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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他太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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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廊上,尘星染望着眼前的女孩,眉宇间是难以遮掩的慌乱,他心里五味杂陈,这可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啊!自从来这鬼地方做线人就和她分开,他连句解释都没有,她心里定是怪自己的吧?
他缓缓抬起手想给鹿溪擦擦脸上被那疯子抹上的血迹,想着女孩刚才那般被对待就心里难受的紧,他声音温柔缱绻,周身像披满了月光,“小溪,你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刚刚吓坏了吧?你别怕!”
再次见到心上人的那一刻,鹿溪心里不知是喜是忧,上辈子的自己连尘星染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一想起尘星染最后为了救自己跟晏清欢订婚落得个身残的下场,她心里就一阵绞痛,这辈子她不想再重蹈覆辙,更不想因此再害了他,她只愿他一尘不染,能荣归故里安稳一生,鹿溪下定决心咬咬牙,“尘星染,你放开我!”
尘星染仿佛知晓鹿溪会这样态度生硬地对待自己,他只解释说,“我会想办法把你送回叔父的身边,出去后就把这里的一切都忘掉……”
“不用!”
“什么?”尘星染怔怔地看着女孩,莫不是,她是觉得自己与那一屋子人都是一丘之貉了? 尘星染摇头,他如今该怎么解释。
“我说不用你管!尘星染,你以后离我远一些!”
看着女孩一脸态度坚决,尘星染眉宇间顿时慌乱不堪,他想解释,他不是她想的那样不堪,“小溪,我之所以在这个地方我是可以解释的,我是……”
“是什么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木西璃面无表情地盯着廊上拉拉扯扯的两人。
鹿溪慌了,她在木屋里曾听到木西璃的狗腿子向他禀报说这寨子里有线人,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 不行!无论如何尘星染的身份绝对不曝光,木西璃和这寨子里还是利益关系,尘星染的身份一旦曝光会遭遇什么——她不敢想下去,上辈子的尘星染从这鬼地方卧底回来就弄了一身的伤。
“小溪……”尘星染拉着女孩挣脱的手,迟迟不肯放下,内心自责终是让心爱的女孩误会了。
“瞧瞧,还真是兄妹情深啊~”木西璃妖孽般的语气嘲讽着,他死死地盯着那只握着女孩的手,这双手还真是碍眼的很,“敢从爷手上抢女人,你可是头一个~”
尘星染上前把鹿溪护在身后,“木先生,这是我妹妹,她不是这寨子里那些随随便便的女人,你不能碰她!”
“是你这妹妹哭着喊着求我带她一起走的~再说爷可不用懂你们这儿的破规矩!小玩意儿,给爷滚过来!”
“你们木家人还真是喜欢抢东西!”尘星染防备似地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木家人的生意总是游走在灰色地带,鹿溪可千万不能跟这些疯子扯上关系。
哪知女孩挣开了他的手,跑到了木西璃的身边,看着女孩跑过来的身影,木西璃前一秒嘴角还噙着得逞的笑,后一秒紧紧拽着女孩的胳膊去了后院。
“你,你放手!你弄疼我了!”他这力气大的骇人,鹿溪都觉得他能把自己骨头生生给捏断了。
“疼? 呵~疼才能长记性啊!给爷洗干净!”他拿起一壶水就直愣愣浇在鹿溪的胳膊上。
鹿溪无奈,心想着这疯批确实是有洁癖来着,瞧着他把自己的胳膊都揉出了红痕,才满意地笑了起来,二话不说一把扛起女孩就进了二楼的木屋。
木屋里,他把鹿溪逼到角落,看着女孩往墙角躲去,木西璃步步逼近,用邪魅的语气问,“学过伺候人么? ”看着女孩双眼懵懂,下一秒就要被吓哭的样子,这副软软糯糯的样子实在是诱人,木西璃恶劣得很,手不老实地摸来摸去,哪知女孩按住他的手,嘴里缓缓道出几个字,“木西璃,你这是犯法的!”
“哈哈哈哈~”木西璃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小玩意儿,这里是西坎寨,是菩萨来了都得低头走的地方,寨子里像你这般大的女人,早就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压过了!谈法? 你是不是想笑死爷!”
鹿溪: 有那么好笑嘛!真的好想暴打这个妖孽一顿!!
