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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卫家要遭大难了!”
      似乎是很满意众人的表现,一片抽气声后她继续道:“这些大户人家里的腌臜事可不少呢,谁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好端端的,咱们主家可就遭了殃了,先是老爷被抓进去了,然后老夫人知道后身子也一下子不行了,听说就吊着口气儿呢……”
      后面的话卫氏有些听不进去了,脑子里只有自己娘家的遭遇,她觉得自己像是被水浸泡了一般,整个人都汗津津的。一阵风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强忍住语气的涩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还算正常,道:“女郎可知为何?”
      “是呀,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成了这个样子,那里面能是人呆的吗,大老爷进去不得脱层皮才能出来。”有人附和着唏嘘。
      就听那妇人也顺着答:“就是不知为何啊,我看呐,八成是挡了什么人的道了。只怕这回悬的很,大老爷有命能出来就算好的了,你们不知那来卫府抓人的架势,活像要抄家一般,啧啧啧。”
      卫氏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牢牢堵住了一般,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见她猛地咳出一口血来,然后悠悠晕了过去。
      -
      庄子后面就是阙山,层层叠叠的让人看不见山后是一幅什么样的景象。
      自那《阙游记》盛行之后,许多人纷纷效仿,也有人从这边上去,却无一人能跨过这山到达阙国,反而越往上走身体变得很差,还有人见到一片黑雾,村人不知这是何物,便以此为不祥之物,认为其碰之必死。久而久之,这处也就无人往山上去了。
      庄子上照顾她们的嬷嬷这么说了之后,冯若南就开始没事往阙山外围跑。她记得自己曾略翻过一本《诸病源候论》,其中的《瘴气候》篇中提到的现象与此很像——南地暖,故太阴之时,草木不黄落,伏蛰不闭藏,杂毒因暖而生。故岭南从仲春讫仲夏,行青草瘴,季夏讫孟冬,行黄芒瘴。
      于是她开始时常食用薏米——薏苡仁,久服之后,可以轻身辟瘴。
      果然,她可以在山中行走不受影响,也因此,她在山上找到了一些果子,还有些药草。她记得阿娘的药里好像有一种就是这个样子的,她拿给了给阿娘看病的老大夫看了,老大夫很是惊奇,连连点头,说她找到的药材品质不错,就是挖的时候手法不对,有些损坏。
      之后冯若南就开始带各种乱七八糟的花花草草给老大夫看,老大夫也非常喜欢这个好学的孩子,不仅教她辨认草药,还负责收购了她采来的药。
      只是后来马婆子回了卫家后再没回来,卫氏的身子也不好,她只能自己学着照顾自己和母亲。
      天还未亮的时候,冯若南就早早的起床了,将前一天晚上的草药清洗干净后再晾晒上,仔细的处理好,然后回去煮饭熬药,浆洗衣服,再将卫氏扶起,喂给她汤食。亏得汤食好做,她学的很快,只是冯若南也不过八岁,小小的人在大灶前忙来忙去的身影让卫氏心里很不是滋味,又苦又涩的,只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明明该是被金枝玉叶娇宠长大的自己女儿,却因为自己遇人不淑要做这些活计。渐渐地,在冯若楠的照顾之下,她的身子也开始好转起来。
      浆洗衣物、陪着卫氏度过上午,再去做午食、煎药,等卫氏用完饭,再服侍她喝了药睡下后,就上山去采些草药。
      又半个月下来,冯若南的手上也起了薄薄的茧子,她不再想着跟小丫头们玩什么游戏,或者穿什么漂亮的衣服,连书都没得看,她也从没有像卫氏抱怨过,只是像突然懂事了一般,让人心疼。事实上冯若南心里是五味陈杂的,或许书读得多的缘故,自小便对人的心思看的通透。而她这个年纪被娇养长大的女儿其实都懂事了,只是平日里从来不需要展现出来,毕竟哪对儿父母不喜欢自己的儿女对自己亲近依赖呢。
      在她还小些的时候,那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大人眼里的不同寻常,只是依着自己的性子。那年她才六岁,冯老夫人见卫氏自生了她后肚子一直没动静,早起了给自己儿子纳妾的心思,只是都被冯道宏挡了回去,终于,老夫人按捺不住,谁也没通知就让自己的侄女去了祁州,美其名曰看望表侄女南姐儿,实际就是打着自奔为妾的心思。
      小小年纪的她就看的明白,这位表姑的行为只有一个目的——勾引他的爹爹。却看她阿娘依旧是那个样子,似乎一点儿都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深怕阿娘心思单纯受人屈辱,冲动之下竟对阿娘说:“那个女人分明是来勾引爹爹的,娘亲再不着急爹爹就要被别的女人抢走了!”
