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竹立中宵》角羊

29、立琪的“读心术”

　　江医生是一个年近50的两鬓有些斑白的中年人。他陪着宋玉珍坐在椅子上。
　　梁立宵通知了舅舅。没多久，宋玉成就赶到了。
　　梁立琪见了他，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问：“舅妈和表妹呢？”
　　宋玉成拧了拧她的脸，说：“你这小妮子看来留洋留野了，以前见了我最多拉着我的手。”
　　梁立琪撇了撇嘴，说：“还说，我都回来这么久了，才第一次见到舅舅……”
　　宋玉成和梁孟远郎舅二人因为观念不合，平日走得并不亲近。尤其是在梁孟远把梁立宵赶出去以后，宋玉成就几乎没进过梁家的门。
　　所以这次梁立琪学成归来，梁孟远并没有通知宋玉成。
　　宋玉成摸了摸梁立琪的头，说：“舅舅过两天补你一顿接风宴。”
　　医院的沈院长听说宋玉成来了，专程来看了看，又过问了病房和主治医生的情况，然后和宋玉成寒暄一番，这才走开。
　　等所有检查做完，已经过十二点半。江医生过去问主治医生：“我是家庭医生，梁先生怎么样了？”
　　主治医生点点头，说：“心率偏慢，心电图并没有心肌梗死的表现，心肌酶和肌钙蛋白也正常，冠状动脉造影显示确认心梗。马上就手术。”
　　江医生点点头，对梁立宵说：“你父亲心脏血管阻塞，需要手术植入支架。”
　　主治医生又说：“请家属去办理相关手续，马上就准备手术。”
　　一切就绪，梁孟远被推进手术室。
　　五个人在手术室外等候着。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主治医生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医生，病人怎么样了？”宋玉珍急切地问。
　　“手术很成功，放心吧。今晚留一位家属在病房，有情况呼叫，我们会及时处理的。”主治医生说。
　　宋玉珍又问：“他会多久醒过来？”
　　医生答道：“这个不好说。不过看病人的情况，估计醒来的时间会有点长。但请放心，病人已经稳定下来了。”
　　“谢谢医生。”梁立宵道完谢，主治医生就走了。“既然没事儿了，你们先回去吧，我留在这儿守着就行。”
　　“要是你爸爸突然醒了，看到你……”宋玉珍担心地说。
　　梁立宵拍拍她的肩，说：“我会留意的，要是看着爸爸要醒，我马上出去打电话叫立琪来换我。”
　　宋玉成说：“立宵说的是。再说医生都说了姐夫没那么快醒过来的。姐，放心吧。”
　　宋玉珍只好点点头，临走还是不放心地嘱咐：“立宵，千万不要让你爸受到刺激，啊。”
　　“立琪，你先送江医生回家。”梁立宵嘱咐梁立琪。
　　等梁孟远醒来，先是看见病房白色的吊顶，然后一歪头，就看到儿子那张脸搁在床沿。他的心头涌起一丝不悦。慢慢环顾一周，发现整个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的内心突然静下来——没有别人。
　　然后他又歪过头，重现去审视那张好久没有认真看过的脸——虽然睡着了，眉心却蹙着。他似乎回想起了多年间深深以儿子为傲的过往。
　　立宵的个子有些高，但只是拉了张椅子坐着，整个身子蜷着，以一个非常别扭的姿势倚在床边。
　　梁孟远突然有一丝心疼。他不希望他进娱乐圈，但他忤逆了他。尤其在得知他要参演同性恋的片子，他更是怒不可遏。庆幸的是，后来他并没有出演那部电影。
　　他不希望他坏了他们梁家的名声。
　　正想着，梁孟远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他赶忙偷偷闭上眼睛。
　　“我爸爸的情况怎么样了？”是梁立琪的声音。
　　“梁小姐请放心，梁先生的情况很稳定。你可以进去看看。”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应该是医生。
　　“谢谢！”梁立琪推门走了进来。
　　梁孟远闭着眼，不敢睁开。
　　梁立琪先观察一下躺着的父亲，然后轻轻走到病床旁，轻轻推了推正睡着的梁立宵，轻声说：“哥。”
　　梁孟远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是梁立宵压低的声音：“我睡着了。”满是愧疚的语气。
　　“唔，难不成还要一夜不合眼吗？”梁立琪小声说，“你快走吧，不然爸爸醒了要生气了。呐，这是妈妈亲自熬的粥，你拿回去趁热吃。”
　　“嗯。”然后是离开的脚步声。
　　梁孟远突然感到有丝心酸，但是他只能继续闭着眼睛。
　　******
　　过了几天，梁孟远出院了。
　　梁立宵托王斯竹把梁立琪约了出来。三人找了间僻静的餐馆见面。
　　王斯竹知道这样做完全是顾及梁父，怕他知道了生气。
