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声》俗夏

14、第 14 章

　　芒声脱了鞋，搭住他的手，先伸下一只脚试探，待站稳后，另一只脚也下去，松开周棠青，和他道句谢，小步小步挪过去。

　　晌午的河水经太阳晒过，少了些阴冷，带着阳光的暖意，贴在小腿间，舒服极了。

　　余温待了一会，已经活动自如，她绕着自己边上的石头走一圈，想起来以前的事，大声喊芒声，“芒果，这像不像我们以前在乡下的时候？”

　　余温指的乡下，是芒声查出声盲症那个暑假，为开解她，余温带她去了乡下爷爷奶奶家。两个人在那过了一个暑假，每天和一群人四处乱窜，爬树掏鸟蛋，下河打水仗。

　　两个月自在惬意的生活，让芒声渐渐接受了自己辨识不出声音这件事。如果没有后来初中发生的事，芒声或许会彻底忘记自己盲声的事。

　　“像！”
　　余温突然抬脚，朝她泼去水，溅了她一身。

　　芒声抹了把脸，也不恼，好脾气地让她注意不要滑倒。
　　“你们俩不下来凉快凉快？”余温问岸上的两人。

　　忽止找了块平稳的石头坐下，拔了根草在手里晃，“不了，你们玩。”
　　芒声看向周棠青。

　　周棠青也摇头，“我在边上吹吹风。”随后走到忽止身边坐下。
　　两人便不再管他们，自顾玩起来。

　　岸上两人坐了会，风把身上的薄汗带走。
　　忽止时不时看一眼在河里玩得不亦乐乎的人，对周棠青说：“这芒声还真是好脾气，被泼这么一身，还一直叮嘱余温不要摔倒，换别人，早泼回去了。”

　　周棠青看过去，她被泼得半湿，头发结成一绺一绺，贴在脸侧，上衣也湿了一块，紧紧贴着皮肤。
　　忽止看了一会，笑道：“该说不说，你这人，不谈恋爱就不谈，一想谈了，眼光还真准。”

　　周棠青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就这个话题聊了几句，忽听“咚”的一声，余温喊了声“芒果”。

　　两人齐刷刷转过头去，就见芒声跌坐在河里，原先半湿的衣裳，此刻全湿了。
　　周棠青站起来，大跨步朝她走去，“没事吧，有没有摔到？”

　　身上都湿了，芒声干脆整个坐下去，笑了一声，喘着气回：“没事，刚没站稳，滑了一下。”
　　余温叉着腰嘲笑她一会，挪着步子过去扶她：“没摔到哪吧？”

　　芒声怕一身水弄湿她，只搭着她的手站起来，拧干净上衣的水，“你还要玩吗？我想回去换衣服。”
　　她穿的白色衣服，干着看不出透，现在湿哒哒贴在身上，隐隐露出点轮廓。

　　“回吧回吧，别感冒。”
　　两人搀着上岸，周棠青等在岸边，拉她们一把。

　　芒声微驼着背，双手虚虚挡在胸前，坐到石头上，晾干脚穿鞋。
　　周棠青递一包纸巾过去，“先擦擦。”
　　“谢谢。”

　　穿上鞋，余温挽起芒声，往来时的出口走。
　　忽止拦住她，说：“晚上不是打算露营吗，余温，你要不和我去找找哪个位置合适？”

　　“行啊。”余温没异议，“那芒果也要一起去吗，她身上还湿着。”
　　“芒声就先回去换衣服。”他朝周棠青扬了扬下巴，“听哥，你先和芒声回去。”

　　芒声看着忽止，眼神里似有探究，看了一会，唇角微微勾起笑，但她没说什么，移开了视线。
　　“行，我先回去换衣服。温温，你不识路，记得跟好人。”

　　余温点头，让她走快些回去换衣服。
　　太阳比来时猛烈一些，周棠青一路上都在找有树荫遮挡的地方，让芒声走进去，两人的位置来回换。

　　见他自己都绕出一头汗，芒声让他停下，笑道：“就这么走吧，正好晒干衣服。”
　　周棠青便不再绕弯，沿着前路直走，“怕你晒中暑。”

　　“五月底的太阳，不大，不会中暑。”
　　“衣服还湿吗？”
　　“干一点了。”

　　山间多草木，也多虫蚁，芒声挨着一些林木走了一会，腿上和手上一阵痒，她指了指中间的路，说：“往外走一点，里面好多蚊子。”

　　周棠青低头，见她胳膊上有几个红色疙瘩，和她换了位置，“没喷驱蚊水吗？”
　　“放在包里，忘拿了。”

　　周棠青从口袋里摸出一小瓶药油，“擦点这个，止痒的。”
　　“你有带啊？”

　　“嗯，知道这里靠山，就在身上放着。”
　　找了个地方停下来，芒声打开盖子，把药油倒在掌心，往红疙瘩上抹，清凉的感觉让瘙痒褪去一些。

　　“脖子上有一颗。”
　　“哪？”没有痒意，她感觉不到。

　　周棠青俯低脑袋，露出脖子，指着相似的位置给她看。
　　芒声反手摸上去，“这吗？”

