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我往矣》CH2CH3OH

2、雨巷

　　2.
　　李婷打开门，拉开窗帘，窗外的阳光漫进房间，像一轻柔地金砂布盖在了林雨的身上。
　　窗外的小庭院花香四溢，有远处饭堂飘来的饭香，有泥土的芬芳，还有一丝若隐若现的消毒水味，一起混合成太阳的味道。
　　在阳光照进的那刻，这个房间活起来了，墙上的那副向日葵也感受到了太阳的生命力，竟开始摇曳生姿了，藤制地茶几小椅子让林雨想起了爷爷奶奶，温柔而安宁；还有茶几上的盆栽，不知道是哪来的，零星几朵小花，却开得坚韧挺拔，这让林雨想起了江燕。
　　那个时候地江燕，特别爱绿植，买了一堆，因为疲于工作而疏于照顾，大多都枯萎了。有天她从朋友那里偶然分得一株名贵的卡特兰，这朵娇花竟然盛开了，用一种美丽地姿态告诉世人她并非娇花。
　　林雨已经许久没回家了，也不知道那朵兰花还开吗？
　　她慢慢坐起，看着惨白如纸的床单，不禁感慨，整个房间如同梦境般温暖，却在床地这一处小角落提醒你现实是什么。
　　她吃完饭后百无聊赖地坐在庭院里，这时候，她看见离她不远的墙翻过来了一个人。她的心脏瞬间抽起来。
　　这个躲在她心里一直不出现的人，一如第一次见面那般，就这么从墙的那边翻过来。
　　这人也仍如当年那样，爱穿白色衬衫，衣服扎进牛仔裤里，袖子随意挽起，鬓角干净利落，但是略微凌乱的刘海出卖了他的狼狈，但是他还是毫无在意地朝林雨笑。
　　林雨也不敢相信，这个人还活着。而且是以这样的形式告诉她。林雨一见他，这十年的苦瞬间化作委屈和眼泪，涌上了心头。
　　“你为什么，为什么来得这么迟！我以为，我以为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季阳不置一词，只是默默地抱住林雨，安抚着她。
　　林雨靠着季阳，向他缓缓絮叨着这十年发生的一切，季阳默默倾听着。
　　这时候，李婷推着装满药瓶的小推车走了过来。她看到林雨，又看着季阳，皱了皱眉头。
　　季阳顿时心虚了，他并没有申请探视，而是直接翻墙进来了。季阳也只能灰溜溜地爬回去。
　　今天李婷一来，林雨难得地早起了，一直在庭院等着季阳。果然他今天也来了，林雨一把冲上前抱住他。
　　“你今天申请到了？”
　　“是的，我的大小姐，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季阳背后的手伸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花，开得异常茂盛。
　　林雨牵着季阳慢步在阳光散落的每一个角落，俩人有说有笑地，这被站在心理室窗边地王涵医生看在眼里。
　　大概在季阳来了的第四天，林雨被喊去做定期的心理会诊。
　　她因为季阳，整个人也积极乐观了好多，从之前不主动说话，到现在主动说起自己的变化。
　　王涵默默听着，手里的笔也不停记着什么。最后王涵说：“状态不错，给你换一个新药，等吃了这个疗程再看看。”
　　林雨高兴地回应后，冲出门外，果然见到季阳在门外等着她。
　　“先不要告诉她换了什么药。”王涵在林雨走后，严肃地嘱咐李婷。
　　林雨感到很奇怪，自从吃了新药，整个人变得有些迟缓，季阳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也有几天不出现了。她整个人又恢复了颓废的状态。
　　大概过了两个月，季阳终于又出现了。他拉着林雨左拐右拐地走到配药房窗外。看来季阳知道今天管理药房的护士忘记锁窗了，只见他打开窗户利落地翻进去，留着林雨慢慢地翻进去。季阳盯着那本取药记录，示意她打开，林雨疑狐地翻看着，在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她头皮发麻了，但是她内心却接受了这个结果。
　　原来，这个新药是氯xx，原来她不是快好了，而是得上了精神分裂症。
　　她抬头看着背对她的季阳，又不信邪地翻窗出去，直奔门卫室走去。
　　“叔，麻烦你把探视申请登记给我看看行吗？”林雨敲了敲门卫窗户，朝里说。
　　门卫大叔见状，从里头把本子递出来。
　　林雨焦急地从最后一页翻着登记本，翻到了2038年了，她也还是没停下，生怕错过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其实她早猜到了，季阳他不是真实的，十年前的重大航空事故，虽然没找到遗体，但是在事故现场找到了人体组织碎片。
　　只是林雨自欺欺人，她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罢了。
　　不知不觉泪水早已攀上了她的眼睛，布满了她的脸颊，但却听不见一丝哭声。
　　这时李婷也已经找了过来，轻轻地搂住林雨，把她送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王涵就赶来林雨的房间。
　　“这件事情瞒着你是我的失职，但是，你出现了幻觉，我认为在你意识到这件事之前，先尽量服药加引导治疗。”
　　“其实我心里已经清楚这是幻觉，我很抱歉，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不必感到抱歉，这是我们的工作。”
　　王涵再安抚几句，观察并确定林雨的状态稳定之后才离开。
　　王涵走后，李婷有些担忧地看着林雨，生怕她做出什么举动。李婷是负责她的护工，在她眼中，林雨是个温柔的大姐姐，只是她总是把悲伤埋在心底，埋在眼底，让李婷不自觉心疼她。
　　深夜，林雨呆滞地望着天花板，这时，季阳突然出现了。他的脸瞬间充满了她的眼睛。
　　“小雨，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林雨端详着季阳，这个被困在岁月里的人终于在她的眼中清晰起来了。其实早在他离开的四年后，林雨记忆里的他已经模糊到只剩一个身影了。
　　他一如当初，爱穿白衬衫和笔直的黑色西裤，衬衫每次都是解开上面两颗扣子，袖子随意挽着，留着一头帅气又柔软的短发，眉眼弯弯，鼻峰高耸挺拔带着凌厉感，微微一笑两颗小兔牙可爱抢眼却诱人，成熟中带着一丝丝少年气。林雨想起季阳很爱笑，正是因为季阳的笑容，她才会一眼就看到他。
　　“季阳，如果这不是幻想的就好了。我真的很需要你。”
　　林雨想伸手去触摸那双星光闪烁的眼睛，手伸到半空又停了下来，害怕自己摸空了。
　　季阳看了眼她的手，微笑道：“你该好起来了，林雨，保重。”一滴泪顺着他的脸颊划落，林雨甚至能感受到了这滴泪落在了她的脸上，和她的泪水融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