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升中[无限]》芸墨

11、报仇

　　其实乔雅心底已有成型的想法，她需要找个鬼来验证。
　　鬼不会死第二次，彼此已经对峙过了一次，想必真的问它什么它也不会说真话，耗下去也只是浪费三人的时间和力气，不如把自己心底的推论说出来，既能梳理思路，还能通过鬼怪的反映检查一下自己的回答有没有什么问题。

　　她现在的行为就像是把出题老师中的一个绑起来，威胁他告诉自己□□，只不过这个老师意志坚定，抵死不从，她只好拿着卷子边答题边看老师反映，纠纠错，找找线索。
　　介于鬼怪心性单纯，反应真实，的确是很好的用来判断答案正确与否的“指导教师”。

　　“我们五人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的猎物，通过剥夺我们的性命，你们就可以重获新生。”
　　她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那只鬼的脸，她能看清它脸上的所有变化。

　　“普通的鬼怪却没有这种权力，他们在白天是阴暗拥挤山洞中的腐尸白骨，只能在夜晚化身鬼魂游荡，没有实体，甚至连房子都进不去。”
　　“那必然是你们有什么特殊之处，能在这群可怜鬼中脱颖而出。除开你们与屋子主人的血缘关系，唯一的解释就是那尊神像了。”

　　那只男鬼听到神像二字，不由得抬头看了她一眼，但是没有像昨天那个小婴儿一样反应激动。

　　“放着神像的洞里掩埋着无数尸骨，我猜你们应该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村子周围没有墓地，屋子里也没有遗像牌位，你们的亲人坚定地否认你们的离世，保留着你们生前的一切装饰。”

　　电视机、地球仪、收音机……
　　这些在她们眼里稀疏平常的普通物件，可能是这个村子里的人日积月累攒钱才能买下来的东西。

　　“他们知道你们复活的方式是以命换命，因此即便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还要留我们住下。”
　　“你们用尸骨供养所谓的山神，借助山神的力量来杀我们，接着我们的尸骨也被用去供养山神，无限循环，没有终结。”

　　“但是你用你的脑子好好想想，已死之人真的只需要再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就可以轻松复活了么？中间商都要赚差价呢，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交易，又哪能轻易轮到你头上。”

　　一个又一个点被串通，她的思路越发清晰，现在唯一还不清楚的就是复活的代价。
　　她看着那只鬼怪脸上从愤恨到逐渐露出迷茫的神情，就知道这鬼也不清楚这一系列事情背后到底需要付出些什么。

　　“你还记得生前发生过的事情吗。”乔雅忽然发问。
　　那鬼愣了一下，眼中的迷茫加重，方才的话他全都听了进去，原本脑子里还在计划着如何对这女人下手，但随着耳边信息越堆越多，他也逐渐感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这女人确实厉害，明明只是推测，却能准确地讲出他夜晚来找对他们下手的原因。
　　但是直到她询问起了他的过去，他才意识到自己对此一无所知，最早的记忆便是他已化为尸骨，从充斥着血腥气和香火味的泥土中爬出，满脑子都是对活人的仇恨与对掠夺他们性命的渴望。

　　他是为了生存的本能才想要剥夺他们的生命，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自己再一次活过来的目的是什么，就像是有人已经在他脑海里写下了一切。

　　那到底是谁……给予了他们这个权利和事成后的承诺呢？
　　是自己见到的那尊……令自己本能感受到恐惧的神像么？
　　那自己又是怎么死的？死后为什么会化成这副模样？

　　在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提问前，他几乎从未想过这些问题。

　　“你不记得了。”乔雅笃定，“你从来不对自己这被缝起来的嘴巴有过困惑么？你也从来没有对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产生过疑惑么？”
　　是啊……他的嘴巴。

　　“它是死于嘴巴被缝起来了？”刘青迷迷糊糊地听完了乔雅的分析，他看不见鬼的脸，顺着乔雅的话猜了一句。
　　“嘴巴被缝住的话，死后脸不可能这么干净，肯定是有人帮你清理过了。”乔雅看着他泛白的脸说道，“死因应该不是简单的缝嘴。”

