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的夏天》段笑笑

12、可可

　　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会知道。
　　那其实是一件非常幸福又非常难过的事情。

　　她好像喜欢你，又好像不喜欢你，所以怎么做都是错。
　　对也是错，错也是错。可还是想要为她做很多事，希望她可以开心。

　　索性自己的个性里有温柔沉默的那一面，就这样跟着她，也没有想要多少回报。
　　因为从小的失去，已经让你明白这个世界上最要不得的就是贪心。

　　可是她说这样不好，因为她没办法做到对你的付出视而不见，所以她会自责会愧疚会难过。
　　她一定要撕裂微妙的平衡，认真的告诉你不要坚持了。
　　沈彧甚至没有办法去怨恨她，如果她不这样做，也就不是她了。

　　四月就这样悄悄的过去，五月的暖阳升起，学校制作了请柬，邀请学生的父母参加毕业典礼，发完其他人的毕业请柬，老师最后把他的请柬递到他手里。

　　“知道你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我多给你留了几张。”他眨眨眼，“可以叫上好朋友啊，年轻的小姑娘啊，都来看看。”

　　老师也是沈彧上两届的学长，研究生毕业后留校做了辅导员，白白胖胖，憨态可掬。

　　这是毕业典礼的入场券，学校毕业的那几天都是全部开放的，谁都可以来，但是请柬不一样，有了请柬可以进入会场，参加毕业里最重要的拨穗仪式，沈彧会代表学院的毕业生发言。

　　“演讲稿准备好了吗？”导员拍他肩膀，“写完了给我看看，我帮你润色润色。”

　　“在电脑里，我晚上发给你。”沈彧低着头看请柬，眼睛里明暗交织，他皱眉：“这些请柬，你还是拿回去吧，我用不到——”

　　“留着吧留着吧。”高华急匆匆说：“万一用到了呢。”
　　他又叮嘱了几句，赶着去忙活学生毕业工作的事情。

　　这几张请柬就像烫手山芋一样，沈彧看着总能想到林可夏，他给了沈宸一张，小孩子高兴的眼睛弯弯，送给沈漾一张，他接过去保证自己一定会到场，阿强攥在手心，翻过来调过去的看，最后举着对着太阳看。

　　还剩下两张，沈彧夹在书架上的某一本很厚的专业书里，随着书页合上，好像就这样，夹住自己那些无望的念想，那些不甘心，比不上她的一滴眼泪。

　　那滴眼不是砸在他手背，是落在他胸口，灼热的冒着热气，只一滴，冷了全部的血。
　　他的骨节一寸寸凉下去，凉到骨髓里，还能怎么办呢，沈彧不再去看她，不再给她发消息，也不再想和她有关的一切。

　　他正常的生活，正常的做好自己每一件应该做的事情，在学校住的晚上会帮自己的同学完善毕业设计，帮忙不过来的导员高华整理资料。
　　周末闲下来的时候他会带沈宸去游乐园，偶尔带着阿强接几个活儿出去采景，会在白天偶尔去接沈漾下班，一起在他楼下喝一杯咖啡。

　　日子这样过着，似乎一切都挺好的。
　　毕竟爱情不会是生活的全部，你喜欢一个人，也不是一定非要和她在一起，又不是你喜欢谁，谁就会喜欢你，世界上哪有那么幸运的事情，而且恰好发生在你身上。

　　“那个小伙子。”蒋悠朵手指对着沈彧点了点，“你过来。”

　　“啊？”高华茫然的挠头，“你说的是沈彧啊？我以为是另一个人。”

　　“说了半天沈彧沈彧。”蒋悠朵不客气的说，“你这个老师，看来理解能力不太好。”

　　高华不是没有听懂她的话，是在故意打岔，她来的突然，又是指明了要找沈彧，他们这里一共就一个沈彧，问题是，她穿着非富即贵，气势咄咄逼人，没弄清楚情况，他不想把沈彧叫过来。

　　谁知道这么巧，曹操自己来了。高华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沈彧，“有人找你，你认识吗？”

　　“认识。”沈彧见过蒋悠朵，好几年前。

　　“阿姨，您？”他礼貌地颔首。

　　“出来说吧。”她挎着包，施施然的走在前面，忽地回头指了指，“你就别跟着了，我们说点私事。”

　　高华悻悻地坐了回去，沈彧对他点点头，跟着走出办公室。

　　导员办公室这一层都是设计系的老师，有课就来，没课不怎么坐班，走廊里安静的只能听见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蒋悠朵说。

　　沈彧侧头，他明朗深邃的侧颜在蒋悠朵面前闪过，他摇头，像个英俊的哑巴。

　　“生气了？”蒋悠朵挑眉，“因为之前可夏和你说的话？”

　　这一下终于引起了沈彧的注意，他抬眸，抿唇，拧眉疑问道：“她和您说了？”

　　“瞧你的样子。”蒋悠朵忽地笑了，“当然没有了，不过我猜都能猜到。”

　　“肯定是什么不希望耽误你，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什么的那套话。”她翻着白眼，姿势还是很优雅，思维跳脱，“反正就是那一套，她说话的语气我都能想出来。”

　　“那您来找我是要做什么？”沈彧停下脚步，直勾勾地看着她，“要劝我不要和她在一起吗？”

　　他们已经走到了门外的板油马路边，草木绿油油的，前一天刚下过雨，空气里都是清新的泥土香气。

　　“当然不是。”蒋悠朵叹口气，“我是想要叫你，再坚持坚持。”

　　“……”沈彧心里震动：“！”