“呵~瞧你这蠢模样,还真是没趣儿~至于那个小白脸儿,爷看他不顺眼,你想要他活,就给爷离他远一点儿!不准看他!”
鹿溪: 哦豁!眼睛长在姑奶奶脸上,要你管!
说完木西璃就走出了木屋,鹿溪扒在门缝里瞅,屋外是木西璃的两个手下在门口值岗,在这吃人的鬼地方,鹿溪却莫名感到很安心。
第二天一大早,鹿溪就被屋门打开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慌忙躲到角落里。
只见木西璃一身黑色中山装,里面是复古式的白衬衫,耳上的银饰好像是只有木家人才会佩戴的,瞧他这通体的娇贵气场,鹿溪仿佛明白他为什么会是木家未来的主人了,他二话不说拽起鹿溪就往门外走,鹿溪没用地挣扎,“你要带我去哪儿?”这人怎么总是这么霸道没礼貌。
木西璃没带任何人,开着越野车疾驰在山路上,这里的山路又陡又弯,鹿溪看他还把速度飙到这么高,他是不想活了么?
鹿溪内心暗暗骂道: 木疯子!你要是不想活了也不要带上我啊!姑奶奶可是好不容易才重生的诶!可不想这么轻易就再死一次了!
车子从西坎寨的后山往西行驶了约么十几里山路,眼前是一片空旷的原野,木西璃把鹿溪拽着下了车,他什么都不说,只是拉着她径直往前走。
四周都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开得漫山遍野的花,鹿溪第一次感受的这里惬意祥和的生活,周遭都是一片片的茶园,瞧着道路两旁来来往往的茶农,生活的纯朴简单美好,原来这里竟还有这样一片远离硝烟战火的宁静之地,只是——鹿溪看着这些正在劳作的茶农,发现他们大多身体残缺。
她忍不住发问,“这里的人……”
“都是些残废——战火下哪有完卵? 打仗就会死人,就算不死也会被抓去参军,他们要想不被抓走,就只能自己废了自己。”
这么冷血的话从他嘴里毫无温度地说出来,鹿溪实在是忍不了,“难道你们木家能置身事外吗?”他们木家才是最没资格置身事外的,木家的军火生意可是为这里做了不少“贡献”呢,鹿溪愤愤不平,“难道不是你们木家给他们提供的武器么?”鹿溪真怀疑他是不是哪个冷血动物投胎转世的!
“小玩意儿,杀戮是人的原始本性,这个世界不可能绝对没有战火和硝烟,能暂时平息战争的方法无非就是两种,‘以和止战’或是‘以战止战’,我们无论站在哪一方都不会无辜,可发动战争的从来不是我们木家,而是某些人内心深处的欲望。”
“可你们却利用了他们的欲望,并给了他们工具去实现欲望。”
听着女孩的指责,他突然停下脚步,眼珠一动不动盯着鹿溪,就像被锈住一般,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却幽暗可怖,“小玩意儿,我不是菩萨~”
鹿溪从来都知道,他不是菩萨,而是地狱深处里跑出来的恶鬼。
他拽着她又走了好几里的山路,映入眼帘的是开满鲜花的山茶树,这漫山遍野的鲜红色太过妖冶。
他带她来到了最大的那棵山茶树下,他松开女孩的手,望着这棵繁茂的山茶树,双手合十,少年此刻虔诚的模样让鹿溪联想到了电影里演的那种十恶不赦的妖孽被迫皈依佛门的既视感,如果忽略他的恶劣品性,只瞧他这副样貌——鹿溪感叹,想来这妖孽的母亲定是一位绝世美女,自己都一时间瞧傻了眼,只是他眉宇间的神色太过复杂,鹿溪实在是看不懂。
“你们木家人喜欢山茶树啊? ”她呆呆地问。
“阿爹喜欢~”可不是嘛!那老爷子为了博美人一笑,家里除了山茶树还真就没见过旁的植物,这荒唐的行为就跟他的傻兄弟阮阿眠一般无二。
“小时候,我就喜欢坐在这棵山茶树下看日落~这棵树是一个漂亮女人年轻时亲手种的~就算这里战火绵延,哪怕持续千年万岁,也不会有人敢动它。”
很少见木西璃这般正经的说话,鹿溪也来了兴致想要八卦,“那漂亮女人是谁啊?”
