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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不如归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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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乡情怯,这话说得一点错都没有
拖着行李箱,艾覃出了飞机场,脚步有些迟疑。
情怯,不只是因为近乡。一到这座城市,艾覃似乎又感受到那个人的气息,情怯,大概是因为害怕七年后那个人的改变。
二月份的气温还很低,艾覃拉紧领口,拖行李箱的手很快就冻得发干,发白。
叫了一辆出租车,艾覃报出地址的声音有些生涩。
很快,久违的灰楼出现在眼前。艾覃下了车,坚难地挪动自己的脚步。
草坪上,新雪覆枯草,晶莹的雪闪着微光。
艾覃走进一幢楼,等来电厅,按亮了21。
2101,看到熟悉到有些陌生的门牌,艾覃按门铃的手有些发抖。
‘叮咚’,门被打开的一刹那,门里门外的两张脸上都凝住了各自的表情,一个惊讶,一个激动。
时间在此刻静止很久。
“你回来了。”惊讶之余,李惊澜的脸色如常,话说得很淡漠。
艾覃心里‘咯噔’一声,他不禁垂下了眼,浓浓的睫毛柔柔地扫过一份失落。
“嗯。”
“进来吧。”李惊澜伸手拉走了艾覃的行李,把行李放在客厅的一个角落。
艾覃进入屋中四处张望。
七年后,除了那扇落地窗被拆了,屋里的一切都原封不动。
艾覃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阳台那两扇新修的窗户上。
“什么时候拆掉落地窗的?”
“四年前。”
李惊澜果然还是等了自己三年。拆了落地窗,自己却没回来,他当时一定很失望吧。
“怎么突然回来了?”李惊澜看到艾覃冻得脸色发青,递给他一杯温开水。
艾覃握住水杯,温暖传递到手上。
“就是突然想回来了。”
“这样吗?我还以为你放不下我呢。”
艾覃低下头,沉默不语。
李惊澜见状,柔和地一笑。
“果然如此。四年前你没回来,我就该明白你的意思的。放心,果真如此的话,我也不会再纠缠不放的。”
“我。。。”艾覃欲言又止。
李惊澜没有等到艾覃的下文,两人皆在沉默。
“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李惊澜打破这沉默。
“还能有什么打算,接着教我的书吧。”艾覃的声音很干涩。
“‘一夜笙歌’关了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
“那你今后预备住哪儿?”
“我。。。我去学校附近租一间公寓吧。”
“找到合适的房子前就先住我这儿吧。”
“好,谢谢。”
“那你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咱们出去吃饭。”李惊澜说完,钻进了书房。
艾覃独自站在空落落的客厅,寂寞的滋味泛上心头。
终究还是这样的一个结局。艾覃,四年前你为什么不回来?现在你为什么又回来了?你真是傻,傻到家了。人心是会变的,怎么可能永远静止在原地,守着一个冲动的诺言。
‘不管要多久,我都等你。’
这么冲动的话,却让自己傻傻地回来了。艾覃笑着摇摇头。
七点钟,艾覃坐上李惊澜的车。
审视着这辆熟悉的车,艾覃心情颇不平静。
七年前,李惊澜苦苦挽留的时候,自己毅然离开。如今,当自己想要回头重温过去的那份美好时,李惊澜已经不再等待了。命运总喜欢开这种玩笑,或者说,我们有缘无份吧。
李惊澜开车到一家酒店。
饭桌上,主客不欢。两人都闷着头,找不到共同的话题。
迅速吃完饭,艾覃‘逃’出酒店,心中一松。
打开车门,李惊澜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对艾覃说:“这里离‘莫离’很近,要不要去看看?”
‘莫离’。提到这个对两人来说有着不凡意义的地方,艾覃又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你想去就去吧。”
李惊澜关上车门,艾覃跟在他身后,两个人一前一后,他们的脚步看起来特别有默契。
‘莫离咖啡厅’字迹尚在,霓彩却并不闪亮。
“今天是大年十五,‘莫离’不开业,我倒是忘了。”
“大年十五?”艾覃念着这个生疏的名词。
七年没有过春节了。回来后,城市里的节日气息也并不浓厚,所以,自己竟然不知道今天是大年十五。
“在国外不过年吗?”
“嗯,没有那个气氛,每次都会忘。”
“噢?是吗?这七年来,我都是一个人过年的。”
“你不回家吗?”