　　“聊聊吧。”她说，“找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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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悠朵听到开门声，没看到人先看到一大束花，她愣了一下，看着自己女儿弯腰，把花放到地上站好。

　　“这么多花？”蒋悠朵拿着酒杯晃过去，“谁送的？”

　　“自己买的。”林可夏蹲在地上解鞋带，黑色长发垂落在脸颊边。

　　“自己买的？”

　　“嗯。”她重新抱起那束玫瑰，笑了一下，“想买就买了。”

　　林至晚上回家，发现家里所有的花瓶里全都换上了粉色的玫瑰，吃了一惊道：“你买的？”

　　“当然不是我。”蒋悠朵努努嘴，“你女儿。”

　　“可夏？”他皱眉，他满脸疑问，似乎是想要一个解释。

　　林可夏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起身道，“我吃好了，我先上去了。”

　　她不想解释，不想和任何人说为什么要买这束花，买了就买了，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了，人生总有几件无厘头，但你就是想做的事情。

　　她以前就是太过按部就班，过的太认真，一件事一定要分个对错，坏人一定要受到惩罚，欺骗就要有代价，她的世界只有黑和白，没有中间的灰色地带，所以她很多时候都不快乐。

　　林至：“她怎么了？”

　　银色的勺子啪地落在桌子上，蒋悠朵推开椅子站起来，“你问我怎么了？你是她爸，你为什么不知道？”

　　“都是你做的好事。”蒋悠朵也气冲冲的上楼。

　　林至莫名其妙：“我做了什么？”

　　楼上，周璟发消息问她怎么先走了。

　　“我们只是在直播，她已经走了。”他说：“你来找我，我们去吃饭。”

　　“不去了。”林可夏低头打字，“我在家吃过了。”

　　过了一会儿，周璟说：“你不会是又生气了吧。”

　　林可夏：“没有。”
　　林可夏：“我有点累，先不说了。”

　　“……”周璟：“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林可夏快要按下发送的同时，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她删掉这几个字，重新打字，“先不说了，我去写论文。”

　　敲门声同时响了起来，蒋悠朵在门口道，“开门，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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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吗？”蒋悠朵满意地看了看沈彧，露出小女生一样天真的神情，“我找到你，可是费了很大一番功夫。”

　　现在这个剧情，有点像女孩的母亲知道女孩和男孩在谈恋爱，拿着钱来把他打发走。
　　沈彧脑子里不合时宜的闪过这个念头，有些好笑，可是他想到他和林可夏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眸子黯淡下来，继续不动声色的翻看菜单。

　　“你这么闷的？不问问我怎么找到的你？”蒋悠朵说，“和可夏聊天，不是聊的挺好的吗？现在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

　　因为从妈妈走了，沈彧就没有再和他妈妈一样年纪的女人接触过了，他不能适应这种家常的话题，把菜单推过去，顺着她的话题问下去，“怎么找到的我？”

　　他神色散漫，看不出丝毫的紧张，对于答案好像也没那么在乎。
　　蒋悠朵得意道：“阿姨先是给可夏的校长打电话，他们校长和你们的高中校长是双胞胎兄弟，在你们毕业时学校制作的校友通讯录上有你的录取学校，班级都有，甚至还有你的联系方式，对了，阿姨加了你的微信，记得通过。”

　　她随手把菜单递给服务员，“两杯黑咖啡，谢谢。”

　　“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吗？”

　　“您刚才说了。”沈彧笑了一下，他倚在凳子上，手指在手机上点了两下，半扣在桌子上，“不知道您为什么这样说，但是很抱歉，不是我坚持就能解决的问题。”

　　“你本来的打算，是要做医生吧。”蒋悠朵忽地换了个话题。

　　沈彧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可夏在收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可夏不知道和谁打了电话。”蒋悠朵慢悠悠道：“挂断电话她就哭了，喊着骗子骗子什么的，哭的特别伤心。”
　　她抬睫，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和她打电话的人，是你吧？”

　　沈彧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不知道她哭了。

　　“你临时改了志愿是不是？”蒋悠朵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但是你还是来了这座城市，也是希望能离她近一些对不对？”

　　“没有。”沈彧眼神闪了一下，他偏过头，哑着声音说：“只是碰巧而已。”
　　蒋悠朵笑笑，抿了口咖啡，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我早就和她说过，她想象中的那种完美的爱情根本就不存在，她非不听。”蒋悠朵顺着窗看出去，外面阳光正好，她感概似的，“没有谁规定，小时候喜欢一个人，长大了就一定还要喜欢那个人，不是说所有答应的事情都要做到才行。”

　　“但是，”蒋悠朵抚着头发说：“有些事情，最后坚持一下，可能结果就不一样了呢，有些承诺还是要信守的，对吗？”

　　“我想你弄错了。”沈彧直视她的双眼。

　　直到现在，蒋悠朵才真正看清这个年轻人的眼睛，那是一双纯黑色，锐利冷傲的眼睛，像狼一样。
　　她吃了一惊。

　　“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沈彧有些累：“我只是不想她难过。”

　　“你要是真的放弃了，她才会难过。”蒋悠朵笑笑，伸了个懒腰，把一张红色百元大钞压在杯座底下，“阿姨看好你，继续加油哦～”她起身离开。

　　沈彧喝了口咖啡，狠狠的皱起眉头，“真苦。”

　　两分钟后，蒋悠朵去而复返，踩着高跟鞋飞快跑到他身边，“差点忘记最重要的一件事。”她举着手机，“快点，看镜头。”

　　全景照片，她和拧着眉头的沈彧通通入境，“还行，把握阿姨给你的机会哦。”蒋悠朵眉飞色舞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摆摆手，这次是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