突然一道亮光闪过,晃了鹿溪的眼睛,旁边木西璃喊道,“趴下!”没等鹿溪反应过来,木西璃抱着鹿溪扑倒在地上,等鹿溪回过神来,就看见眼前的疯子满脸涌现出嗜血的兴奋,“哈哈哈~爷就知道他们会来!”
周围太过空旷,毫无遮挡物,木西璃喜欢这种刺激的感觉,他拽着女孩就往后山丛林里跑去,丛林里湿热的空气让人踹不过气来,鹿溪跑不动了,“木,木西璃,我跑不动了……”她真是倒霉透顶,想要改写重生一世的命运,却偏偏惹上这么个祸害!
“跑不动就会被杀掉——”他一把扛起鹿溪,手上还不老实的摸了一把,鹿溪霎那间身体紧绷,羞红了脸,他怎么能这样!只听这妖孽调侃道,“太瘦了~爷可不喜欢这种干巴巴,抱着不舒服~”
鹿溪听到他的话后瞬间红麻了脸,奔跑间仿佛闻到了他身上有一股独特的香味,这味道让人觉得有点儿迷幻。
他把鹿溪放到一棵古树下,警惕的看着前方,鹿溪抱怨,“你怎么这么多仇家,人人都想杀你? ”
“因为爷太TM值钱啊!”
鹿溪:“……”
“木西璃,我们没枪!”她不会要死在这鬼地方吧?
“你刚刚不是还嫌弃它来着么~”
鹿溪: ……你确定要在这时候跟我翻旧账么?
只见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巴掌大的匕首,割了几根竹木,三两下就自制了一把小型弩,“听着,小玩意儿,别出声也别抬头看,给爷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
说完他就走了,鹿溪只听到前方密林里似乎有打斗的声音,鹿溪忍不住抬头看,当最后一个人倒下时,鹿溪趴在树后面看到木西璃满眼嗜血的疯狂,他喉咙里发出病态的笑声,缓缓逼近前方拿着枪的小孩,鹿溪只觉得眼前的场面幽森可怖,她听到木西璃病态地质问那个孩子,“你阿爸是谁?”
男孩不语,只是恶狠狠地瞪着木西璃,木西璃硬生生掰开来男孩的嘴,瞧着男孩的舌头,木西璃嘴里喃喃道,“原来是他派来的——”说完他就拿起刚刚夺来的枪怼到男孩嘴里,强迫他,“张嘴!”
“木西璃!他还只是个孩子!”鹿溪朝他喊道。
“孩子? 当他拿枪贯穿你的太阳穴的时候,你就会知道这是来索命的小鬼!”
那小孩跪下给木西璃不断地磕头,而木西璃仿佛听不到他的哀求似的,拿起枪就要扣动扳机。
“别!”鹿溪站起来喊道。
那小孩不知从哪掏出一支枪,突然朝鹿溪所在的方向开了一枪,鹿溪慌忙抱着头,等她再起身看时,男孩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木西璃走过来拽着她的头发,“小玩意儿,你可真不听话啊!”
说着他就拉着鹿溪躲到了附近的一个隐秘的山洞里,要不是木西璃拨开洞口外面的遮挡物,她都不知道这竟是一个山洞,鹿溪回想着刚才那惊险的一幕,转头看向旁边的木西璃,瞧他坐在石头上脱下外套,他要做什么?鹿溪紧紧绷着神经,这妖孽不会这么禽兽吧? 她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往下移去,白衬衫上竟全是血迹。
“你受伤了?”
“是啊!爷受伤了~”
“我看看——”
“给爷离远点儿~”
瞧他凶巴巴的样子,鹿溪不顾他的拒绝,起身去看。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入爷的怀抱啊!”
鹿溪: 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但她实在担心这疯批的伤势,这可是自己以后的靠山啊!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是啊!”
等她把木西璃的衣服脱下来看到伤口时,才知晓刚刚原本射向自己的那一枪是被木西璃给挡下来了,而这枪正好打在了他的肩胛骨上,鲜血染湿了他的白衬衫,他嘴唇微微泛白,却面无波澜。
面对鲜血,鹿溪的手吓得冰凉,她颤抖着问木西璃,“疼吗?”
“疼啊!爷可是要疼死了!”
“对不起,我以为那小孩子……”鹿溪咬着唇,手指慌乱搅着不知所措,她现在满腔自责。
“他们是豢养的童子军,鬼佛派来的,你知道他们会怎么对待新来的小孩吗?”
