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无古人之紫溟天阶》心月巫

7、天选之子

　　成金刃心中一动，不由睁眼抬头。

　　竟然是他！难怪了……

　　这位黝黑凶悍的七尺大汉随即便要行跪拜之礼：“见过安承世子……”

　　少年立刻伸手扶住了他，看似轻轻一扶，却让这位以大力著称的名将半分也动不了。

　　成金刃暗自震撼，光这内力修为就已不知要碾压多少江湖名流了，若非亲眼见证，说眼前这位贵人只有十三岁，放过去他是根本不相信的。

　　没错，此番带队前来秦岭救援的，正是大烨裕亲王府世子——严安赫十三岁的弟弟，严安承。

　　因为是裕亲王妃嫡出，严安承虽比其戍兄严安赫小了整七岁，却是未来继承王位的唯一人选。

　　而本朝皇室一衣带水，裕亲王严义明戎马一生功勋显赫，娶了王妃后却只想安稳享受富贵人生，固执辞让了本该属于他的皇位，才让其皇兄严义光——也就是严安承的伯父，成为当今圣上。

　　严安承顶着金汤匙出生，一出生就天降异象，受到整个大烨皇族的期待和喜爱。

　　当今圣上素慕仙道，认为自己的皇位是从弟弟那里得来，最终亦要还给其直系血脉才算平衡，所以其膝下虽有太子皇嗣，对严安承这位侄儿却比亲儿子更加偏爱。

　　对于这些厚望，裕亲王夫妇素来不以为意，只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乐长大，能做他自己喜欢的事，和他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只偏偏严安承的大哥不这么想，从小就对严安承十分严苛地训练调教，使其文治武功无一不出类拔萃，年方十三便已登上千贤阁神勇榜前三。

　　这些年关于这位“天选之子”的传闻也越来越邪门，甚至说他就是上古圣王转世而来，最有希望替大烨拿到“传国玉玺”。

　　成金刃本以为这不过是兵法中常用的蛊惑伎俩，但今日亲眼见到这位贵子，又联想到刚才山壁上所现的异象，不由对传言竟信了几分。

　　思忖之间，严世子已经绕过他，径直走入寨中，巡视完军士、库房、武备等，到议事的营房中坐下。

　　“方才的异象，山中可是常见？”

　　听见座上询问，成金刃方反应过来，左右一看，严世子不知何时已屏退了众人，房中只剩下他们两个。

　　“属下也是第一次见到。”成金刃走近到世子跟前，“夜间还下过冰雹，不知世子进山途中可有遇到？”

　　“冰雹？”严安承皱眉思索片刻，方摇了摇头道，“我们来的路上只觉闷热异常，只怕会有山洪阻碍才选择连夜行军，没想到撞见刚才山壁上的异象。”

　　那异象……原来不是严世子带来的么？

　　成金刃心里自嘲一笑，自己整军多年，差点信了那些蛊惑传言，还不如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冷静。

　　“盛暑闷热之后确实会有暴雨山洪之患，世子思虑周全。”成金刃诚心佩服道，“只是如今秦岭之中甚为凶险，非但有天灾，还有人祸陷阱乃至妖异诡谲之事，属下没想到会是世子亲自前来，实在惶恐。”

　　“我兄长失踪数月，生死未卜，我自然是要亲自过来的。”严安承叹道，“为了说服皇伯和我父王，我亦费了些许功夫，所以才耽搁到现在。辛苦你们了。”

　　“不敢不敢。”成金刃摆摆手，犹豫片刻，复又沉声道，“若说数月前，我等确实有些埋怨的。前线如此凶险，朝中情报不畅，补给也不足，令我等在此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营寨中的兄弟们，也无辜折损近三分之一了。”

　　“竟这样严重……”严安承眸中露出忧心之色。

　　“不过后来，我想了想，朝廷放弃救援也是明智之举。”成金刃实话道，“我这几月眼见着各路人马前赴后继，无一不是往火坑里送。有为寻宝的，也有为寻人的，最终都撤了……世子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先打头阵那一些，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你放心，我哥一定还活着。”严安承语气坚决，脸上亦十分平静，像是自己已亲眼进地宫中看过一般。

　　成金刃对此比较悲观，但也不想往小世子的心口撒盐，因此转开话题道：“那世子这次前来……可已想好万全之策？”

