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声》俗夏

3、第 3 章

　　“周棠青。”芒声低声念一遍，“好有诗意，真好听。”
　　自小被夸惯了的周棠青不置可否，“你呢？”

　　“我叫芒声。”
　　“芒？”

　　“芒果的芒，声音的声。”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芒姓。”

　　“我知道的芒姓只有我们家人。”她开起玩笑，“所以要找到我们祖宗，是个难事。”
　　周棠青笑出来，“芒声，也很好听。”

　　芒声可不觉得这名字好听，只觉得恰当极了。芒声，盲声，她可不天生就是个认不出声音的人。

　　“对了，你是自己来逛漫展？”
　　“现在是，我朋友他们...”他往台上瞥一眼，“还没忙完。”

　　芒声了然地点头，“我朋友也还没来，要不我俩，结个伴？”
　　周棠青答应下来，一个人逛展，好像是有点傻。

　　邀人家一起逛漫展了，芒声当然不会冷着人，随便扯了话题和他聊，“你待会要和他们合影吗？我可以给你拍照。”
　　算是还了那瓶矿泉水的钱。

　　“要，就是得等人少一点。”
　　芒声朝他眨眨眼，“有点难度噢。”

　　“没事，我今天没什么事，可以等晚一点。”

　　芒声调了一下相机角度，又在相机上按了几下调画面，“他们晚上还有一场呢，在前边那广场里，不过晚上拍的话，没白天那么清晰。”

　　“没关系，都行。”周棠青见她熟练的操作，猜测她的职业，“你是摄影师吗？”
　　“不是，我是做游戏策划的，拍照只是兴趣，也算是小副业。”

　　周棠青开起玩笑：“那就劳请芒老师过会帮我拍几张。”
　　“小事！”

　　他们说话的空档，台上已经玩起互动游戏来了。几位嘉宾被请到幕后，按主持人的要求说出一句话，让粉丝猜每句话是哪个人说的。嘉宾则要用不同声线隐藏自己的真实声音，不让粉丝猜到。

　　芒声踮脚去看LED屏上的字，游戏奖励是To签和一套每位嘉宾的声音合集，得奖粉丝可以指定他们录一段话，稍后由主办做成光盘，寄给粉丝。

　　声音合集的奖品不错，芒声想，余温应该会很喜欢，但可惜，她人还没来，她呢，是个声音废物。

　　周棠青见她盯着屏幕看了许久，问：“想要那个奖品？”
　　芒声重重点头，“声音合集，还能指定片段，多少粉丝的梦！”

　　“那去参加？”
　　“好像得碰运气吧。”她示意周棠青去看上面的二维码，扫码进群，抢红包规则。

　　“进吗？”
　　芒声摇头，“不进了。”

　　抢不抢得到一说，万一真抢到了，她不得在几大男神和众多粉丝面前丢脸。

　　游戏一共有三轮，第一轮很快，嘉宾给粉丝放水，五分钟不到就结束了。第二轮稍慢些，三个男的商量好了用相似的声线，粉丝猜了好久，最后没能猜中，但奖品还是送出去了。

　　第三轮开始，主持人刚要让后台发红包，游鱼未晚突然拦住他，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主持人向后台摆摆手。

　　“好，那刚刚我们游鱼提议，最后一轮直接现场点人，就不采用发红包的形式了。游鱼你来选一下，我们现场哪位朋友，可以参与最后一轮的游戏。”

　　游鱼朝前跨出几步，在话筒里煞有其事的咳了一声，引来粉丝的哄笑。随后，他举起手，顺时针画了个椭圆，最后停在芒声的方向，“就这边这位朋友吧。”

　　主持人立马接话：“那里有两个人，游鱼说的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呢？”
　　游鱼：“女孩吧女孩。”

　　台下粉丝齐刷刷地看向芒声和周棠青，随后人群中不断发出“哇呜”的声音，大概是看上了周棠青的“盛世美颜”。

　　芒声被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和上百道目光吓住，不由得后退两步，到周棠青身边，干巴巴地笑着，举手想示意不想参加，却将蓝牙扯下。

　　“好，那这位朋友，可要认真听噢。”
　　“不，我...”没话筒，芒声的声音没人听见。

　　几个人已经进了幕后，工作人员也将话筒送来。
　　芒声盯着话筒，神色紧张，又有中视死如归的凛然，仿佛那是杯赐给她的毒酒。

　　她正想着拒绝，话还没出口，周棠青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肩膀，“拿着吧。”
　　芒声抬头看他，一脸为难，“可我...”

　　周棠青朝她笑，点着头示意她可以拿下，“没事，拿着。”

　　很清澈干冽的声音，仿佛在山峰吹奏的笛子声，经山谷和幽泉涤荡后扔回来，却莫名透着让人安心的感觉。和他给她矿泉水一样，她接下那把话筒。

　　主持人说完游戏开始，芒声才从被蛊惑的迷乱中回过神。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要丢人了。

　　第一位CV发出声音，念的是一部广播剧里的台词，芒声听过，也知道是谁配的，但她完全听不出，现在这个声音是谁发出的。

　　她把话筒握得紧紧的，指尖泛白。她脑海里闪过无数CV的名字，但每个人的声音她都想不起来，此刻听到的声音，在她的记忆里也是陌生的。

　　旁边有人小声说：“这么明显，还听不出来呀。”
　　她更紧张了，额间不停地出汗。她止不住地咽口水，想缓解一下喉间的干燥。

　　忽然，耳后传来一个很细的声音，和她说了个名字，“忽止。”
　　她没有验证，也没法验证，直接将名字报上去，“忽止！”

