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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钥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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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墨谦提心吊胆地猫在景澜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后却什么也没等来。他忍不住派小禄出去打探消息。
小禄回来后汇报,说皇上从东离宫回来便大发了一通脾气,把桌子都掀了,还砸了好些东西,后来不知怎的又平静下来,只是不许人进去打扰;今儿下了朝就一直待在寝宫里,连何侍卫长与福公公都被轰了出来。
其实小禄还打听到敏妃曾去找过皇上,而且皇上竟然见了她,小禄知道敏妃和自家主子一向不对盘,为了怕主子听了心情不好,就自作主张把这条消息吞了。如果小禄没有这样做,付墨谦再动动脑子多想一下,后来大概也不会过于托大,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捋虎须,以至于一条小命差点儿送掉!
付墨谦心里略微安稳了些,他想那把扇子大概是被哪个不开眼的小太监或宫女拾去了,偷偷送出宫去换几个钱也没准,这样自我宽慰着,他渐渐放松了紧绷的神经。皇上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打算去招惹他,晚间便早早睡下了。
睡到半夜,付墨谦被一阵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弄醒了,开始还以为在做梦,后来觉得不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立刻吓了一跳,人也完全醒了。
只见床帐掀开,一个黑衣人正坐在床边看着他,脸上蒙着黑布,露出一双眼睛……嗯?这情形有点儿熟悉!
“王爷?”付墨谦小声问,同时心里十分诧异,烨王不是已经走了吗?怎么又……
那人奇怪地“咦”了一声,“付公子竟认得出本王?”声音不对,不是赫连无夜!付墨谦下意识地往床里面缩了一下,不过他看得出这人没有恶意,所以还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冷静,“你不是烨王?”
那人取下面巾,却是一张付墨谦从未见过但又觉得有一些熟悉的面孔,他微微一笑,“原来付公子将本王错认为三哥了,我不是烨王,是衡王。”
付墨谦长呼了一口气,这兄弟俩还真是癖好相同,都喜欢扮成大侠,半夜三更摸到别人寝室里。
“付公子,本王是受了三哥所托来找你帮忙的。”赫连亦恒把来意说了一遍。
听完衡王的一席话,付墨谦皱起了眉头,“据未央说,锁链的钥匙确应在皇上那儿,不过皇上从未提起过,也不知道他收在什么地方,既然未央已经走了,这钥匙大约也没用了,我……尽力而为吧。”
赫连亦恒点点头,“如此多谢付公子!三哥说不要勉强,他会等上三日,如不成就罢了。皇上正在气头上,付公子要小心行事。三日后,本王还在这个时候过来。”
不仅癖好相同,连说话的语气和习惯都相同。付墨谦隔着纱帐看着衡王身手敏捷地翻窗而去,暗中摇了摇头,怪道看着有些熟悉呢,衡王的五官长得很像燕太妃。
隔日,临近正午,金灿灿的阳光照进院子里,墙下海棠开得正艳,点点嫩红迎着光在春风里摇曳,付墨谦手执一杆碧玉箫,信步走到院中,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呜呜咽咽的箫声冲破宫墙飞上半空,清透而悠远,百转千回之中,仿佛伊人高楼独倚,凭栏远眺,满腔哀怨无人能诉;又好像火凤误陷樊笼,引吭高歌中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不羁,一朝要冲破束缚翱翔于九天之上……
箫声如泣如诉,听得兰儿和芳儿都唏嘘不已。
足足吹了近一个时辰,付墨谦只觉得嘴唇都木了,手指也快僵硬不停使唤了,终于看到派在宫门口张望的小禄喜滋滋奔回来禀报,“公子,皇上真的来了!”
付墨谦抚着胸口喘了口气,吩咐道:“快去把酒席摆在寝室旁边的厢房里。”
“皇上驾到——”人未至,福公公尖细的嗓音先到了。
付墨谦整了整衣服,跪在景澜宫正门入口处接驾。他今天刻意收拾了一番,穿着一件轻薄的淡藕荷色提花罗袍,衣襟袖口有精美的刺绣,头发用同色的缎带束起,又齐眉勒了一条紫色金线莲纹抹额,中间嵌着一颗不大却极圆润的东珠,当真是面如傅粉,唇如点朱,好一个风流俊俏的美少年。
一双团龙纹薄底靴出现在付墨谦的视线里,头顶上传来慵懒的声音,“好容易把朕吹来了,怎么停了?”
皇上没说让他起来,他只好继续跪着,低头说道:“若墨谦的箫声能为皇上解忧,墨谦愿一直吹下去。”
“小墨还真是其心可嘉啊。”虽是褒奖,赫连若朝的声音里却听不出喜怒,径直往前走去,快走到廊下时才好像忽然想起来,回身说了句“起来吧,别跪着了。”
“皇上,墨谦在房里摆了酒菜,皇上不如就在这里用膳吧。”付墨谦跟在赫连若朝身后,在石凳上坐得太久,接着又跪了会子,他两腿酸麻,走起路来姿势都有些僵硬。
“朕用过了。”声音还是淡淡的。
“那……小墨陪皇上小酌怡情,可好?”
