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 子》苏年若

8、叁 沈游

　　安然怎么也没想到，当今一手遮天的国师竟然就是沈道长，而墨，成了他座下的大弟子。多么讽刺啊，曾经水火不容的仇人近日竟口口声声说着需要她的帮助，而那个让她获得重生的恩人却忘记所有，视她如陌生人。
　　好吧，也许她可以安慰自己，总有一天她可以让墨变回以前的姜源。她是如此坚信，墨就是当年的姜源。
　　只是生活平静如水的表面下，早已暗流涌动，人们身处其中却不自知。

　　沈游从上一任帝王以来便是天和的国师，威信甚至高过了如今的王。坊间盛传着他百年不老的传奇，他就像是天神一般的存在于世间。
　　可是本应该是镇定自若的他在见到王身侧的安心时，还是不由自主地心颤了一下。不过八年不见，安心却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锋芒尽收，只是冷若冰霜，眼中的乖戾却难以磨灭，那份犀利的感觉竟让他心微微一抖，有了微许忌惮。
　　“王，臣有事相商。”沈游的眼神淡淡扫过安心，仿佛不曾相识。
　　“何事？”朔渊厌烦地皱眉，对于沈游，他从来不掩藏厌恶情绪，亦不害怕他分毫，至少这个天下还是他的，双方都不能轻举妄动。
　　“臣要建学院。”
　　“为何？"
　　“为国家培养栋梁。”
　　“国师还是操心自己本职的好。栋梁之事，每三年便有一试，不缺才俊。”朔渊冷冷回绝。“安心，国师想办的学院就交给你来管理。”
　　“是。”安心颔首，看向沈游的眼神中不带一丝情感。如今的她，如同机械一般冷血无情。朔渊曾听说她身边的某个侍女因为偷窃珠宝出宫而被她活活饿死。据说安心下的指令是将其饿上七天，饿死便是命，不死那便放她生路。呵，他朔渊要的便是这样的人。

　　沈游不语，看着朔渊远去，嘴角蔓上莫名的笑。如此一来，事情便有趣得多。没想到，安心竟成了朔渊身边人，也正好让生活多些乐趣。毕竟，势均力敌的对手不是那么好找的。、

　　“安心，学院的事你多费心了。”朔渊轻声说着，对于安心，他总有其他的不明所以的情绪。
　　“我会的。”安心惜字如金。自从进宫以来她的话语能省就省，脸上也冷若冰霜，高傲的神情仿佛与生俱来，甚至朔渊也不知该如何接近她，这个有着无限吸引力的女子。
　　“你……”朔渊突然间转过身来看着安心，欲言又止。他作为一代君王，自小养尊处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如何懂得降下身份来关心他人。于是他只是斟字酌句最后只剩下了干瘪的五字：“你万事小心。”
　　“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我。”安心淡淡一笑，瞬间又回到冰冷的表情。朔渊的关心虽然有些笨拙，但却有些不一样的感觉呢。
　　安心看着朔渊急匆匆远去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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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然突然觉得心悸，眼前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风烟四起，黄沙漫天，乌云蔽日，江河回流。房屋崩塌，人群散乱，鸟兽四散，草木不生。
　　这是怎样的世界？如同炼狱一般没有生气，四周只剩下了炙热的红焰。
　　安然觉得自己仿佛就站在那个修罗场的边缘，热浪一阵阵袭来带着腐烂的颓靡气息。仿佛有千百只手将要撕裂整个世界，安然的心就要炸裂一般。她颓然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世界爆炸，破碎，下沉……惨叫声不绝于耳，血肉模糊的世界中血与火焰交织，她伸出手却抓不住一条生命……
　　冷汗从额头滴下，安然猛地从幻境中醒来，捂住心口深深呼吸，幻境里的感觉依旧真实存在。怎么回事？那是……世界末日么？安然慌乱地摇了摇头，打消那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你还好么？”墨的声音传来，安然抬头看见他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很显然，刚才自己掉进幻境里是被他拉出的。阳光之下的墨依旧戴着面具，闪烁着冷漠的光。
　　“谢谢，我还好。”
　　“你看到了什么？”
　　“没什么。”安然笑笑，本能地不想对任何人说幻境里的景象。为什么她不得而知，只是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她必须有所保留。
　　安然定定地看着墨，墨的眼睛和姜源的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前者的眼中有着冰冷的血色，让她心神战栗。墨，你是谁?你会是他么？
　　她近乎颤抖地伸出手想要触摸墨的脸，之间却指触到了一片冰凉。面具上雕刻着反复的花纹，反射着冷冽的光。凉意就这么顺着之间淌到心底，流过之处皆像刀尖划过，满地狼藉。
　　时空仿佛就那么静止。夏季的风纷扬起绿叶，碧绿的池塘中粉荷点点，彩锦悠闲自得丝毫不在意岸上的人正在经历着什么。
　　安然紫色的眼眸里清晰地印出那似乎熟悉又似乎陌生的脸，迟迟不舍将目光移开。
　　四目相对，仿佛走过了千万年。
　　墨偏了偏头，奇怪自己的心里怎么会生出异样的感觉，就好像。好像早已见过。不，绝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感觉在生成。
　　“你看够了么？”墨冷冷问道，安然缩回手，低下头有些怅然。果然呢，不一样了。
　　“对不起。”安然笑道。
　　“准备一下，今夜有个晚宴。“墨说道，准备离开，想想又加了一句，”王和安心都会出席。”
　　“安心？我知道了。”安然黯然，果然，安心不肯放弃。那么刚才那个幻境，是否……？不，不会的，
　　可是那感觉如此真实，仿佛就在眼前。
　　该怎么办？只希望那不是预言。
　　安然再会头，看见的已是一地的残叶。明明在夏季，怎么会有落叶呢？池塘不起波浪，如同一潭死水，突然间安然觉得连那粉荷也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的确有些东西，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