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宋氏》皎皎满月

4、第 4 章

　　宸妃在申时就去太和殿求了圣上，才刚刚过酉时，圣旨就到了储秀宫。

　　宋氏秀内惠中，于三月四日入怀王府，赐侧妃之位，享右侧妃礼。

　　因着宋南絮打回储秀宫就发了热，教导嬷嬷就代她领了圣旨，就放在床边，待她清醒过来这事就已经尘埃落定了。

　　她睁开眼就看到申玥瑶正守在她的床边，眼眶中红红的，还带着血丝。

　　一觉醒来，她只觉得嗓子发干，有些口渴得忍不住，好在申玥瑶在她身边，宋南絮刚醒就给她递了水。在喝了申玥瑶递过来的温水之后，她才觉得自己舒服了一点。

　　“这是怎么了？”

　　宋南絮头昏昏沉沉的，强打起精神问道。

　　申玥瑶眸子闪着泪花，拽着宋南絮的手：

　　“圣上酉时那会儿赐了圣旨下来，你后日就要以怀王侧妃的身份入怀王府了。虽说是侧妃，可你家里是什么门户，做正妃都使得的，表妹，都是我的错，才让你这般委屈。”

　　宋南絮知晓她说的意思，这次选秀本就是早就定下的事情，她既然在选秀之列，便是避不开，再者宋家一直是纯臣，向来对储位之争不打算参与，她本也以为自己只用走个过场就可以回洛州，谁曾想出了这个变故。

　　宋南絮微微有些失神，怀王侧妃，听起来是不错的，可到底是个妾。

　　家中，她长姐嫁了定北王世子，祖父作古之前更是曾官居首辅，配享太庙，祖母也是从一等一的侯府出来的姑娘，父亲虽是嫡次子，也是三元及第的状元郎，母亲更是将军府唯一的女儿，又是嫡女，虽然父亲眼下职位不高，但在洛州也是说一不二的，迟早也会升迁的。

　　虽皇家妇令人羡慕，可这不是她的追求，更不用说她连正室都不算了。

　　怨能怨什么呢，说到底这场无妄之灾跟谁都没太大关系，到如今说别的也无济于事，只怪命运捉弄。

　　眼下也只能接了圣旨，入怀王府。

　　见申玥瑶实在是难过，她反而想开了，温声笑了笑道：

　　“什么委屈，我可没什委屈的，别看怀王性情虽冷了些，可到底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表姐可别难受了，让旁人瞧了去只怕再生事端。”

　　道理虽是如此，可这也是唯一的选择，不然留给宋南絮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直接落发为尼，从此常伴青灯古佛。

　　“可到底还是…”

　　申玥瑶心里还是不是滋味，这事说到底还是因她而起的，却让宋南絮承了这后果。

　　宋南絮懂了她的未言之语，这大抵就是命数如此吧。既然这样，那就索性接受这样的结果，也不必自怨自艾，否则难过的也只是自己罢了。

　　“表姐，秦亦欢没来找你麻烦吧？”

　　既结果已定，时间也仓促，那不如暂时不去想，宋南絮便想起了秦亦欢，开口问道。

　　“大约是宸妃娘娘说了什么，圣上口谕还斥责了秦亦欢，当着满宫秀女的面，秦亦欢差点没绷住脾气，但还是乖乖谢恩了…”

　　圣上能斥责秦亦欢，定是怀王殿下在其中的作用。

　　而她，后日就要入他的府。

　　这样想来，怀王也定然是不排斥的，至少这也算是一桩好消息。

　　但听申玥瑶这样说，宋南絮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也随之增加了不少担忧：

　　“表姐，我有些担心，秦亦欢本就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且从今日就可以看出来她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仗着家世那般盛气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推你我入水，如今又因为我被圣上斥责，后日我便要去怀王府，恐怕等不到殿选，她也要找你出气的。”

　　今日从午时到现在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申玥瑶甚至来不及想秦亦欢的事，如今听到宋南絮这般说，她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同时肠子也快悔青了，若不是她一时冲动，顶多让秦亦欢说两句罢了，何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可事已至此，我怕是做什么也没有意义。”

　　申玥瑶不是傻子，当今正重用秦家，哪怕秦亦欢犯了大错，也只是斥责而已。若她再寻个理由找她麻烦，恐也是避无可避。

　　两人又闲说了一会儿话，屋里才有人回来。

　　见宋南絮已经醒了，隋玉也走过来，道：“妹妹可算是醒了，今日的事我也听说了，实在太过凶险。那个女人，向来跋扈惯了，今日是妹妹委屈了，但怀王殿下那里…总之还是先恭喜妹妹了。”

　　其实不用殿选，也应当是少了一份风险。

　　不然依着宋南絮出挑的容貌，必不能让她被直接撂牌子回府自行婚嫁，若是入了宫，就凭着她那容貌，已然不会是好下场。

　　京中谁不知道，这次大选不仅是为了几位皇子，更有充盈后宫之意。若有幸进了王府也就罢了，若进了这后宫，怕真是永无宁日。

　　谁不知道储秀宫最近闹了不少事，先是安氏秀女在御花园偶遇就圣上，当晚就被册封了宜贵人，再有那天何倾宁算计隋玉，差点就去了御花园，若不是安氏去了，怕如今众矢之的的人就是她隋玉了。

