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风雨却上头》十三下雪

6、06 失落

　　几天后，卓延手机一直处于关机，期间谢雨荷到他住处又找了几次却仍旧无果，听房东说是已经搬走了。
　　卓延在这座城市似乎也没有其他朋友，自然没人知道他搬到哪里去了。
　　那天以后，卓延在这个城市失去了联系，从此杳无音信。
　　那几天，谢雨荷闷闷不乐，下班后回来时躺在沙发上沉默，或者曲卷着发呆，我知道，尽管她不说，其实心里很是难受。
　　一段时间，她上班时候无精打采，几次咖啡都渗到了指夹里，烫到了指头竟然不知，连刚签的案子细节也弄错了。
　　BOSS感觉怪异，找我了解情况，我苦笑一声转头没理会把BOSS晾在了前台，BOSS挺着庞大的啤酒肚无奈摇头，即便谢雨荷再怎么优秀，天逸必须正常运转，案子持续跟进。
　　BOSS的啤酒肚还未喂，更何况天逸还那么多员工，BOSS还有小三和小老婆要养不是，这些都是巨大的开销，谢雨荷签回来的单子是颇丰，但终究要有人跟进，若是止步不前又何来效益。
　　BOSS把她签完的案子转给了龚楠，谢雨荷自然没意见，反正该走的流程均已走完，接下来便是各个细节的跟进，龚楠估计这方面比她懂。
　　谢雨荷跟客户打好招呼，找了一个令客户无法拒接的理由。
　　理由虽然牵强，或是明显敷衍，毕竟商人终究重利，BOSS剜心割肉似的让利了半个点后 ，答应了天逸的选择，让龚楠跟进，在绝对利益面前，其他并无一定，谁都不会把到手的金钱往外推，那种说什么对钱不感兴趣都老司机。
　　这样的老司机曾几时能多，天逸的客户自然不是，况且谢雨荷答应若期间出现任何异常，均会协助处理。
　　龚楠能喝，一斤八两不是问题，正好对了对方的脾气。
　　龚楠与谢雨荷握手，表示一切有她，让她放心休假，分红绝对不会少了她的那一份。
　　谢雨荷苦笑。
　　分红虽然不菲，但他相信谢雨荷在乎不是那点拿钱，她确实有心事。这么说来，龚楠也算是个好人，毕竟不会像某些职场规则，忌惮下属功高盖主。
　　谢雨荷躺在沙发上发呆，晚上我们也没了食欲，做好的可乐鸡排放回了冰箱里，便拉着她出去。
　　珠江岸边，清风拂面，分外凉爽，减免了些内心的杂乱。
　　麦哲伦游艇装饰奢华，霓虹闪烁，似乎映照着城市的灯红酒绿，我买票，拉着谢雨荷上了游艇。
　　游艇内，昏暗的彩灯，优雅的旋律，格调轻松闲雅，让整艘忙绿了一天的人群放松心情，这边清茶小酒，那边清歌曼舞，让人好不惬意。
　　嗯，麦哲伦游艇，约会的圣地。
　　晚风吹起纱裙，撩拨长发。
　　我拉谢雨荷在靠船延的桌子上坐下，结着蝴蝶结，打扮帅气的服务生弯腰轻声问，“两位美丽的小姐，要喝点什么。”
　　“两杯果汁，不要放冰，常温就可以，谢谢。”
　　我握着谢雨荷的手，她浅笑，反握我的手。
　　良久，她放手起身慵懒地倚在栏杆上，晚风鼓动长裙，今夜她未上妆，纯粹了许多，虽看似憔悴，但出自然美，仿佛回到了几年前。
　　几年前，大学毕业那会，刚出来工作，生活拮据，出来玩一趟都要掰着手指，每一分都得用在刀刃上，从未上过像麦哲伦这样奢华的游艇，也没有剩余的钱去买更好的化妆品，脸上干净地自然又理所当然。
　　而后好一会，谢雨荷突然又浅浅一笑，似乎想起了什么。
　　之后，有了天逸，有了卓延，有了BOSS色眯眯贼溜的眼神，生活便有了更多的色彩。
　　“上次登船，卓延还在。”
　　上次登上麦哲伦时，卓延还在，就站在谢雨荷现在站着的地方，那时他穿着西装打着领结，迎着晚风看起来有些帅气，还以为他穿的那么正式，是想向谢雨荷求婚，把她心里触电了一下，一个老佛爷狠瞪了他一下。
　　谢雨荷十分享受现实，仰靠在他身上，卓延就静静搂着她，闪瞎了我这多年以来的单身狗，成了电灯泡，甚至照亮了整个船上的人。
　　那时，卓延和谢雨荷又何尝不是。
　　她干叹了一声，面上又挂起了愁容。
　　想起物是人非事事休，倒不是欲语泪先流，而是不肯与君绝。
　　一个好男人。
　　卓延。
　　而我，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
　　昨日的快乐，谁都不能肯定不会成为今天的惆怅。
　　桌子上的烛火轻轻跳动，像是听到优雅的小提琴声后起舞，虽不及周遭的霓虹灯色彩斑斓，但它的摇曳似乎更懂人心灵上的闪烁。
　　因为尽管它渺小，但总是照亮前面的一束光。
　　一束能让人忘记过往，砥砺前行的光。
　　“谢雨荷，要不……，船上风大，要不我们回去吧。”
