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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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零散散的月光从一扇孤零零的小窗落进了这方蔽幽昏暗的狭小空间里，在布满荆苔和黑土的腐朽砖石上闪烁着如同平静海面上的粼粼波光。
浓稠的黑暗中，一双湛蓝的眼眸正专注地透过那扇小窗，借着迷蒙的月色，望向远处浩渺的夜空和那轮低低的弦月。在这座号称囚禁着世间最为冷血的罪犯们的高塔里，很难想象还存在着如此清澈的眼睛——尽管它的主人早已不再年轻，身上难辨材质的破衣服和举止投足间表现出的死气沉沉，无一不诉说着其经历至今的漫长囚禁岁月，是多么的孤寂、压抑、无聊透顶。
奇怪的是，即使这位苍老的囚犯身上的衣物早已拧巴巴地展现出焦黑的色泽，但它们远远看上去却依然显得这么合身体面，甚至还依稀留存着些许优雅高贵的气质来，与这座阴沉沉的黑塔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盖勒特·格林德沃懒洋洋地坐在冰冷的砖石地面上，背靠一张简陋的木板床，望着铁窗外数十年未变的风景。月光照在他脸上，仿佛留恋着他那双如少年般富有生机的双眸。
也许我该庆幸，每晚月亮的形状和可见的星辰数目各不相同。盖勒特百无聊赖地想着，屈起右腿，回忆着许多年前，他在德姆斯特朗学到的那些有关观星的琐碎知识。可毫无预警的，一张年轻俊美的脸庞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该死......”老人嘟囔了一声，皱着眉，轻轻闭上了眼睛，仿佛想起了什么令人不安的回忆。
长久的沉默中，盖勒特·格林德沃握紧了拳头。他努力不让自己陷入那些灿烂的，带着盛夏果实清甜香味和漫山遍野矢车菊芬芳的记忆碎片。梅林啊，他真的受够了——在无数次温暖阳光照射下，在两个俊美少年携手奔跑于青绿草地之上，发出的清脆笑声中，在那些思维的碰撞、灵感的迸发、智慧的融合里，一切的一切，都美好的不像话——如同世间最绚丽的烟火和大洋之上翻涌滚动的洪流，冲刷着他的全部身心。可当夜晚寒冷的风扑灭他涌动的思绪，迫使他重回的冷静时，那种怅然若失的痛苦胜过失去他拥有过的一切......一次又一次，他总是无法控制地使思绪跌入这场魔鬼操控着的循环游戏，他的理智看着自己如飞蛾般扑入火焰，将浑身的傲骨灼烧成一摊灰烬，却无动于衷。
我不爱他，显而易见。
盖勒特·格林德沃肯定地想着，嘴角扯出一丝云淡风轻的假笑。
——
“咚——咚咚——”有人在敲击石墙。
盖勒特没有看来人，一连串刻薄的挖苦早已熟练地被悉数投出：“你这次来得真早，怎么啦——被邓布利多赶出来了？我告诉过你，不许嘲笑他的鼻子——真见鬼，那是什么——”
一只褐色的东西扑扇着小翅膀，直直地朝老人的脸撞来。盖勒特敏捷地一跃而起，退入一旁的阴影里，看着这只愚蠢的猫头鹰——也许是只角鸮？扑向了月光照耀下的狭小铁窗。
“嗨，盖勒特。”
厄德西微笑着和自己的义父（盖勒特：我没承认过。）打了个招呼。
盖勒特审视着穿过石墙，在自己面前站定的女孩，皱了皱眉：“这是什么发型？”
厄德西摆弄了一下自己仅到肩膀的卷发，有些尴尬地说道：“噢——这是个事故，事实上......是我对一个咒语使用不当引起的......看起来很奇怪吗？邓布利多说这个发型让我看起来更加——活泼可爱了。”
“愚蠢。”老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头看向那只正在地面上蹦来蹦去的白脸角鸮。
“我能坐下吗？”厄德西歪了歪脑袋，得到老人的一声嘟囔后自然地坐到了铁窗下的那张木板床上。盖勒特看着女孩向正在地面上四处蹦跳的尖嘴生物勾勾手指，那小东西立马乖巧地飞向了她，轻轻啄了啄她的手指，站在了女孩的肩膀上。
“也许你可以向我解释一下，它能用来干什么？半英尺长的猫头鹰——它甚至还没一封信高。”盖勒特静静地站在石室的阴影里，瞥了一眼正坐在他床上玩闹的两只生物，背着手讥讽道。
“盖勒特，阿不思还小呢，它会长大的。”厄德西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任由小猫头鹰在她肚子上跳来跳去。
“阿不思？你的脑子有什么毛病？”老人发出一声过于响亮的质疑，引来了女孩的侧目。
“嘿——看看它头上的这圈白毛，还有——它的蓝眼睛，你不觉得它长得很像邓布利多吗？”厄德西坐起身，捧着小阿不思，望着一脸古怪表情的老人，咧开嘴大笑起来。
“我很忙——没空养动物——更何况是一只吃白饭的愚蠢猫头鹰——”
“在这里你能忙些什么？忙着数你又新长了几根白头发吗？还是忙着修这个快腐烂的木板床——嘿，话说回来，盖勒特，你真的不要换一张床吗？我问过邓布利多这件事了，他说门口的守卫不会注意一个11岁小女孩身上携带的魔法物品——”