　　再说前几日，有位投井的宫女被秀女杨氏发现，杨氏至今仍然浑浑噩噩的，怕是不到殿选就要被送出宫去。

　　还有何倾宁处处针对温令月的事，若不是温贵人处处相护，怕是温令月早早就被送出宫了。

　　这样一比较，怀王那里自然也算得是一处好去处，怀王外家镇国公府家世显赫，他母妃又盛宠多年，虽怀王不出挑，可这又不算是坏事…

　　其实她和宋南絮家世相近，宋南絮入怀王府得了侧妃之位，她也有些感触。

　　再者，她家不比宋家走的是纯臣路线，家中父兄与毅王走的颇近，昨日贵妃也召了她去用午膳，这其中所谓何意，不言而喻。

　　若有的选，怀王虽性情冷淡了些，府里人也不是很多，但益王较他们还是花心了些，府里莺莺燕燕不计胜数，和王为人又太过谨小慎微。

　　她本以为毅王是端方君子，可那日发生的事太过震撼，若她进毅王府，恐也与那人争不动，又何苦为之呢…

　　思及此，隋玉面色难免带了几分苦涩。

　　宋南絮不知隋玉心中所想，也只是礼貌般地回应道：“谢谢隋姐姐，明日便是上巳节，我在病中怕是不便出去，届时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宫中又没有婢女跟着，若秦亦欢对我表姐做什么，还劳请隋姐姐帮衬一些，妹妹不胜感激。”

　　“妹妹说的哪里的话，若不是你，只怕我会被何倾宁算计，只不过帮一帮申妹妹罢了，我又怎能推辞。”

　　宋南絮这才放心。

　　郑汀兰和卫沅漪天黑之后才回来，一回来两人就焦不离孟，卫沅漪此时也笑的非常肆意张扬，完全不似午间那般阴郁。

　　甚至卫沅漪主动问候了宋南絮，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要知道，卫沅漪来京城之前，怕也是家中娇生惯养出来的，只是这储秀宫中，几乎个个都是金枝玉叶出身，再加上婢女不得入宫，卫沅漪在储秀宫可吃了不少亏。

　　后来她傍上了郑汀兰，在她的身边才没有再继续被欺负。

　　宋南絮与她交情不深，平日里也不见得有几分感情，就连之前隋玉差点出事，卫沅漪也没有问候过她。

　　眼下这般倒是有些奇怪，不过卫沅漪也只是问候了一句便去了郑汀兰那里，宋南絮也没有多想。

　　*

　　第二日便是上巳节，宫里热热闹闹的，就连有些偏僻的储秀宫也比往日热闹了几分。

　　皇后娘娘在凤梧宫设宴，秀女们都有机会前去赴宴，储秀宫自然也热闹非凡。

　　宫里的正宴在晚上，秀女们此次赴宴是在午时，也避免了与后宫低位小主的相见。

　　申玥瑶和隋玉一道去了凤梧宫，临走前，两人还和宋南絮有说有笑，却不曾想回来之后两人都生了变故。

　　不到申时，宸妃的人就送来了补品。

　　宋南絮被嬷嬷叫出来的时候，储秀宫里空了大半，送补品的宫女看着娇俏极了，她心里忍不住一阵酸涩。

　　她与怀王不曾有过任何交集，连宸妃的婢女都这般模样，向来怀王也不差什么美人，怕是那封圣旨，怀王也是委屈的。

　　雾箬见到了宋南絮以后，先是行了礼，起身后眼中闪过一丝惊艳：“奴婢钟粹宫雾箬见过小主，小主福安。小主真真是用神仙妃子形容也不为过，看得奴婢都心颤。”

　　“雾箬姐姐说笑了，南絮蒲柳之姿罢了。倒是姐姐生得好看极了，怪不得娘娘那般喜欢。”

　　宋南絮不明白雾箬为何这般示好，只笑意盈盈地回应她。

　　雾箬是宸妃身边的一等宫女，平时里代表着宸妃的脸面，眼下却也对宋南絮生了几分喜欢，她眉眼弯弯道：“奴婢一介宫女，当不得小主夸赞。小主的病可好了？娘娘午后想请小主去吃盏茶。不知小主可方便？”

　　“雾箬姐姐容我换身衣服，再去见娘娘。”

　　今日是上巳节，皇后又在宫里设了宴，她没想到宸妃会宣她。

　　雾箬似乎是猜到了宋南絮的想法，只笑道：

　　“殿下亲自求了小主入府，明日便是入府的日子，娘娘也想见见小主您。”

　　她本可以不说这些，可偏偏刻意的告知了宋南絮怀王是主动求的她，也在无意透露宸妃的想法，这份善意着实是非常重要。

　　宋南絮感激地朝她笑了笑，这才转身进了厢房里。不管雾箬这番话意欲何为，可她的善意不似作伪，既然如此，她便坦然地接受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