　　手里有什么东西忽然抽动了一下，乔雅这才想起了方才攻击了自己的罪魁祸“手”，低头看去，那手算不上好看，指甲又尖又长，沾上了不少自己脸颊上的血液，这双手也很白，布满了深紫色的筋脉，但是手腕的切面却呈现暗红色。这个切面平整，是只能用大刀直直砍下才能产生的效果，她盯着这只断手看了三秒，脑子里冒出的一个念头立刻让她感觉脊背发凉。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严肃起来，蹲下身子，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询问他。
　　“你除了手，是不是还有其他部位可以从身上脱落？”

　　男鬼愣了愣，这次没有再抗拒她的提问，轻轻点了点头。

　　乔雅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把那句话说出了口。
　　“你是不是……死于被人月支解。”

　　她最终还是说出了这两个字，她方才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在看到这只断手时才有了这个想法。

　　他为什么可以轻松支配身上任意的部位，随心所欲？
　　那是因为自他死去的那个时候，他的身体早就已经是不完整的了。

　　一旦想到这个词。血腥恐怖的画面下意识便涌上她的眼前。

　　啊……
　　这句话像是某个开关，那只鬼忽然变得极度安静，就好似画面被暂停，刘青感觉身下逐渐开始发凉，一股子冷气从下方直直往上钻，要不是隔着一层被子，他甚至都觉得自己要被冻伤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刘叔！你先下来！”

　　极度安静后迎来的就是男鬼宛如癫狂似的挣扎，刘青一个快要七十公斤的成年男人都要压制不住，听了乔雅的话赶快蹦了下来，站在墙角，尽量远离它。那只鬼发出撕心裂肺的呜咽，声音嘶哑，刘青看不见，但是正对着它的乔雅和徐梓欣却看得一清二楚。

　　那只男鬼整张脸都在用力，苍白得几乎看不清的嘴唇使劲上下用力，极粗的黑线深深地凹在它如同白纸一般的面部，嘴唇边崩开细细密密的创口，流出青黑色的液体，顺着下巴落到地上，汇成一汪小小的血泊。那双眼睛瞪得极大，乔雅甚至能看见无数条红血丝。

　　它在试图挣脱嘴上的黑线！
　　他好像想起来了些什么……

　　如同绝望的困兽，发出的呜咽声令在场的三人都忍不住心脏涨涨的，有些发酸。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乔雅忽然想起了第一夜见到那个长发女鬼时，她也如同眼前这只鬼一样，发出绝望的悲鸣。
　　“为什么我们会死……”

　　徐梓欣都有些看不下去了，她转过头去死死咬着嘴唇。
　　地上的男鬼也逐渐没了动静，呜咽声越来越弱。

　　“他这是怎么了。”王鸿看到地上的鬼不再挣扎，有些害怕，但又有些担心，“从刚刚开始就不对劲，身上一下子变得好冷。”
　　乔雅脸色也有些发白，她低声说道：“我们应该是说出了他的死亡方式，让他想起了他的过去。”
　　“这……那他怎么反应这么大？”

　　乔雅半跪在地上，她伸出食指，挑起男鬼的下巴，他的下半张脸早就破烂不堪，如同乱了针脚的布娃娃，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还隔一会儿眨一下，让乔雅知道他还有意识。
　　“你想起来了么？”乔雅努力维持冷静，但是略微颤抖的指尖已经暴露出她的情绪。

　　那只男鬼的头微不可见地点了点，但随即又摇了摇头，他想张嘴说话，但是嘴巴早已被扯烂，稍稍一动就溢出青黑色的鲜血，乔雅觉得指尖有些冰凉，随即就看见了从他双眼处流下的血泪。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掐住，难过得无法呼吸。但同时一股强烈的恨意和不甘又卷上她的大脑，让她感受到剧烈的疼痛。比起只是听到他的嘶吼，更能感受到他的无助。
　　那种感觉，就好像这只男鬼的情绪通过她的接触，同样传递到了自己身上。

