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爷爷》倾妖妖

78、我不走

　　一群想要出城的人中，蓦然出现了个特权阶级，不引人注目才怪，那个喊唐焰的陌生军官也意识到自己这么大声不太好，压低帽檐不好意思攘开挤挤囔囔的人群到了唐焰还有唐有强面前。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有任务、任务。”团长给的任务。

　　唐焰看着来人，慢慢在回忆里搜索出他是谁，眉眼还有声音有点印象。
　　……哦，是贺一洐那个偶尔会过来送东西的副手，他们没怎么接触过，唐有强倒是挺熟的，看到他很惊讶。

　　“是小王领导吧，你怎么过来了？”

　　副手才不敢在他头儿的婆家面前妄称领导，惶恐摆手：“别别别，我才不是领导……”

　　“那是小王吧？”

　　一句小王八，副手又有点自闭，不过很快看了下四周低声道：“你们要出川中，可以跟我走。”

　　他按贺团的安排去了小二村接唐焰，那边已经全空了，给贺团打电话，贺团让他去火车站，紧赶慢赶到了果然就在火车站找到了唐焰父子。他们下午就知道如今川中可能会变成孤岛，封城也是前所未有的尝试，只是得到上级的命令是待命。

　　“没事没事，我们车还在火车站，火车坐不了高速自己也能出，不麻烦……”

　　“叔！别高速了，你看看这边车流，一小时能走几百米就够不错了，而且现在高速……”军装男人直接提了两人的行李，还给唐有强和唐焰拿了两个N95，更是压低了声音：“戴上，火车站人多，注意点好。而且，叔，高速也限制车辆出城。你们现在也知道封城的事吧。”

　　“刚听别人说了。”唐有强接过口罩，递了一个给唐焰：“说是有传染病。”

　　“对对，所以快些，封城事小，如果真感染了那就严重了，毕竟身体才最重要。高速和火车都不行，我们现在去飞机场，这边离机场近，也没那么多车，快得很，而且就算晚到一点也没事。”

　　“这个时候飞机票不该早抢完了?”

　　三个人从人群里出来，小王分心看向唐焰，他们头不谈恋爱则矣一谈恋爱简直惊天动地，吵了架还是把人安排好才行，连私人飞机都搞来了，也不知道家里到底是个什么家底哟。

　　“……咱有特殊通道，是团长给安排的。”

　　“哦，哦？小一？”

　　副手嘿嘿笑，也只有唐叔敢这么喊他们阎王爷了，这就是世界的参差啊！

　　可走了几步，分了点心在唐焰身上的小王就发现唐焰没跟上来，唐有强也察觉到，回头招呼儿子：“我们还是快些吧，小王来得也不容易，现在情况太乱了。”

　　唐焰已经在手机上摁完几句话朝人亮起。

　　“你们呢。”

　　你们？副手反应过来应该问的是头儿，很自然的坦白道：“自然是留在这里了，这个时候是国家需要我们的时候，封城有不少事儿要忙，运输物资啊保障持续啊，虽然我们是临时驻过来，可多一个人是一个，作为军人怎么可能逃。贺团以前出生入死，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当兵真不容易。你们也有父母，也有自己的家庭，还这么年轻，都得好好的啊！”唐有强感叹。

　　“职责所在，义不容辞。叔，那我们赶紧去机场，送完你们我还得找点回去跟头儿开会。今天指不定要熬个通宵。”

　　小王拎着行李催唐家父子速去机场，当然这话主要是对唐焰说的。

　　此时，唐焰再次点亮了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火车站人声嘈杂，昏黄的路灯、交叉路口的红绿灯、附近小旅店闪烁提到哦的那个的灯牌冗杂着庸俗不堪，只有这个人干净清冷得跟这一切格格不入。

　　唐焰将再次打出来的字给父亲看。唐有强看完后明显一愣：“你……”

　　唐焰保持着手臂抬高的姿势，没有半点退缩，副手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能急得继续催：“真的得快些了，再等下去，我怕去机场的路也堵了。”

　　可身边的唐有强却说道：“那我也不走了，就留在这。”

　　“什么不走了？不行啊！留在这里不是好事，能走尽量走啊叔！你们不是都带行李准备离开的吗！”

　　小王都快崩溃，头儿千叮咛万嘱咐的事他要是办不好回去一准挨呲，而且他很明显是很看重送唐焰走这种事。

　　唐焰直直走过来，将唐有强往小王那边推去，摇摇头。
　　接着他要咬了下唇，攥着手机的五指用力到发白，呼吸声渐渐粗重，似是鼓起了无尽的勇气，再打了一行字给唐有强。

　　“对不起，有件事没告诉你。”

　　这行字很快删除，然后换上了这句话。
　　“我留下来，是因为他是我交往了十年的男朋友。”

