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我》泊水而渔

8、撞鬼

　　“你原谅我吧伊伊，我错了好不好？”
　　“你没错，是我错了好不？我他妈瞎了眼才会跟你在一起！”
　　“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啊伊伊，我跟她真的没什么，你相信我好不好？”
　　“下午你们两个就在我面前手牵手呢你当我瞎了？”
　　“是她非要来牵我的手，你相信我……”
　　丁闻站在小树林里看着面前的小情侣在这里你来我往的推拒，她抓了抓头，环顾周遭的环境叹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在学校里绕了几圈都没找到校门口，明明记得进来的时候都没走几步路。
　　刚开始她照着记忆中的路线返回，却一直没找到校门，再绕了几圈去找，还是没找到。
　　这也太邪门了。
　　右腿传来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丁闻擦了一下脸上的汗，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低头去看腿上的伤势。
　　右腿膝盖骨大概摔错位了。
　　她刚刚因为惊惧愣是拖着伤腿走了这么久，这会儿坐下来才感觉身上痛得每寸肌肉都在颤抖，手臂和腰背也擦伤了，刺得她火辣辣的疼。
　　她不会包扎伤口，只能坐在这边缓一会儿。
　　透过树叶稀疏的空隙向上看去，天色已经变得漆黑，暗沉沉的压下来，她渐渐抵挡不住汹涌而来的困意，眼皮发沉，昏昏欲睡。
　　丁闻靠在石头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干什么呢！”周遭突然响起一声气势十足的吼声，把她吓得一个激灵，瞌睡虫都跑了一半。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拿着个大号的手电筒走在林子里到处扫射，聚集的学生迅速四散而逃。
　　那束强光照到她脸上，丁闻眯了下眼睛，坐着没动。
　　“你还坐在那里干什么？”又是一声吼，中年男人举着手电筒往这边走过来。
　　丁闻蹙眉看着对方越走越近。
　　难道这个人可以看见她？
　　“……哦，是块石头。”中年男人走了几步就站定，低声嘟囔了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丁闻正要松口气，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声低笑，那声音近得仿佛贴在她耳边。
　　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回想起之前将对方手拍开时手掌触到的黏腻冰冷感，立刻站起来拖着那条伤腿颠颠撞撞地往外走。
　　简直是慌不择路。
　　身后的东西似乎跟了过来，丁闻感觉到背颈处拂过丝丝冷风，她被那风吹出了身冷汗，想伸手去擦，却又不敢。
　　右腿膝盖越来越痛，她咬着发白的唇加快了步伐，想赶上刚走不久的中年男人，但这片密林仿佛在一瞬间变得宽阔起来，她赶了许久仍是走不出去。
　　连原先照耀在周遭的灯光都黯淡了许多。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她急促的喘气声，偶尔有微风吹拂过树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声音。
　　回想起今晚在校园里绕了几圈都出不去的经历，丁闻渐渐明白了什么。
　　她往前走的身躯定住，静静立在原地，只是痉挛的手暴露出她内心的惧怕。
　　身后那东西似乎不动了，她能感觉到“它”在看她，有汗滴落到她眼睫上，凝聚，又擦着她的脸颊滑落到地上。
　　很快，更多的汗滴落到她眼睛上，她眼睫颤动，忍不住眨了下眼睛，但仍是一动不敢动。
　　“咔嚓”。
　　仿似过了一个世纪般，有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传过来，一束强光照了进来。
　　“这些小兔崽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有人边走边抱怨。
　　是那个中年男人去而复返的声音。
　　丁闻心中一喜，迅速朝那束光的方向走去。
　　转身的时候余光瞥过一团黑黢黢的影子，离她很近，隐藏在树林里，仿佛一团雾气，丁闻刚瞥到就立马将视线收回，埋头往前赶。
　　跟着骂骂咧咧的中年男人走出林子后，她紧绷的身躯才松懈下来。
　　浑身肌肉泛酸，全身脱力。
　　她抹了把脸上的汗，不敢多呆，快步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这时已经上了第三节晚自习，校园里安安静静的，等丁闻爬回周起他们教室时已是痛得半死。
　　她撑着在教室里拿了根空板凳，找到周起坐着的位置，将凳子放在过道上后便不管不顾的一屁股坐下睡了过去。
　　这会儿是晚上九点多，丁闻的生物钟已经到了。
　　今天奔波了一整天，她无法再坚持到晚上十一点。
　　她睡下去的动静不知怎么的带起了股风，吹动桌上的几张纸，正坐在桌上发呆的少年疑惑地看向窗边，在看到紧闭的窗子后，又不解的回头，伸手触了触刚被翻动的纸。
　　——正触在丁闻的几缕发尾上。
　　“怎么了？”浓眉大眼的同桌问他。
　　“不知怎么有阵风。”
　　少年收回手，待同桌收回视线后，他在书堆里翻找了下，找到夹着纸条的那本书。
　　他将纸条在书里揉成一小团，揣进衣兜里，打算等放学后将纸条扔到街边的垃圾桶里。
