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来信》王寻欢

2、雪后望月

　　这场雪的确下的很大，在他记忆中上次这么大的雪还是在小时候的家乡。

　　杜宇拖着疲惫的身体打开了冰箱，里面只有前天的剩菜。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八点半了，又饿又困的他终于撑不住了，甚至已经没有力气走到床边，瘫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电话铃响了，手机被放在了卧室，再吵闹的铃声也没有叫醒疲惫的他。

　　一次

　　两次

　　三次

　　......

　　已经不知道响了多少次的手机一直在重复唱着陈奕迅的《明年今日》。

　　不知过了多久，铃声不再响了。

　　杜宇朦胧中感觉到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而入，把他拖到了床上，客厅里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他以为是在梦里，随即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很长，也很安逸，以至于中年男人皮鞋踩踏木质地板的声音也没有影响到他的梦境。在梦中，他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母亲，杜宇大声的对母亲呐喊，而母亲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他奋力朝着母亲的方向奔跑，可这一段距离就像黑洞，吞噬了他所有的努力，只能看着母亲慢慢模糊，撕心裂肺的痛直击心脏，泪水布满了双眼。

　　梦外的他，也用力的扯了扯辈子，沙哑的喊了一声“妈”。这些举动都让中年男人尽收眼底，不算很结实的躯体细微颤抖了一下，给杜宇又盖了盖被子之后便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雪也停了，杜宇迷迷糊糊的从床上的角落里摸到了手机，已经关机了，给手机充上了电，穿上鞋走出了卧室，桌子上摆着一个生日蛋糕，烟灰缸里多了几个陌生的烟头，蛋糕的旁边还有一张卷起来的宣纸。

　　这张纸杜宇认得，是他小时候生日的时候父亲送给他的一句诗，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保存的依旧很好。

　　纸上赫然八个大字：

　　“河淡秋清，夜寒月亮”

　　儿时好像听父亲提起过这句话是出自一个宋代诗人，具体是谁已经记不得了。

　　杜宇也没时间管那么多了，已经饿的是前胸贴后背，三下五除二就把蛋糕解决了。

　　手机铃声又突然想起，是陈知发来的消息：

　　“今天晚上有些事情处理，去不了了，大少爷自己过生日吧。”

　　还附带了一张贱贱的表情

　　睡了一天的杜宇也是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茬，于是就回了个“滚”的表情。

　　关闭聊天窗口之后，杜宇看到了今天上午的十四个未接来电，以及上次发消息已经是去年过年的父亲的留言。

　　他当然知道父亲来过，只是不知道以什么方式来面对他。

　　雪后的夜空格外明净，一轮皎洁的月亮悬挂于天际。杜宇来到了阳台，点燃一根香烟，猛吸一口，雾气弥漫过头顶，风一吹，都散了。杜宇望着月亮缓缓出了神，记起小时候，月亮曾是他所有誓言的“见证人”；父亲说月亮是天空的眼睛，会把人们在夜晚的思念转达给再也见不到的人。杜宇一直认为这是父亲给他说过为数不多的话中最值得深思的一句。

　　手机震动了一下，打开看到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生日快乐。”

　　“是啊，今天是我的生日”杜宇自嘲道。他其实对生日没有什么特殊的概念，也从来没有给这普通的一天定义过其他意义，如若不是陈知，今天也只是分手后的第一天。

　　杜宇没有理会那条短信，然后打开了与父亲的聊天窗口，他认为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沉默了好久，又关上了手机。

　　杜宇对父亲的执念很深，源自于在他七岁那年，快要睡着的他听到客厅父母吵架的声音，他们以前也会吵，但这次比以往更激烈，只听见“咣”的一声，母亲摔门而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下午吃饭时他也不会想到是见母亲的最后一面。

　　大约在后半夜，两个警察来到了家里，带着父亲和杜宇去认领遗体，杜宇不敢进去，父亲独自颤颤巍巍的走进那扇门，杜宇在门外哭，父亲在里面哭。

　　警察说是车祸致死，没有目击人，乡间小路也没有监控，司机逃逸了，这一逃就是十三年。

　　自那以后，父亲就没再怎么说过话了，偶尔喝多了酒才会唠叨上几句。杜宇性格也开始变得孤僻，直到四年前遇见了黄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