　　*
　　小破车在夜色里突突奔驰，回去的公路极少有车，五菱宏光直接飙起来，转弯漂移轮子都带烟。

　　去的时候几个小时的路程，回来也就一小时不到。他没到小二村，而是去了基地，今晚值岗的小兵还是之前给唐焰开门的那个，现在已经成为警卫队模范警卫员的他看到熟悉的车，奇怪得很。

　　晚上还送水果吗？

　　可里面露出唐焰的脸，小兵整个就懂了：“是来看——好咧好咧，我放你进去。”

　　来看那个王牌军团长的呗！他们的事今天都传开了，这还有什么必要问或者拦吗？就是拦下了到时候一打电话不也放行？

　　唐焰畅通无阻进去，找了个地方停好车，自己下来又畅通无阻地到了贺一洐的办公楼里面，他极少来这里，甚至在今天之前还想着跟这里永远地告别，结果一时一刻的远离都没能坚持住。

　　不知名的传染病能到封城的地步，绝不会是想象中的简简单单。世界上流行过的天花、霍乱死了那么多人，一则是没有有效的药物，二是没有足够的医疗资源，三便是传染性极高。

　　唐焰听了一路的电台广播，努力用有限的时间知道更多的消息，总结而出，这三点目前的肺炎传染病其实都已经满足了，如今面临的应该是一场难打的战争，而偏偏他的那个人有可能会冲在最前面。

　　他摸过贺一洐的伤疤，不论深还是浅，都让他锥心。

　　为什么要离开海市离开贺一洐让自己陷入一片根本看不到光亮的泥沼，不就是想要这个人拥有更好更光芒的未来吗？

　　可那身伤是什么？是孤独！是破碎！是他在放弃自己！

　　他想过，贺一洐会成为贺家的继承人，娶一个清清白白的妻子，以后还会有可爱的孩子，他的事业还有家庭都会是最好的最幸福的。自己的人生九岁的时候就毁掉了，可贺一洐的人生如果不遇到他，便永远都是康庄大道。

　　但这些都在看到摸到那些伤疤时破碎了。

　　没有他，贺一洐过得一点都不好，比以前还要不好。

　　唐焰蹬着台阶往楼上走，他步履很重，在地板上打出坚定的哒哒声，他一点都不想贺一洐受伤，一点也不。
　　现在那个人要留下来做危险的事，却执拗地要把自己送到安全的地方，凭什么！凭什么！他不乐意！

　　楼上会议室繁杂声渐大，大门打开，许多人脚步声清晰可闻，在唐焰上到二楼的走廊时，那帮人也接近了楼梯。

　　人群最前面的是几个基地的大领导，贺一洐在其右，手里搭着军服，领口的扣子解开几颗，落拓肆意，即便站在最旁边，却也最醒目。

　　他们都看到了穿着外面人才穿的衣服的青年出现在这里，脸被口罩遮了大半，只余下漂亮的眉眼。
　　他也在看他们。

　　“你是——”

　　大领导不解的话语未落，一直在会议上不发一眼的贺团便如风一样冲上前搂住那青年的肩，高大的身形将人罩了个严严实实。

　　“我家属。”

　　抛下一句话，贺一洐便领人往楼上去，步子大得恨不得蹬风火轮，被他搂在怀里的青年真的就跟昙花一现，几个领导本来就没怎么看清他到底长什么样，现在连人是不是有出现过都很怀疑了。

　　“家属？什么家属？小贺什么时候有家属？”

　　“家属说的是弟弟吧，看着很年轻。”

　　“老了老了，以前家属不都说是媳妇吗，原来是这样啊。”

　　跟在大领导后面的一帮子小干部不敢说话，本来就是这样的家属啊！你们在纠正些什么！现在他们真的很想啊啊尖叫啊！这是什么钢铁男人化成绕指柔！

　　贺阎王，你还记得下午你被甩脸子的事嘛！

　　贺一洐紧紧拥着唐焰到了楼上自己的办公室，门一推开，唐焰也就准备推开贺一洐，但这个人跟拥有了反作用力一样，唐焰一推，贺一洐更是将人抱得紧紧，脸上的表情很凶。

　　他用背将门关上，把青年禁锢在自己怀里：“你不是走了吗？回来干什么！”

　　知道唐焰不会说话，贺一洐只能继续喋喋不休：“你不要说你后悔了，你想我了，你准备跟我好好过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恨恨说完，贺一洐便将唐焰推开，焦躁地去到办公桌那里拿起军线电话：“我再安排辆车送你。这次绑也会把你绑出川中。”

　　“我……不走。”

　　摁下拨号键的贺一洐愣住。俊挺的男人猛地站直抬头，放在耳朵边的听筒从掌心里滑落。

　　他刚刚是听到了唐焰的声音?
　　是吧？是吧？是吧？

　　在门前被窗外月光笼罩的男人拉下口罩：“这次，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