　　她的脑袋很痛，无数情绪如同潮水一样灌进她的脑中，她感到眼前发白，好像有些细碎的记忆也同步传递到了她的脑海之中。

　　“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父亲供你读书的钱都是哪里来的？还敢给老子举报了？狗/娘养的……”
　　“你管不好你张嘴……那就我……”
　　她被死死绑在床上，嘴唇火辣辣得痛，而面前无数道虚影正发出讥笑，吵得她耳膜发胀。下一秒，无法形容的疼痛感从她的四肢传入全身，像是浑身骨头被敲碎一样，她痛得想要尖叫，但是嘴巴无法动弹，只能将痛苦嚼碎，吞进自己的心底。
　　“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多管闲事了……”

　　“姐姐！姐姐！”
　　“乔姑娘！你怎么了！”

　　乔雅眼前的白光终于散去，她双腿一软，直直坐到了地上，整个人就像是从水中捞起的一条鱼，大口地喘息着，一时之间头晕目花。

　　“我……我好像……进入他的记忆了……”徐梓欣撑在了乔雅背后，乔雅已经有些分不清记忆和现实，骨肉被切断的疼痛感还刺激着她的神经，她浑身发软，只能靠在徐梓欣身上。

　　“什么……”刘青本来还想再问下去，但乔雅现在的状况明显不对，他又不好做些什么，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姐姐，你先坐一会，有什么过会再说。”徐梓欣感受着手臂处传来的温度和重量，有些担心。

　　那只男鬼在和乔雅接触后，也显出一副疲态，它倒在地上，要不是身体还在上下起伏，刘青差点以为这鬼要死了。
　　乔雅闭上眼睛，眉头紧锁，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但手脚冰凉。

　　她足足缓了两三分钟，一睁开眼就看见面前两人担心的神情，勉强朝对方笑了笑：“没事了，不用担心。”
　　接着用手臂撑起自己的身子，慢慢凑到那只男鬼面前。

　　“能写字么？”乔雅声音很轻，她不再计较上一次他伤了自己的事情，把方才放在地上的灰押塞在了自己手中的断手上，然后交给了他，“你想说什么，都把他写下来。”
　　那只鬼不再展露强烈的攻击性，他沉默安静，身体因为疼痛而颤抖。他的身材瘦弱，刘青感受得最为明显，背脊淡薄，像纸糊的一样。

　　脆弱的……就好像它是五感正常的普通人一样。

　　他现在才意识到，在它在变成鬼之前，应该和他们三人一样是个正常人类吧。
　　只不过当时他一心想着制服住这只鬼，免得他暴起杀人，压根没想到这一层。
　　他咬了咬唇，只是默默看着地上那个脆弱的身躯。

　　男鬼的手在发抖，他的手指死死地握住灰押细细的柄，像是要把它揉进血肉里，地上早就已经沾满了他留下的血泪和血污，他蘸取了少许，另一只手死死地揪住被单。

　　他一笔一划极其用力，也写得极慢，几乎每写一笔都发出极为痛苦的哽咽，在场三人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催促。
　　床单被划得又皱又凌乱，乌黑的血渍溅得到处都是，他落下最后一笔时，手指已经扭曲到无法伸直，他的脸色好像比之前还要再白上几分。

　　他已经没有维持□□的能量了，三人看见他原本完整的躯体开始断裂，被分成数块，散落在地板上，逐渐开始粉碎。

　　再傻的人也看出来了，他方才是在用自己的这条命写下这份线索。
　　从彼此仇视，再到甘愿放弃自己最后一次求生的机会给他们提供宝贵的线索，三人都意识到了这只男鬼心里的怨恨与不甘。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直到男鬼的身躯彻底化成灰烬，消散在狭小的房间之中，徐梓欣还是忍不住落下眼泪，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低声抽泣。

　　乔雅也无声地注视着灰烬消散，最后低下头将血迹斑斑的床单翻转，露出上面用生命写下的文字。

　　——找出我的名字

　　——村长

　　——报仇！！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31 17:53:51~2022-04-06 16:3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筋肉子仙桃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