“家里人总提成家的事,心烦,不回也罢。”
“对不起。”艾覃苦笑着说,“要是碰到合适的,就结婚吧。”
“那是当然的。”李惊澜心头微怒。
冬天黑夜来得早,此时,陆陆续续有爆竹热热闹闹的响声,空中也时不时燃起美丽的烟火。
艾覃看得呆呆的,在看烟花。
李惊澜也看得呆呆的,却是在看艾覃。
烟火发出绚烂的光芒,印照在艾覃苍白的脸上。艾覃的脸变着颜色,不变的是那淡淡的哀愁,微微的倔强。七年了,这张脸变成熟了,可这样的表情却还是依然。
李惊澜心中一阵绞痛,忍不住轻轻搂过艾覃的腰。
艾覃有些吃惊,忘记了挣扎,忘记了回应,傻傻地站在原地,接受李惊澜越来越紧的拥抱。
李惊澜的身躯暖暖的,目光柔柔的。这,难道是幸福的预兆吗?
艾覃回过神来,双手环到了李惊澜的后背,头轻轻枕在李惊澜肩膀。七年不见,他的怀抱更加温暖,他的肩膀更加宽阔。艾覃贪婪地吮吸李惊澜身上熟悉的气味。
可是,一个拥抱,怎么填得满多年来空虚的想念。艾覃的心在上下翻腾,声音可怜地打着颤儿。
“惊澜,别离开我。”艾覃把头埋在李惊澜胸脯,“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晚回来,咱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腰上的力道一松,李惊澜已经放开了自己。艾覃抬起头,看见李惊澜面无喜色,眼中虽闪过莫名的光,却什么也不表示。
果然,一切都来不及了吗?失望噬咬艾覃的心,艾覃咬了咬唇。这里的幸福,我最终还是抓不住吗?
“对不起。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很不容易地,艾覃嘴中挤出这么一句话。
李惊澜还是静静地看着艾覃,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目光深深的,有些灼人。
“你这算什么意思?想说什么就直说,这么看着我干嘛?”艾覃终于忍不住,凶凶地吼了一句,像一只受了伤的暴躁小兽。
李惊澜轻轻笑了一声,笑中,全是宠溺的味道。
艾覃听了却会错意,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瞪了李惊澜一眼后,艾覃头也不回地走开,也不管要去哪儿,能去哪儿。
李惊澜抓住艾覃的手臂,轻轻一带,艾覃整个儿被李惊澜圈在怀中。
艾覃挣扎着,口中恨恨地说:“李惊澜,你别欺人太甚。放开我!听到没有?”
李惊澜笑意更深,用一个长吻慢慢安抚怀中躁动的人。
艾覃被吻傻了,张大眼,茫然地数着李惊澜眼中丝丝情意。良久,才陷情其中,开始回应。
深吻引得不少人侧目,目光或鄙夷,或淡然,或惊羡。不过,两人都不去理会。这场爱情长跑,耗尽了两人的体力,此刻,两人只想在对方的温柔下沉沦,沉沦到迷失自我。
法式长吻过后,李惊澜拥着艾覃上了车,艾覃软在椅子上,脑子还有些发晕。
“芹菜,能听你一句真心话可真不容易。”李惊澜嘻皮笑脸,俨然原先的那只变色龙的模样,不过,打趣的话中,情意变得厚重多了。
‘芹菜’,这个熟悉的称呼自己有多久没有听到了?艾覃心里暖暖的,笑也变得暖暖的。
“你是说,你刚刚在套我的话?”艾覃想到这点,竟也生不起气来。
“你猜到了?”李惊澜一副得意的样子。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艾覃垂着头,有些失落,“你也不想想我会有多伤心。”
“芹菜,你生气了?”
“没有。”艾覃也不抬头,声音闷闷的,“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你才回来的呢?”
“傻瓜,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依你的性子,你根本就不会来找我对吧?更不会拉着行李就跑到我家,是不是?”
“惊澜,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会考虑这些问题了?” “我说过,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改变的。”李惊澜仍是笑着,脸上多了一分艾覃不熟悉的成熟韵味,“艾覃,请你相信,这是我最后一次试探你,以后无论如何,咱们都坦诚相待,好不好?”
“嗯。”艾覃轻轻应了一声,“惊澜,对不起,我太任性了,其实与加拿大那边又签下四年的合约的时候,我就在后悔,也很害怕等我回来后,我就什么都失去了。” “傻芹菜,我说过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的。”
“惊澜,如果我真的变心了,你真的就不再纠缠吗?”艾覃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那得看情况,不过我不会开始就放弃的。”李惊澜笑着答道,随即又问:“那你呢?如果我不再等你的话,你怎么办呢?”