　　大概是心虚，她的声音有些大，把主持人和粉丝吓了一跳。

　　主持人调节着气氛，“哎有没有发现，我们这位小姐姐，声音也很好听嘛，尤其是在喊咱们忽止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吧。好那我们来看看，这个声音究竟是不是忽止。”

　　第一位CV恢复了他的原声：“这位朋友你好，我是忽止。”
　　芒声重重松了口气，转头朝不知何时站到她身后的周棠青道谢：“谢谢啊。”

　　“还有，继续。”

　　周棠青比她高出她许多，但此刻为了配合她，弯着腰，与她平齐，声音就在她耳边，清楚极了，让声控的她听一遍，心脏便加速跳一次。

　　“我们这算作弊吧？”
　　周棠青失笑，“没事，他们听不到。”

　　第二位CV说话，是同样一个片段。
　　和前次一样，过了几十秒，周棠青在她耳边吐出一个名字，“游鱼未晚。”

　　芒声照着念出来。
　　声音揭晓，确实是游鱼未晚。
　　第三个声音，换了一个片段。

　　不知道是赢得不光彩还是怎么，芒声无意识地将话筒拿高，周棠青给她说答案时，声音顺着话筒外放出来，虽然小，但十分明显。

　　主持人立马上线，“哎，我们这位朋友可不能偷偷帮忙噢，虽然女朋友很重要，但是也要让女朋友自食其力。”

　　芒声的脸唰的红了，连忙解释：“不、不是，我们不是...那个，我...”

　　周棠青让她移过一点话筒，带着一点无可奈何的笑意说：“我们不是情侣。还有，抱歉，下把不帮了。”

　　主持人忙说不好意思，也没有过分为难：“为我这个不太好的眼神，我们给个补偿哈，来看看这个声音是不是海棠。”

　　稍等几秒，幕后传出一道女声：“你好，我是海棠。”
　　主持人：“好的，这道算答对啊。但最后一道，朋友不能帮忙噢。”

　　芒声一脸生无可恋。
　　周棠青小声安慰她：“没事，剩一个男CV和女CV，随便猜一个。”

　　最后一位CV说话，这回只说了两个字，芒声问可以重说一遍吗，CV重新说了一遍。
　　她听完，给出答案：“百川河。”

　　主持人：“好，这位CV老师，来，出原声。”
　　“你好，我是百川河。”

　　“好的，恭喜我们这位朋友获得最后一轮游戏，麻烦朋友和工作人员登记一下相关信息，过后我们会把光盘寄给你。”

　　芒声放下话筒，垮下肩膀，像结束一场艰难的战斗。
　　周棠青见她答得很快，以为她听出来了。

　　芒声暗暗翻了个白眼，“我认不出来声音，但我分得出来男女。”
　　百川河装的女声太刻意，也幸好只剩下一位女CV。

　　游戏结束，开始正场活动。
　　午间表演持续了一个小时，结束就是各CV的签售。

　　芒声关掉相机，问周棠青去哪。
　　周棠青说：“先去登记你的信息。”

　　想起那个游戏，芒声还是有点紧张。斟酌一番，她还是将实情告诉他，“我其实，听过他们很多剧，但我有声盲症，记不住他们的声音。”

　　周棠青没在现实生活中听过这种病，但不知为什么，这三个字他有些熟悉，“每个都记不住吗？”

　　“嗯。”芒声落寞地点头。
　　“没事，能认出人就行。”

　　“我...”
　　“走吧，先去登记信息，然后不是说要帮我拍照？”

　　“对。”
　　“那走吧。”

　　他们先去登记信息，登完朝签售区走。

　　芒声看了眼时间，已经一点了，“你饿不饿？我请你吃饭吧，当感谢你帮我赢了那个奖品，不过可能得吃外卖，出去进不来了。”

　　“没关系，我不饿，吃过才出门的。”
　　“那我点些点心吧，待会饿了可以吃。”
　　“可以。”

　　芒声拿出手机找店下单，点完和周棠青走向长队，“你要先排哪个？”
　　“都行。”他选了个短一点的队伍站好，“你在边上吧，别进来挤了。”

　　“我也要和我男神合影，找他们签名啊。”
　　周棠青说：“一个人排，一样的。”

　　“那就谢谢了，我在一边给你拍照。”
　　“倒也不用。”
　　“要的，给你拍出明星大片来。”

　　她仰着头，与先前截然不同的一副自信模样，叫周棠青不由得笑，“一两张就好。”
　　芒声比了个OK 的手势。

　　她跑到一边，镜头对准周棠青，拍了一张又一张，最后为了拍他一张侧颜，直接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姿势格外不雅。
　　拍完后，她查看照片，默默欣赏着相机里的人。

　　周棠青真的生了一副好皮囊，镜头内外都好看，但镜头里，会比现实中多了几分疏离和陌生。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摆姿势，还真拍出了她自夸的大片视感。

　　她举着相机跑到他身边，想给他看照片，手机这时却响起来。
　　是余温，说她快到会展中心了，但她拖着行李来，问这边有没有寄放的。

　　馆内没有储物的地方，工作人员也没有帮人看东西的义务，芒声说：“我出去帮你在周围定个房吧，把行李放好再进来。”

　　“没事，再买张票就好了。”
　　周棠青突然拍她的肩，小声说：“可以放我朋友那。”

　　芒声连忙和余温说：“我在这里认识一个人，他说可以寄放在他朋友那，你先过来，我去接你。”

　　芒声挂了电话，问：“你朋友在哪啊，能让我们寄放行李箱吗？”
　　周棠青伸手指向前面，几个在低头签名的CV，“他们在那？”

　　芒声有些懵，反问：“百川河？”
　　周棠青点头。

　　“忽止？”
　　周棠青再度点头。

　　“游鱼未晚？”
　　“他们都是。”

作者有话说

　　“他们都是”，好豪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