鹿溪摇摇头,木西璃笑着,“有一个统一的欢迎仪式,他们会被蒙上眼睛打,为了防止打死,会在被打的过程种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因为你越喊疼,他们的施虐欲就会越强。”
“变态!”
木西璃突然笑了,“呵~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多面复杂的,你只是在那些爱你的人为你塑造的文明社会里待的太久了,当黑暗来临的时候,怕是连跑都不会!”
而对于木西璃来说,这样整日整日不见光的生活早就过惯了,他讨厌光,他本就是生活在黑暗里人,就像是为黑暗而生的恶鬼,别人怎么也不会明白,在黑暗里待久了,你也会说服自己爱上它。
那时候的木西璃是阿爹讨好阿娘的工具,是阿娘想逃离阿爹的筹码,是别人撒气的地方,是他们豢养的试验品,木西璃早就死了,死在了他们所有人的手上。
像他这样卑劣的怪物还能祈祷什么呢!可木西璃想起了他刚刚女孩知晓他受伤时的那一眼,他募地笑了,笑得有些病态,她眼里流露出的东西是那样的好看,这样好看的一双眼,他真的想让她只属于他。
鹿溪不顾他的拒绝,瞧他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几乎没有一块好的地方,新伤混杂着旧伤。
上辈子的鹿溪只知晓木西璃是个人人畏惧的活疯子,是别人千娇万宠着的木家小九爷,她也听说过木家的生意,也想过他曾经的生活有多黑暗,可直到看到他身上的伤她才知道,木西璃经历过的远远超出自己想象的残忍。
木西璃瞧她盯着自己身上的伤,抬起的手却始终不愿意碰他,他突然变了脸色,掐着鹿溪的脖子,疯笑着质问她,“你是不是也觉得,像我这样脏的人,是不是不应该活着? ”
“没有……”鹿溪看他发疯的样子,一阵突然袭来的窒息感,她慌忙拍着他的手解释说。
“我阿娘就总是这样说~她每次都疯了似地质问我,问我为什么还不去死!她喜欢打我,哪儿都打,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木西璃现在失控了,鹿溪喘不过气来,“木西璃,你放手……”
直到女孩眼里流出泪来,眼泪的灼热感缓缓滑落到木西璃的手背上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才慢慢松开手,鹿溪像一条搁浅后逃生的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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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是木西璃四岁的生日,第一次可以去见见阿娘,内心是说不出的开心!
他跑到山茶树下想了整整一个下午,他想要把他最喜欢最好的东西送给阿娘,这样她就会喜欢自己的吧? 可他那时候只知道怎么杀人,怎么玩枪,就觉得枪就是最好的东西,他就把他最喜欢的枪带去给阿娘。
只是还没来得及给她,当阿娘看到他这张脸的那一瞬间,那个表情他至今难忘,然后她就不由分说地疯了似地打自己,就用阿爹送的玫瑰花,上面好多刺啊!那个疯女人就那样直直地往他脸上身上打,边打还骂他脏东西!
刚才女孩问他,“木西璃,你疼吗?”
疼啊!他可是最怕疼了!
那个漂亮女人每次见到他都打他,哪儿都打,她总是跟自己说,她很脏,你更脏,每次都声嘶力竭的对木西璃发泄说,你怎么还不去死!
他摸着面前女孩的脸,像在诉说一个漫长的故事,“那个漂亮女人是我阿娘,阿爹告诉她,只要她乖乖的生下我,他就放了她,呵~他怎么可能放过她!他骗她的!她总是打我,后来终于有一天她死了,我真的好开心啊!因为我再也不用那么疼了!”
木西璃疯笑着,“我一直都知道,只要我老老实实的让阿娘打我打得开心了,阿爹就会对我好一些~”他眼角通红,破碎感直达眼底,似在诉说着一层一层的委屈,突然他抱住了鹿溪,“可她打得实在是太疼了~”
他看着女孩,虔诚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鹿溪,没人爱我,你别不喜欢我~”
女孩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头发,女孩的鼻尖红红的,一股莫名的心疼涌上心头,上辈子他也是这样么? 是因为这样才变成一个人人畏惧的恶魔么? 可他是活生生的人啊!会流血会说话,他也会疼的!
此刻的她没看到木西璃隐藏在眼底病态的神色;而此刻的他,贪婪了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