“我有什么怎么办的?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也就过一天算一天了,随遇而安吧。”
“芹菜,你真没主动性。”
“唉,也许真的是这样的吧。我这个人,想事情可能太过悲观了。”
“好了,不要谈这个了,这些都只是假设而已。”李惊澜不想让谈话太过沉重,一扬眉,轻易地转移了话题,“七年了,你害我苦苦等了七年,你说吧,以后怎么补偿我?”
“给你做饭。”艾覃说得很认真,那种可爱的表情让人忍不住很想欺负一下。
“不够。”
“那怎么办?我又不会做其它的。”
“嗯?是吗?再想想看,你真的不会其它的?”
“你说怎么办吧?”
“把自己贡献出来给我吃怎么样?”
“去死。”艾覃脸一板,“好好开车,别多说话。”
此时,轰隆隆几声,一个巨形的烟花绽放在两人面前的那方天空,璀璨火花如流星火雨,照亮冬季的一片天空。
烟火的光芒在两人眼中闪烁。
艾覃忍不住侧头看李惊澜。
李惊澜的脸褪去七年前那一点点年轻的青涩,显得轮廓分别。坚挺的鼻子又衬得这张脸有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气息。这张脸变得既熟悉又陌生了啊。
艾覃看得如痴如醉,烟花散尽后,他的眼神依然痴迷。
“艾覃,你要再这么看着我,我可难保自己不会想歪。”李惊澜的话破坏了这温情脉脉的气氛。
艾覃脑羞成怒,咬着牙说:“你就不能闭嘴吗?”
“又怪我,明明是你不对,害人家心猿意马。”变色龙披上了流氓的外罩,脸皮厚得刀枪难入。
“李惊澜!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卖了!”艾覃现在有种很想把他踹到车外面的感觉。
淡淡的火药味弥漫在车里,却被脉脉柔情冲去了刺鼻的味道。这时,车驶进了地库。
下车进了公寓,温暖的空气将两人包围。
艾覃打开了角落的行李,翻出睡衣,对李惊澜说:“我先洗澡去了。”
‘洗澡’?!李惊澜心念一动,一个邪恶的‘主意’爬上心头。
“你去吧。”看着艾覃进入洗手间,李惊澜扬起一抹令有深意的笑。
艾覃关上门后,李惊澜按捺住狂喜的心情,在心里暗暗计算着时间。
估摸着艾覃差不多脱光了泡在浴缸里后,李惊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进洗手间。
而后,小小的浴缸中发出凄厉的叫声。
“李惊澜!你这个混蛋,给我出去!”
“呜。不要啊!”
水花泛动,爆竹惊鸣,这夜泣定无法平静。
夜深了,爆竹声逐渐淡去,烟花也褪去了繁华,空中只余淡淡轻烟。
李惊澜用浴巾裹住了艾覃,横抱了出来。
走进卧室后,李惊澜也不点灯,摸索着将艾覃轻轻放在卧室的床上。随后自己也躺在艾覃身侧,温柔地解去艾覃身上的浴巾后,李惊澜双手紧紧揽住艾覃的身体,将艾覃的脸贴在自己肩上。
艾覃哼唧了两声,疲惫地钻入李惊澜怀中。
感受到怀中温热的躯体这些细微的动作,李惊澜只觉得自己的心软得快要化了。于是,李惊澜侧了侧身子,轻轻地吻了一下艾覃的脸颊,艾覃柔软的发丝蹭着李惊澜的脸,李惊澜觉得痒痒得很是舒服。
被子柔软地覆在两人身上。拥抱着彼此温暖的身躯,感受着彼此细细的呼吸,细数着彼此有力的心跳,这大概就叫幸福。
没过多久,两人的呼吸变得沉重。沉沉的呼吸交落,缠绵。夜变得如此温柔,温馨,温暖。
没有人注意到,被李惊澜无意中甩到地上的那颗芹菜欢畅地笑着。那个李惊澜送给艾覃的芹菜毛绒,伴着李惊澜度过了七年寂寞的夜,被李惊澜每夜抱着搂着,又揉又捏,又吻又啃。七年的‘蹂躏’终于画上了句话,替身‘小芹菜’此时眉目间笑意盈动。
床上的‘芹菜’睡得很安静,在梦中舒心地笑着。
是谁说,艾覃抓不住这里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