      阿娘先是十分惊讶,她看着自己,带着几分打量的开口喝到:“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没有别人教,阿娘。”
      看着自己娘亲这犀利的眼神,她的声音愈发的小,而卫氏也只当她是被人教唆,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卫氏自小也是世家教导出来的女子,书读了不少,自然知晓思想狭隘,则越容易听信于他人,顿了顿,便温言劝道:“南儿,这世界上有许许多多的聪明人,他们会知道许多别人不知道的事情,能做到许多常人一生也不可能做到的事,甚至会因此沾沾自喜,但娘亲希望你能不要这样,因为这样会很辛苦。”
      “娘亲并不是瞎子,怎会看不见你表姑的所作所为,只是娘亲选择相信你爹爹。你还小,不知道人一辈子会做许多的选择,娘亲既然已经选择了你爹爹,就会全心全意的相信他,他说什么母亲就会相信他,若是有朝一日他负了我,我也不会为此感到遗憾。”
      想了想她又说:“当然,如果遇到了生命危险,一切以你自己为重,知道吗,若是为了活着,娘亲说的话你不必管。”
      “南儿知道了。”
      自那之后冯若南才知道原来自己这般做是不讨人喜欢的,甚至是奇怪的。于是她开始观察同龄人,然后变得与他们一样,也不再多想,只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冯大姑娘。
      直到那天,她明白是她的爹爹要杀了她的阿娘,而她外祖家能给予她们母女的帮助也不过如此了,可就算如此,她的爹爹却还是不能放过她们,连外祖家也一并牵连了。冯若南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的爹爹突然翻脸,她也不想知道,她只需要看他做了什么就好。
      现在,她只要娘亲好起来。
      -
      这日从阙山上回来的时候她遇到了庄子上的一些孩子们,她们并不关心自己的主家遭遇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个看起来灰扑扑的孩子为什么总是带着个大大的兜帽让人看不见她的脸,还每天早出晚归的,与她们格格不入。
      她们正在玩游戏。
      其中看起来年纪最大的孩子穿了两件外衫,一件正红一件草绿,穿在身上的样子有些不伦不类,可孩子们却觉得这气派极了。
      “你们这些丑东西,净拿些破烂玩意儿糊弄我,我要上好的牛奶净面,你们看看找来的这是什么,还不快去重新取?”只见她拿腔拿调的学着官宦家女郎的模样,对其他的孩子呼来喝去的,有些颐指气使的样子。
      一会儿又道:“罢了,就拿我昨日戴的簪子上那拳头大的珍珠来磨粉吧,也勉强能用。”
      随后她又指着一块石头道:“这夜明珠就是亮,比油灯亮多了,听闻大人们都用白蜡呢,也比油灯亮得多,改日我也让父亲给我弄一盏来玩。”
      转身的时候,她看到了冯若南,那个怪孩子,于是她让那群还在围着那块“夜明珠”团团转的孩子们将冯若南带过来。
      冯若南想跑,却还没习惯这里的土路,被绊了个趔趄,然后被拥过来的孩子们围个正着。
      “我可是这个庄头的女儿,叫你过来你居然敢跑?整日蒙着个脸,怕不是什么妖怪吧,我倒要好好教训你这个丑东西,让你知道什么是尊卑。”
      说着一把就掀开了她罩衣,露出了她嫩生生的小脸,白的嫩的与这片干涸的土地格格不入,眉头微蹙,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直直的看向她。
      就见那庄头的女儿先是皱眉,又眯眼打量了她一会儿,像是恍然大悟般吃惊的后退两步,冯若南心叫不好,想在此将自己的脸遮起来,却被别的孩子桎梏住动弹不得,随即便听她慌张的开口:“怎么会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看来是认出她了,外人不知她家中事,还以为她好好的呆在祁州冯府呢。
      不等冯若南作出反应,那女郎又似察觉到了什么般嘀嘀咕咕起来:“来这边自不是来游玩的,这边有什么好玩的,不对,你已来了一月了,定是出了事,那马婆子自来是伺候那卫家老虔婆的,眼下也不见人影,莫不是,莫不是我娘口中那新搬来的就是夫人?”