　　谢雨荷回头看着我，低头浅笑，而后长叹，突然说了一句极为煽情的话，“陈可依，有你真好，假如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永远都是最美丽的，不是吗？”
　　谢雨荷撩动了一下长发，莞尔而笑。
　　麦哲伦上，清风虽然不能让人释怀，但至少心情能舒畅许多，我笑了笑，把秀发撩到耳后，让长裙随风飘动。
　　果汁上说的时候，我刚端起还没到嘴上，没来得及入口，突然前面传来吵杂的声音，而后一阵阵的骚动，脚步杂乱，一旁的服务员飞快转身朝船头跑去，其他人也跟着跑去。
　　人性的诱惑谁都有，特别在能转移视线时，出于好奇，我拉着谢雨荷也跟了过去。
　　走在人群后，前面挤了不少人堵住了路，像一个屏障似地。前面的小哥长的比我和谢雨荷高出了一个头，挡住了视线，看不清前面的状况，“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没回头，表情竟然平静，显得成熟稳重，只是淡淡地说道，“有人跳江。”
　　跳江？
　　我震惊，心里一阵剧烈的颤抖，珠江水系看似平缓微波，但平静的水面下是何其的凶险湍急，珠江水系何其庞大，国内排水量名列前茅，尤其到了晚上，被风吹过后，加上麦哲伦巨型游艇划过，能泛起一米多高的浪花来。
　　竟然有人那么不怕死。
　　透过人墙，谢雨荷从缝隙中望去，她的眼力一向要比我好，她摇头幽叹了口气，“是苏小小。”
　　是她，苏小小，这个小不点。
　　天逸刚来不久的实习生，跟我一起在前台，长相清纯，性格开朗，与我跟谢雨荷关系融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小小闺蜜。
　　让我惊住的是，这小丫头胆子那么大，这么宽的江她都敢跳下去了，不要命了吧。
　　这个问题似乎想想都不是一星半点地蠢，要命自然不会跳，固然是想不开。
　　苏小小这丫头平心挺开朗的，有什么想不开，竟然会傻到跳江。
　　我挤到人前，看到了一件纯白色的公主裙，微波荡漾的水面飘着，像一朵被江水猛烈冲击后的百合。
　　周围能动手帮忙的都在尽力，伸手使劲地拉着救生绳索，苏小小安静地躺在一个人的身上，如同纸一样惨白，我以为是游艇上的救生员，拉上来的时候感觉有些熟悉，避开人走近才看清了些，那人原来是龚楠。
　　看到是龚楠，我和谢雨荷都十分地诧异。
　　没有想到竟然是他。
　　龚楠把苏小小躺平放到夹板上，脱下西服盖在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脸。
　　游艇上的工作人员早已拨打了120，把准备好的应急物资和医疗药品拿了过来，周遭拉起了临时的警戒线。
　　还没等到救护车来的时候，龚楠对着苏小小又是按胸又是人工呼吸的，费了很大劲，费了很久时间，苏小小吐出大量江水后微微睁开双眼。
　　看到苏小小醒来，龚楠力疲地跌坐在夹板上，放心的看看呼了口气。
　　我和谢雨荷挤了过去，慢慢扶起苏小小，急切地问。“小小，好点了吗？”而后用工作人员准备的热毛巾擦拭着脸和手，让她脸和手都能温暖一些。
　　苏小小眼色迷茫。
　　她似乎很努力的睁开了眼睛，又眨了几下才适用周遭的灯火似的，看清楚是我，内心貌似在颤抖了一下。
　　苏小小的眼里闪现了一抹失落。
　　那种失落，似乎来自内心的绝望，而每次的绝望总有无法忘怀的奢求，她的脸上情绪分明，一种看淡死亡的分明。
　　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怎么样有这种表情？
　　而后许久，人影渐渐散去，只有游艇上的晚风还在，苏小小勉强抬头，微弱的声音回答，“谢谢你，可依姐，雨荷姐，是你们救了我。”
　　我摸着她的长发，和娇小的脸颊。
　　她的脸颊被江水击打的泛白，缺少红晕血色。
　　“是龚楠。”
　　“龚经理。”
　　是他，龚楠。
　　一个走过前台都未必会点头之交的上司。
　　龚楠走了过来，打了一个喷嚏，“既然是你们，那苏小小就交給你们送她去医院了，做个全身检查，避免留下后遗症。”
　　“您放心，交给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她。”
　　“嗯。”龚楠看了苏小小一眼，便转身下了游艇。
　　龚楠走了。
　　苏小小呆呆地望了他一眼，表情忧伤。
　　谢雨荷何尝不是一个聪明人，她干叹了一声，“同是天涯沦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