“他可真好心。”老人嘟囔了一句，顺着石墙坐在了地面上。
厄德西假装没听懂他话里的嘲讽，迅速换了个话题：“我见到哈利·波特了，就是那个打败了伏地魔的男孩。”
“谨慎用词，小女孩，他只是出于某种幸运——没有被索命咒杀死罢了。”老人摩挲着脸颊，目光锋利地望着面前的一片虚无。
“好吧。但你不是说：‘幸运也是一种力量’吗？”
“梅林啊，我几年前随便说的话，你去记它干什么。”
“我向来记忆力惊人。嘿！你一定记得我第一次用无声咒时把你的木板床劈了个粉碎吧？”
“记忆犹新。”盖勒特哼了一声。
“然后你用我的魔杖把它复原了——”
“只是一个简单的反咒而已，任何魔咒都有反咒。”
话音刚落，厄德西突然显得有些激动。她站起身，大步走向老人，把他吓了一跳。
“那么——那么——你为什么不用反咒原理逃跑呢？这座石塔是你建的，你应该完全清楚每部分咒语的构造——”厄德西的眼中闪烁起明亮的光芒，她在老人面前盘腿坐下，目光炙热地令盖勒特有些疑惑。
片刻过后，老人垂下了双眼，嘴角却轻轻上扬：
“我从没说过，我出不去啊，厄德西。”
话音未落，坐在他面前的女孩犹如被电击了一般抽搐了一下，两只漂亮的深灰色眼睛里满是惊愕。
“那么——为什么不逃出去呢，盖勒特——离这座该死的黑塔越远越好，和我一起在新家里生活——邓布利多送了我一套房子，就在女贞路3号——我说我不要无缘无故的施舍，我以后会自己挣钱用金加隆还给他——连本带利。所以，为什么不呢，盖勒特？”
在地面上蹦跳着的“小阿不思”似乎被女孩过分尖锐的声音吓到了，停止了动作，呆呆地望向在阴影里席地而坐的一大一小。
“厄德西，我似乎从没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把我关起来，如果我不愿意的话——没有人能够。”老人咧开嘴，笑容里颇有些自豪的成分。
“但我也是人，我犯了错，也会愧疚，会想弥补。”
女孩震惊地望向面前被誉为世界上最强大的黑巫师之一的老人，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那么，你为什么想让我出去呢？成为一个罪人的义女会让你倍感光荣吗？”盖勒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懒洋洋地靠在了石墙上，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
“......九月一日，我就要去霍格沃茨学习魔法了。”厄德西似乎想通了什么，无力地垂着头，轻轻说道。
“嗯哼，听起来不错，不过要说学习魔法，还是德姆斯特朗最好——嘿？！这是什么？厄德西·格林德沃，你尿裤子了吗？”老人摩挲了一下地面上的几滴液体，夸张地大叫起来。
“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去火车站送我上路——就像普通新生一样，去年九月一日那天——我去了国王十字车站，那些小巫师都有家人陪着他们，给他们拎行李，买车票——我是说——我只是不想在进入车厢之后......没有人在站台上朝我挥手告别，没有人能和我说那句：‘一路顺风’——”
女孩抱着双腿，将脸埋进臂弯里，小声地啜泣起来。
老人神色凝重地望着面前过分伤心的小巫师，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厄德西，你刚才斗志昂扬的样子可吓坏我了，我还以为你策划出了什么邪恶宏大的逃亡计划呢，我是说——相比于在边境线流离失所，我还是更享受在这里呼呼大睡，睡醒了有人给我送饭，梅林啊，这种生活听起来居然还不错——嘿，厄德西，别哭了......噢——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会去火车站为你送行......好啦——别哭啦，别哭啦，你想为你拥有的伟大姓氏丢脸吗？”
“......真的吗？你保证。”厄德西将湿漉漉的小脸从臂弯里抬起来，可怜兮兮地望着面前无奈的老人。
“我保证。”
盖勒特摆出一个嫌弃的表情，凭空变出了一个崭新的黄色手帕，抛到女孩怀中。
“老实说，你刚出生的时候都没哭的这么惨，真是吓人，就为了这个......”
厄德西胡乱地抹了几把脸，手帕又自己凭空消失了。她站起身，将小猫头鹰放在铁窗边，望着远方夜空中上下浮动的云海，轻轻地承诺道：“会有一天，你能坦坦荡荡地走出这里的，盖勒特。”
老人坐在阴影里，良久没有回答，他望着月光下女孩坚定的表情，突然轻笑了一声，缓缓地，缓缓地站起来，走向那一道破窗而入的月光。
“我等着那一天，在我死去之前，坦坦荡荡地走出这座高塔。”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