗被重新刷过，廊下挂着用贝壳和渔船零件制作的风铃，在咸湿的海风中叮咚作响。

　　程远站在爬满牵牛花的石井边，工作服上还沾着新漆。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突然单膝跪在露水未干的青砖上："我..."才开口就卡了壳，手忙脚乱去摸口袋，掏出来的贝壳戒指在晨光中泛着珍珠光泽。苏晓噗嗤笑出声，主动伸出左手，却被他颤抖的手指连着戴歪三次。

　　"其实..."程远终于把戒指推到位，额头抵着她的手背，"五岁那年你把我捞上岸..."他声音闷闷的，"现在轮到我..."后半句被苏晓落下的吻堵住。风铃声中，她尝到他唇上淡淡的咸味，不知是汗还是泪。

　　首批标准化生产的海鲜酱装箱那天，程远改良的自动灌装线首次全速运转。苏晓盯着仪表盘调整参数，碎发不断滑落。程远突然出现在身后，用根红绳帮她挽起头发，指腹无意蹭过她耳垂，两人同时红了耳根。传送带尽头，贴有"苏程记"商标的玻璃瓶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一条流动的银河。

　　程母在婚礼前夜送来本包着蓝布的老相册。最后一页贴着泛黄的照片：五岁的苏晓（原主）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正给浑身湿透的小程远擦头发。背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但"救命之恩"四个字依然清晰可辨。苏晓摩挲着照片，突然被程远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她肩头，呼吸喷在她颈间："现在换我守护你。"

　　林阿婆组织的缝被会热闹非凡。渔村的老人们围着百囍被飞针走线，七嘴八舌回忆着往事："苏丫头五岁就敢跟潮水抢人""程家小子为学配方在酱园跪了三天"...苏晓听得入神，不自觉地摸了摸小腹。这个细微动作没逃过程远的眼睛，他手里的茶碗突然倾斜，烫红了大腿也浑然不觉。

　　新建的玻璃调香室落成时，正值海鲜酱打入省外市场。苏晓调试着新研发的牡蛎酱，忽然被程远从背后环住。他指向窗外正在施工的沙坑："秋千...滑梯..."每个词都像含在嘴里舍不得吐的糖。阳光透过玻璃顶洒下来，在天花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极了二十年前那个救人的午后，海底摇曳的光影。

　　婚礼当天，程远穿着崭新西装在码头等接亲船。潮水漫过他锃亮的皮鞋，远处传来熟悉的汽笛声。苏晓穿着改良版蓝布旗袍站在船头，海风掀起她头纱的瞬间，程远恍惚又看见二十年前那个朝他伸手的小女孩。

　　喜宴摆在苏家老宅，席面用的是"苏程记"全系列产品。程远挨桌敬酒，每次回头都能看见苏晓含笑的眼睛。当周芸起哄要新人喝交杯酒时，程远突然抢过苏晓的酒杯一饮而尽："她不能喝..."话没说完就被满堂起哄声淹没，只有林阿婆和程母交换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夜深人静时，程远抱着半醉的苏晓回新房。月光透过红喜字窗花，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轻轻抚过她平坦的小腹，突然感觉掌心被轻轻踢了一下——或许是错觉，但程远已经笑得像个捡到珍珠的渔夫。

　　清晨的潮声唤醒了新婚夫妇。苏晓在灶台发现程远留的新字条："去赶早潮，给你捞最肥的蛏子。"落款画着个歪歪扭扭的贝壳。她笑着抚过微微隆起的腹部，窗外传来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声音——新的一天开始了，在这个充满海鲜酱香气的小渔村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