　　“往上一点。”
　　“这？”

　　“不是。”周棠青屈起食指，用指骨在靠近头发的位置稍稍点了点，“这，没有疙瘩，但是红了，估计过会会痒，先擦点。”

　　“好。”她摸不到什么，便胡乱在那四周擦了些。
　　擦完，她用手里的纸巾把溢出瓶口的药油擦干净，还给周棠青。

　　“走吧，回去。”
　　“好。”
　　周棠青走在她右侧，草木茂盛的一边。

　　-

　　余温和忽止找的露营地点，在小瀑布往上走几百米的一座小山上的平地。
　　四人在民宿吃了午饭，各自回房间收拾东西。

　　忽止清点完露营装备，见周棠青往包里一个劲地塞驱蚊水和蚊香，不解地问：“你带那么多驱蚊的干嘛？”

　　周棠青把小包拉链拉好，放进帐篷袋子里，“山上蚊子多。”
　　“那也不用带这么多吧？你是想从上去熏到我们回来？”

　　周棠青认真地点头。
　　“你不是不招...”他反应过来，笑得不怀好意，“噢~我知道了，护花使者嘛，献殷勤嘛...”
　　周棠青伸手给了他一拐子，忽止剩下的话被拦在喉间。

　　路早上走过，还算熟悉，四人花了一小时左右，抵达余温和忽止找的山头。

　　他们停下的这处山头，在半山腰，不算高，朝里这块地平坦，适合搭建帐篷，朝外也可欣赏周围其他山，和环绕整座山的各色景物。

　　他们先把地上的残枝败叶收拾干净，周棠青和忽止负责搭帐篷，芒声和余温负责搭烧烤架准备晚餐。

　　周棠青和忽止许久没在野外活动过，照着说明书，折腾了好一会，才上手搭帐篷。
　　那边芒声和余温开始烤食物了，他们的帐篷才搭到一半。

　　余温见这边收拾得差不多，拍拍手，朝两人嚷一句：“用不用帮忙？”
　　忽止正在穿支架，憋红了脸都穿不进去，闻言连忙和她求助，“快来，帮我撑着这个。”

　　余温边走过去，边嘲他技术不行，旁边周棠青在搭她们的帐篷，主体都快完成了。
　　忽止和她斗起嘴来。
　　两人的笑闹声填满了半个山头。

　　蓝、粉两个帐篷并排搭好，已是一个小时后。正值傍晚，日落西头，橙黄的光亮晕出一轮，落在这半山间。

　　周棠青洗完手回来，就见芒声站在一轮落日的光辉里，忙碌着给他们烤东西。她低着头，专注着手上的活，半扎起的头发顺在一边，一副恬静又温柔的模样。

　　他没忍住，拿出手机，偷偷拍了一张，随后略显心虚地走向她，语气不太自然地问她用不用帮忙。

　　芒声指着篮子里烤好的食物，说：“你帮我下点调料吧，看他们两个想吃什么口味。”
　　“好。”周棠青招呼他们过来选调料。

　　出了一身力的人什么都不挑，见着烤好的拿起来就吃。
　　余温啃着一串鸡翅，拿起一串鸡腿，挨到芒声身边，把东西递到她嘴边，“芒果，张嘴。”

　　芒声张嘴咬下一块肉。
　　“我来吧，你歇会。”周棠青也站到她身边，想给她接手。

　　“不用，我来就好，别弄一身油。”
　　“不碍事。”
　　“那你帮我刷调料。”
　　“好。”

　　炉上烤着两锡纸盘金针菇，见火候差不多，芒声递一份放了葱的给余温，将另一份没有葱末的，放在周棠青手边。

　　周棠青注意到，没有出声，只笑了笑，把硌在盘子下的瓶盖拿开。
　　余温也瞧见了，但她没有眼力见，“芒果，那一份怎么不加葱？”

　　芒声给食物翻面的手一顿，“呃”半天没把话说出来。
　　忽止跳出来解释：“听哥不吃葱。”

　　余温反应过来了，“噢~是我的错了，没有考古空听大大以往的信息，我们芒果...”
　　芒声连忙打断她，“温温，我想吃蘑菇。”

　　余温笑着停住，拿一串蘑菇，递到她嘴边。
　　忽止不罢休，继续调侃：“芒声是我们听哥忠粉啊。”

　　周棠青拿一块烤玉米，塞住他的嘴。
　　未免再遭两人打趣，芒声不再有其他动作，专心烤着剩下的食物。渐渐的，笑闹声逐渐淡了一些。

　　烤到最后，火有些猛，隔几秒就得翻一次，芒声腾不出手拿食物，脸往一边偏，眼睛依旧盯着烤炉看，“温温，给我点吃的。”

　　一支烤肠伸至她嘴边，她咬下一口，又转回来继续手上的活。来回几次，剩下的东西烤完，她歇口气，侧过脸去，嘴边又递来一串牛肉。

　　她咬住，抬眸，拿着牛肉串的周棠青正低头给其他烤串刷调料。
　　芒声愣住，牙一松，牛肉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