　　“爸爸恢复得怎么样了？”三人落座以后，梁立宵就问。
　　梁立琪点点头，说：“挺好的。”她沉默了片刻，然后又说，“我总觉的爸爸不对劲。”
　　“嗯？”梁立宵和王斯竹一齐看向她。
　　“我前天才和我妈去探望过梁伯伯，挺好的呀。”王斯竹不解地说。
　　梁立宵也觉得奇怪，不是她刚刚才说挺好的吗？“哪里不对劲？”他担心地问。
　　梁立琪托着下巴，想了想才说：“我总觉得爸爸自从病了以后，整个人的心情反而变好了……”
　　“这是爸爸第一次做手术。听人说，生一次大病从医院出去，会对一个人的心情乃至性格产生影响。”
　　“好吧。”梁立琪有些不情愿地接纳了这个观点。
　　王斯竹想起一件事，便说：“对了，立琪，我听说你在公司做得很不错。”
　　梁立琪大方地笑起来，“谁叫我们梁家的男人不顶事，病的病，遁的遁，我这个小女子只能硬着头皮上咯。古有木兰替父从军，今有小妹替兄从商。”
　　梁立宵和王斯竹不禁笑出声。
　　“你听谁说的？”梁立琪好奇地问，“不会是我爸吧？”
　　王斯竹摇摇头，“是我的一个同学，立宵认识的，叫赵赫。”
　　“他怎么会认识我？我倒希望是我爸夸我呢。”梁立琪有丝失落。
　　“你们双方才刚刚合作过。”王斯竹说。
　　梁立琪“哦”了一声，想了想，问：“他在昆海集团工作？”
　　“准确来说，他是昆海的继承人。”梁立宵笑着看向妹妹。
　　王斯竹有些意外他竟然知道赵赫的身份：“你查他的身份啦？”
　　“是啊。”梁立宵磊落地说，“他不是把我的底摸得一清二楚。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当然也要弄清楚他是何方神圣。”
　　梁立琪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俩的神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王斯竹有些疑惑地看向她：“笑什么？”
　　“笑我哥幼稚呗。”梁立琪顿了顿，说，“斯竹，你该想想为什么你没觉得好笑。”
　　王斯竹怔了怔。
　　梁立琪叹了口气：“有人要失望咯。”
　　******
　　金环卫视的志愿者服务公益广告筹备开拍。
　　本来金环卫视只是本地的城市频道，影响力并不大。李副台长想着梁立宵可能会看在提高曝光率的面上答应她的邀请，没想到他还真的答应了。
　　公益广告的马策划早已想好了广告的思路：公益广告嘛，没什么赞助，自然请不到明星大咖。他原本打算请一位作为志愿者服务了十多年的水管维护工讲述他的志愿者经历。
　　没想到李副台长空降了一位明星过来。李副台长没提什么要求。但他怎么好让一位明星做配角呢？
　　到了那位明星和他的经纪人到电视台签约那天，他怀着忐忑的心情和那位明星见了面。
　　这位明星名叫梁立宵，果然长得一表人才。策划越发不安，他已经和那位水管维修工讲好了，说要在电视台上宣扬他的事迹。现在要是突然放人家的鸽子，想起那位水管维修工激动期待的眼神，他实在于心不忍。
　　那位水管工免费替周边群众修了十多年的下水道、水龙头，没想着要人一分钱。这次上电视，也不是想出名，而是希望自己的志愿者服务事业能有更多的人加入。
　　马策划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泼那位水管工的冷水。所以和梁立宵及他的经纪人谈广告内容时，马策划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那位女经纪人见了，便亲自找了马策划谈。
　　马策划一开始不敢说，但见这位经纪人和以前见过的那些有些不一样，便大着胆子把情况告诉了她。
　　“原来是这样，您早说呀。”到现在马策划都还记得那位经纪人说这话的语气和表情。“我让立宵亲自和您谈。”
　　让马策划意外的是，这位长相俊美的男明星没有一点架子，温柔地笑着说：“我听说您已经找好了主角了，那我来做个配角吧。”
　　马策划听到这句话时简直惊呆了。哪里有明星替一个水管工做配角的？于是他小声说：“我怕不合适。”
　　“哪里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在大学时也做过志愿者。不过没能一直坚持下来，所以在这方面，我只能算初出茅庐，可不是本来就该做配角吗？”
　　马策划看着对方脸上真诚的笑容，不由联想起晏殊的一句“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自然的恬淡风雅和不压人的富贵气象。“你做过什么志愿活动？”他不禁问。
　　“交通和环卫志愿者。和水管工比，都没什么技术含量。”这个年轻人不单是口头上这样说，竟含着一丝羞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