　　“我分析过之前的情报，所谓‘传国玉玺’应该是有心人故意释放的消息，目的就是将六国诱骗进秦岭地宫，然后一网打尽。”严安承说出自己结论，与成金刃心中所想竟不谋而合。

　　“世子明鉴！”成金刃一掌激动地拍着大腿上，“这一路一路的江湖豪杰，竟然都被一个假消息给害了。”

　　“不，这不是假消息。”

　　成金刃愣了愣，“什么？”

　　“是故意释放的消息，但不是假消息。”严安承意味深长看向成金刃，“你想，前有天下第一情报组织千贤阁，后有眼线遍布的六国朝廷军阀，大家对消息来源会不经查验便前赴后继而来吗？”

　　“也对……我也觉得奇怪来着。”

　　“因为核心消息就是真的，传国玉玺的确被如安元氏藏在了秦岭地宫之中。”严安承唇角一勾，“各方唯一误判的是——这个陷阱的规模和危险程度。”

　　“因为对情势的误判——或者说对对手的轻视，再加上各方阵营互相防备、选择单路涉险。才被潜伏在暗中的势力钻了空子，像瓮中捉鳖一样各个击破。”严安承手指在沙盘图前有节奏敲击，“如你所言，现在各家第二波队伍都收敛了策略，不再冒进深入，而这正是我们争取主动、聚众家之力征服地宫的大好时机。”

　　成金刃被严安承身上的王者气息感召，眼中亦放出希望的光芒。

　　“世子说得对！我们抱龙寨天然就是各路寻宝队伍的聚集地，正适合广发英雄帖，整合各路精英一同进军！”他热血激昂地制定着落地计划，突然又冷静下来，“可是世子……您身份尊贵，又属大烨皇室中人，如果高调地抛头露面只怕会被敌国势力所忌讳。”

　　“你放心，我自然不会用皇室的身份去做这件事。”严安承微微一笑看向成金刃，“听说成将军有一侄儿名叫成小刀，年方十六已位居千贤阁武力榜榜首，且是江湖名宿‘小刀客栈’的背后少东家。”

　　“哈？”成金刃愣了一愣。

　　少年侠商成小刀的名声他当然听过，但哪里是他什么侄儿，根本从未见过，巧合同姓而已。

　　那可是史上最年轻的千贤阁武力榜榜首——他家族里要有这么争气的子侄，祖宗们大概都要笑醒再活五百年了。

　　正愣神间，却见严安承从腰间掏出几块令牌来。

　　成金刃眼皮跳了跳。

　　最晃眼那块金灿灿的，是当今圣上御赐给裕亲王世子的承平令，可以调动大烨国土上一切官署衙役，为其效命差遣，关键时刻和圣旨无异。

　　而另有一块玉质的，看上去像王府的私印，还有其它一些，成金刃不敢多看，赶紧移开了眼睛。

　　严安承在其中拣出一枚青铜质地的令牌，将其余的收了起来。

　　“这个你拿去。”严安承将那枚模样长得像刀币的令牌交给成金刃，“不过小心，这个刃口比较锋利，可以做飞刀使用的。”

　　成金刃愣愣看着手里的飞刀，哦不令牌：“这是……”

　　“这就是‘成小刀’的贴身武器——小刀令。”严安承淡然道，“一枚玉质的，可以调动其下所有商号库房；数枚青铜制的，用以作为‘成小刀’行走江湖震慑黑白两道的信物，我给你的就是其中一枚青铜质的。”

　　成金刃明白了，有此信物，抱龙寨就能用武力榜首‘成小刀’之名召集各路豪杰共探地宫了。

　　“世子可与那小刀少侠打过招呼？”成金刃谨慎确认道，“小刀商号遍布天下，若被有心人知道，反来揭露我们，岂不是弄巧成拙？”

　　“哈哈哈……”严安承朗声笑了起来，“常听我父王说成将军素有阳战之谋，却不谙复杂政事。如今即将生死相托，我便实话告知将军也无妨。”

　　“这小刀商号其实是我父兄在江南秘密经营的产业。”他边说边将小刀令从成金刃手中拿起，“而传闻中的少东家‘成小刀’，亦是本世子虚拟的化名，如今正好托亲于成将军族中，以免到时被六国英杰发现破绽。”

　　一语毕，严安承眸中精光一闪，小刀令脱手而出，铿锵正中墙上悬挂的实木靶心。

　　成金刃看着被震出一道裂痕的木靶子，久久未能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