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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野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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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北的风光很是辽阔壮丽,这对于从小生活在中原的潇潇来说,是从所未见的。
但此刻的她,顾不得悠哉悠哉地欣赏美景。
灰扑扑的衣帽,破破烂烂,一双大而黑亮的眼睛镶在蜡黄干枯的脸蛋上,更像是某种藏在地洞中躲避天敌的动物,机敏而小心地在人群中穿行,过大的三角皮帽帽檐散下的阴影几乎遮去了她大半个脸。和大部分蜗居苟活在这个边塞城市的流民一样,他们麻木而机敏,小心翼翼地在这个城市讨生活。
从押送队伍中逃出来,东躲西藏两个多月,她运气一直很好。
过了靖阳关,再往前去,穿过草原,就快到琉璃,那里是她母亲的故国,但是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简辽曾经留了一份琉璃上将军曾兀西的亲笔文书,暗中扩充私募军力的大将军恰好与还是王爷的简辽买过一批武器,这份协议,刚好是在皇帝安朝还被圈禁在良州做良王的时候留下的。曾兀西一天还是琉璃的上将军,这份协议就任然有用。
潇潇仿着笔迹多抄了一份,把原件留在了靖阳城外的土地庙。
运气再好些,穿过狭小的莫多莫草原,就是琉璃国凡城的地界,这样的路程,骑马只要半天多一点的时间,以潇潇现在的脚程,顶多两天,更何况,她的手里还有些银两,跟着商队,坐马车也就一天的光景。
当然,如果运气不好,遇上草原野狼,永远到不了仅隔着两座平缓的小山丘的凡城,也是有可能的。
潇潇还是个属于盲目乐观了不止一点的小女人。逃亡了两个多月还是没被人抓回去就是最好的证明,她是这样想的。
马车骨碌碌地转着,不紧不慢,有一种商队是很少人劫持的,尤其是还跟两国的官府都扯上点关系,但是油水还不太多,运些官办采购杂七杂八的琐碎物。这种商队往往屁股后面还跟着一溜的老百姓,挑着担子做些小生意的商贩。太平盛世,打劫这样的商队就等于跟两国的政府过不去,跟两国的百姓过不去,抢来的银两还不够塞牙缝,吃力不讨好,一个弄不好,还容易被两国联合歼灭之。尤其是近些年来,这两国的关系好到冒烟。好几个宗室的郡主都嫁到了琉璃,好几个琉璃的美女都送进了皇帝的后宫。
潇潇坐在简陋的马车上,靠着门边,透过帘子,木然地看着车夫赶路。
烟尘四起,原本蓝天绿地的草地平白起了一阵黄烟,得得得的马蹄声刹那间如天边翻滚的雷声,轰隆隆地冲杀过来。尚未等商队的人反映过来,夹杂着马蹄声的弓箭嗖嗖地飞来,还来不及搭好防备的卫兵被连串射杀。霎时间,兵荒马乱,潇潇刚想爬出去,嗖的一支箭就钉在了马脑上,鲜血溅在她脸上,热腾腾的。马匹挣扎了数下,轰隆的倒下,潇潇的破马车也跟着颤抖了几下,歪歪扭扭地勉强站稳。
透过帘子,只见那群骑着马匹的贼人,杂七杂八的都穿着寻常人的粗布麻衣,马匹却是养得膘肥体壮,搭箭射杀的,挥舞着皮鞭的,拿着大砍刀的,一波波冲杀上来。疲软无力的靖阳士兵们很快地败下阵来,逃的逃,散的散,没两下就被那些贼人砍在刀下。
潇潇脚软得几乎站不起来,摸爬到中了两箭对穿涓涓流血的车夫旁,抹了两把血,钻进了马夫的身下,顾不得腥臭,把脸埋进了那人的臂弯。
瑟瑟发抖的人群蜷缩在贼人的马匹下,都是些逃不了也不敢逃的人。
黑得透亮的一匹大马立在正中,比寻常的马匹又更大了一圈,马上的人如铁塔一般的身形,让人不禁觉得没有这么健壮的大马哪能驮得起这么大个的壮汉,一身的黑,腰间配了把大刀,漆黑的刀鞘,未出鞘,已是杀气腾腾。一双黑亮的眼睛铜铃般大,像野地里的狼,冷冷地扫了眼。
活人一堆,死人一堆,藏在马夫身下的潇潇也不能幸免,被拖了出来。僵硬的身体被强行拖下了地,不消片刻,便被人发现了是诈死,丢到活人堆中,又惊又怕。
见分类完毕,铁塔男人挥了挥手,野狼们纷纷归队。身旁的一青衣男子出列,一双鹰眼,两鬓微霜,走到俘虏堆中,朗声道:“我们野狼此次来不为财,只是要找一个人。你们乖乖的合作,我们不会为难你。现在,所有的女人都抬起头来。”
鹰眼扫了眼俘虏们,垂着头的,头低得更低,未垂头的,都将脑袋埋进了胸窝,冷冷一笑,“违令者——”随手拉过一人,丈二长的长矛“嗦”的一声,当胸穿透,淡笑道:“你们老实点合作,主人自会放你们回去,若是,坚持,下一个就未必有这么幸运了。”
霎时间,人群中一片骚动,女人们无论愿意与否,纷纷被身边的男子推了出去,哭声震天。潇潇自知躲不过,很是乖巧地顺着身后那些个人的推势跌了出去。
随商队行走的女人并不多,加上男子装扮的潇潇不过六个,几个女人哭成一团,满脸的涕泪冲刷出一道道脂粉与尘土交杂的痕迹,潇潇只是脚软,眼睛却是干巴巴的,学着那些个女人,垂着头抽泣哽咽。
鹰眼似乎很满意,走近这几人,冷哼道:“这就是你们靖阳的男人……”
“抬起头来。”铁塔出声了,一如他的身型给人的压迫感。
那些女人只顾着哭,索性什么都不管不顾。适才被自己心爱的男子或亲人推出来,已是伤心欲绝,这下子嚎得更大声了。
铁塔皱了皱眉头,正要说话,却见一女子扑上来,“与其被你们这些畜生不如的狗东西羞辱,老娘跟你拼了。”
“唰”的刀光闪过,那女子扑倒在地,身子断成了两截,怒目圆睁,尤不死心。
潇潇脚一软,跪倒在地上。
霎时间,一片寂静。连本来挤做一堆垂头哭泣的女人们喉咙中的哭咽声也缩了回去。
潇潇站得近,被溅了一声的血,颤抖地抬头看上去,那人黑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