　　被男生喜欢这种事不是头一次碰到了，他倒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的是这个人刚好是周林溪天天念叨着的，如果被她知道了这件事，那简直是天捅破了个窟窿——麻烦大了。
　　他这辈子最怕两个人，一个是他妈，一个是周林溪。
　　前者从小到大逢年过节经常让他表演节目，做亲戚面前的甜崽，后者老是让他背锅害他被棍棒伺候。
　　虽说他很想把这张纸条扔到周林溪面前让她尊严扫地，但想了下他又觉得她哭得惨兮兮的样子更烦人，还不如直接扔掉，改天再想个法子让她知道她喜欢的对象也喜欢男人这种事情算了。
　　决定好了后他便将这件事抛在脑后，开始琢磨明天的球赛要怎么跟别人打配合了。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很快就过去。
　　熬过了本周的最后一节课，在下课铃响的前一秒，学生们已经将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就等着在铃响的那一刻冲出校门。
　　周起也不例外。
　　讲台上的老师已经在两分钟前走人，教室里有些吵闹，有人开始聊下课后要去哪里玩。
　　身后有人拿笔戳了一下他的后背，他转过头去。
　　“喝酒去？”那人问。
　　“哪家？”
　　“七旬，刚开不久，我去过一次氛围还不错，去不去？”
　　他想了下，拒绝了：“不了，明天还要跟9班打球赛。”
　　“去玩一会儿呗。”
　　“不去了。”他回过头拿起收拾好的包。
　　正好这时候下课铃响了，他顺势站起来往外走。
　　身后那人有些不甘心，跟上来挨着他低声道：“去呗，我还叫了5班的几个妹子一起，人家指名道姓要叫你一起。”
　　“不去，没空。”
　　“那不行你帮我叫一下卢从有呗。”
　　他挑了下眉头回头，看到那人朝他挤眉，回了一个“你懂的”眼神过来。
　　丁闻便是在这种吵吵闹闹的环境中被吵醒的。
　　她迷糊间知道是学生放学了，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待在人群中找到目标后，便带着困意站起身来，朝对方走去。
　　她记得这个人回家的方向跟她是一致的，她只需要跟着他出校门就可以找得到回家的路了。
　　对方正在往外走，等丁闻抱着胸佝偻着腰走到他旁边时，听到他说了一句“好啊”。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有几滴眼泪被困意挤出来，她伸手擦掉，又忍不住用手捂了下嘴巴。
　　——真的是困死了啊。
　　有人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对他说了句“记得明天的球赛时间”便率先擦肩而过了。
　　身边人回了句“知道了”。
　　“那你可一定帮我叫到卢从有啊，不然你俩都没去的话她们都不来了。”旁边传来道热络的声音。
　　身边人没回，丁闻斜着眼睛看过去，有个男生正挨在周起旁边笑得有些热切，后者表情看着倒没什么不耐烦的样子。
　　她收回视线又捂嘴打了个哈欠，拖着残腿往门口走。
　　才越过了一个男生跨出教室呢，她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忙退了几步朝站在教室门口的男生看过去。
　　这一看她就乐了。
　　好家伙，这不是给周起写小纸条的那男的么？
　　她幸灾乐祸地回头去看纸条事件里的另一个主角，发现那位主角脚步一僵，脸隐约黑了一下，才做出一副淡定脸继续走出来。
　　丁闻“噗呲”一声笑出声。
　　笑死她了。
　　现在这些毛都没长齐的高中生可真好玩。
　　“周起！”门口那人开心的唤了声。
　　后者没应，一声不吭地走出教室，迅速朝楼梯走去。
　　“周起，你晚上有安排不？”那人一点都不气馁，紧跟过来。
　　“有了，”周起旁边的男生替他回了句，有点奇怪的回问：“陈煜，难不成明天的球赛你也要参加？”
　　“什么球赛？”
　　“没什么，致铭你先去吧，晚点我叫从有过去。”
　　“好嘞！我等着哈。”叫致铭的男生开心地应了声，龇牙热切地朝他笑了下，才从楼梯上“噔噔噔”几步跑远了。
　　“你们晚上有什么活动？”陈煜跟在旁边追问。
　　周起看他一眼，不耐烦道：“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别介啊，想跟你交个朋友嘛。”
　　“交什么朋友？”
　　陈煜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周起见他这样子，冷眼“嘁”了声，丢了句“你找错对象了”便撇下对方大步往下走。
　　他步子迈得飞快，腿又长，很快就把陈煜落在身后。
　　后者站在原地没再追上来。
　　倒是丁闻，追得气喘吁吁，本身就腿疼，这会儿简直是用生命在行走。
　　好不容易扶着楼梯扶杆走到一楼，这会儿看对方步子完全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便有些心慌。
　　回想起之前在楼梯间碰到的诡异事件，她在对方迈步的时候下意识地去拽对方的手。
　　当然是没有碰到，她的手从他的手掌心里穿了过去。
　　但对方却怪异的一顿，有些疑惑地抬起左手看了眼，又歪头看了下身后，见没什么异常，才回头继续走。
　　丁闻瞪大了眼，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下。
　　她触摸他的时候跟触摸空气没什么两样，为什么他会有这种反应？
　　她忍不住跟紧几步，又试探着将手伸过去，这次手刚碰到对方的掌心，就被对方反应敏捷地曲起手指抓住。
　　当然，他抓了个空。
　　他很快又皱着眉转过头来。
　　丁闻看着自己的右手，傻眼了。
　　前方有人在高声叫道：“周起你怎么了，你撞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