这次赫连若朝没有搭腔,由着小禄将他带到了厢房里。
摒退了众人,又半掩了门,房里只余下他们俩,付墨谦布菜劝酒,殷殷相待,俊俏的脸上嘴角勾起,带着一贯顽皮的笑。仿佛是心有灵犀,他们谁也没有提洛未央的事。不过不知是不是有些做贼心虚,付墨谦总觉得今天的赫连若朝和往常有些不同,尤其是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一抹让他看不懂的神情,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也越发深不可测。
喝了几杯酒,赫连若朝起身在房里走了个来回,拿起那杆玉箫,“小墨,这箫你用着可还顺手?”
这正是当日他在月香苑送他的那杆碧玉箫。
付墨谦灿然一笑,“皇上送的东西,岂有不好的。”
“那,再为朕吹一曲吧。”
付墨谦接过玉箫,想了想,便吹了起来。
他吹的是一曲《眼儿媚》,箫声缠绵悱恻,委婉低回,让人的一颗心也随着这柔媚的曲调起伏不定,浑忘了周遭的事物。
这首曲子,付墨谦本意是倾诉自己的一番思慕之意,听在赫连若朝耳中,却合了另外一种心情。他听着听着,手里拿的牙箸慢慢合着音律节拍轻轻击打在玉杯上,沉声吟道:“萋萋衰草暮烟低,独倚画楼西。半轮孤日,一斛浊酒,子规声啼。回眸不见春衫绿,人在哪边栖。今朝难醒,明朝何诉,总是疏离!”
一曲终了,两人都沉默下来。
在到景澜宫来之前,赫连若朝心里本打算要质问墨谦,为何帮着烨王一同来骗自己,可不知怎的见了面,想好的词却一句也说不出口了,只觉得这事一旦说破,两人之间原有的温馨默契也就全都被打碎了,在这个少有真心多是名利的后宫里,他真的很想为自己保留这一方净土。于是他让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墨谦是为了想要独占他才这么做的,是出于对他的情感,所以,是可以被原谅的。
待到一曲《眼儿媚》,他心中这两日所憋闷的情绪又被调动起来,那种求而不得、得而复失、失而难寻的感觉在心中上下翻腾,折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说不得,只好喝酒,不停地喝酒。
赫连若朝的酒量还算好,至少不会因为这几杯酒就醉了,但是渐渐他发现自己有些头晕,很怪异的晕眩,悄悄试着提了口气,立刻明白了什么,桌下的手忽然攥紧了拳头,几欲掀桌而起。可是脑筋微转,他强压下心头的怒火,俯身趴在了桌子上。
付墨谦在酒里下了迷药。
迷药是昨晚衡王给他的,说是溶在酒中无色无味,且对人的身体绝对无害,醒来后就好似睡了一觉。
可是,衡王和付墨谦都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无夜曾提起过,皇上身为太子时服下过天山雪蟾,百毒不侵。
见赫连若朝趴在桌上似是昏睡过去,付墨谦推了推他的肩膀,小声喊了两声,没反应。他胆子大了起来,先是伸手从赫连若朝腰里解下他一直随身携带的豆青色绣金丝缎荷包,打开看时,里面有几颗金珠、一根断成两截的细玉簪、还有一个像是装饰物的镂空雕花金属牌,薄薄的一片,用红绳拴着,至于开锁的钥匙却没有。他不死心,又到对方袖子里、怀里、腰间一通乱摸,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诶?按理说这么重要的东西,皇上应该随身带着才对啊?还是说因为人已经走了,所以钥匙也没用了,就放在了别处?付墨谦心里想着,嘴上不知不觉就说了出来,“好在还有三日时间,想个法子去御书房找找……”
“你要找的东西不在御书房。”有人接了一句。
付墨谦想也没想,张口便问:“那到底在哪儿?”
刚才还趴在桌子上的赫连若朝这会儿已缓缓坐直了身子,眸中精光闪闪,盯着张口结舌的付墨谦,伸手将荷包又从腰上解了下来,取出那个薄薄的镂雕金属片扔在桌子上,“小墨,你要找的东西其实就在这里!”他脸上仍似笑非笑,眼底的怒火却像是要喷薄而出。
付墨谦一下子从头冷到了脚底,指尖颤抖着,就那么呆愣愣地看着赫连若朝,竟没有跪下讨饶,半响,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话,“你放过他们吧!”
话音未落,眼前猛地一花,重重的一巴掌已经落在脸上,打得他整个人摔了出去,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眼前金星乱冒,半边脸更是痛到麻木,嘴角的血霎时淌下,嘀嘀嗒嗒落在地板上。
一只大手钳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面前依然是那张英俊的脸,目光却是陌生的,“付昭仪,你刚才是在同朕说话么?”
付墨谦顾不得身上疼痛,挣扎着跪在了地上,“皇上,随你怎么罚墨谦都行,墨谦只求你,放过他们吧!”
赫连若朝冷哼一声,转身走了出去,付墨谦只听到他大声吩咐着,“来人,付墨谦与重宁宫魏公子失踪一案有关,先将他关入冷宫,待朕亲自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