      她一边低声念叨,一边用像是打量什么稀罕物件儿的眼神上下打量自己,别的孩子虽然听不清也听不懂她在念叨什么,可冯若南却清清楚楚的听到了,不由心中恐慌起来,若是让她张扬出去可如何是好,眼下她也认出这约莫比她大三四岁的女郎是谁了。
      她幼时卫老夫人给她配了两个乳母,一个憨厚老实,一个精明能干,精明能干那个便有一个比她大三岁的女儿,名唤鸾儿,五六岁时便跟在她的身边,很是风光,时间长了便有些拎不清了,不光对别的小丫头颐指气使的,还常拿了她的东西吃食,卫氏念着她母亲的功并为多加责罚,只训斥了几句,却不知她竟因此记恨上了母女两个,趁着人不在的时候偷偷掐她,小小的冯若南被她掐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但因不是夏季,且不在外露部位,竟一时也无人发现。但这种事怎会无人发现,直到东窗事发,卫氏大发雷霆,鸾儿除了害怕并无悔过之意,卫氏便打发她们回去了,并未曾牵连家人,还给了厚厚的银两补偿乳母,谁知她官人竟是这庄子上的庄头,而如今又好巧不巧的碰上了。
      这鸾儿虽跋扈,一向有贵女心没贵女命,却并非是蠢的,知道这事非同小可,她们母女俩又因从前事为她所记恨,只怕是不能善了了。
      鸾儿把厉害关系想了想,虽不知她们为何至此地步,但定然是不愿让人知道的。她不由翘起了嘴角,又看向那张美人面,凭她曾经多高高在上,如今不还是任她处置,鸾儿只觉得痛快。
      亲自将这位自己原先的主子扶了起来,又轻轻的将她脸上不存在的灰尘拂去,笑着凑近冯若南的耳朵,道:“想来你是不愿别人知道你便是冯家大姑娘、卫家的外孙女的,我也不愿多生事端,如今就当我们是一样的,可好?”
      冯若南不语,依旧是就那般直直的看着她。
      她也不恼,接着道:“我不过是觉得妹妹如今整日一个人,也没人陪你玩耍了,未免太过孤单,你喊声好姐姐,我便带你玩如何?”
      “我要回去了。”
      鸾儿的长指甲划过她的脸颊,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般,蛇信子在自己脸上划过,惹得冯若南心中一阵恶寒,她知道她怕是惹上麻烦了。
      “那你便走吧,我想一定有许多人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在这儿,我也是好奇的很呢。”鸾儿放下手,与她隔开一段距离。
      冯若南闭了闭眼,一股无力感席卷全身,半晌没动,问道:“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见她妥协,鸾儿更加肆无忌惮,嘴角的弧度也更大了,“明日,依旧是这个时辰,我还在这儿等你哦。”
      -
      日子就这般一日一日的过着,不过月余,卫氏的病已经有了很大起色。
      冯若南也每日去鸾儿那里报到。
      她像是得了极满意的玩具一般,也不怎么叫那群小伙伴玩了,只每日变着法儿的磋磨她。
      一开始的时候是让这曾经的主子给她当丫鬟,让她画满满脸的丑妆站在路上一站就是半上午,后来让人踢她的膝盖,踢得她站不住从而向她跪下,或是痛打一顿然后让她穿奇怪的衣服给她跳舞,跳不满意不准她离开……
      鸾儿每次打她的时候也很是注意的没打她能露在外面的地方,极有经验般,有时喜欢踹她的肚子,有时喜欢掐她大腿,有时拿根马鞭抽她的背。
      冯若南一开始的时候还会挣扎反抗,她便打的更狠,她就作势要告发她跟母亲的所在,后来她也不再反抗了,一声不吭的默默忍受着,只希望白日的时间能过得快些,再快些。
      卫氏也问过她怎么这个月都回来的这般晚,她都找理由搪塞过去了,卫家的事已这般多了,她不希望母亲再为她担心了,毕竟,她知道留着这里,母亲也是身不由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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