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登天梯 ...
-
“王爷发善心，叫我们这些奴婢们也可以去看戏。”
喜讯传遍了整个王府。
不过场地只那么大，管事的也不敢真叫王府所有下人们去听什么戏，只各部门选了几位老实忠厚的，凑成了二三十来个，既不显冷清又不至于嘈杂。
待到那天，能来的仆人们早早收拾了自己，打扮得比往日更加精细。毕竟是和主子一起看戏，只要是想到这一点，他们就心里一阵激动，这可是王爷王妃！他们居然能和王爷王妃一起看戏，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沈常清到的时候，只见一排人齐声“叩见王爷王妃”，吓她了一大跳。
定睛瞧去，里面还有几个比她年长的叔叔阿姨辈的，赶忙让他们起身，只见他们目光灼灼，烧得她脚趾抠地，恐怕三年寿命又被折了大半去。
沈常清之前留意到那些竖起耳朵，眼睛直往台上飘的小厮丫鬟们，想到古代娱乐生活确实太少，这些放现代可能还在读初中高中的孩子们又让她心软。
她原本就打算戏还要再唱一遍的，于是便有了这么一副众乐乐的场面。
系统有些不满:“你们的二人世界怎么叫这么多下人来？”
“我们的任务不是让女主爱上我吧？”沈常清无语。
“……那你这也是多此一举。万一有人受男主指使要刺杀你呢？”
“有人要刺杀我？没事，我这三年内不是死不了嘛。”沈常清猛然一惊又迅速松弛下去，一副看淡生死的样子。
“……”
沈常清不再在意那些离她有几尺远的下人们，她也不欲对系统说些什么，稍一示意，直接让戏子们登场。
随着一句句唱词吐出，剧情渐入佳境。
原先有些拘谨的仆人们被带入剧中，个个脸上泛出傻笑。有些笑得直露喉咙眼，又捂住嘴巴，为奴为婢的规训已经牢牢刻在他们心中，他们只敢默默地笑，不曾发出什么大动静。
可这回苏韵娇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听到扮作奸人的戏子们嘴里蹦出来的一句句唱词，她脑海中只浮现出前日里沈常清所说的那番话。
她把自己代入到那秦二世的视角，发现根本无法逃脱被蒙骗的结局。
听听这些臣子们多恳切呀！
沈常清第一回尚算认真听了一曲，今日这回却是只顾着观察自己的夫人了。如原文所表现的，女主共情能力相当强，而且很容易被别人调动情绪。说得难听点，女主耳根子软，极容易被人摆布。
只是和她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完全可以随便听听，转头就忘。可是苏韵娇却明显记在了心中。看她神情恍惚，时而皱眉咬唇的样子便知一二。
一曲完毕，沈常清让这些来听戏的下人们原地解散，要干嘛干嘛去，随后对苏韵娇说见她脸色不好，快回房休息休息。又招来了老班主。“妙极了，听说这曲戏的词是贵公子亲自执笔改的？”
老班主诚惶诚恐，“小儿哪里担得起贵公子这个称呼，这曲词不过是雕虫小技。老朽觉着改的倒是有些趣味，便用了上去，能得到王爷的认可是小儿三生有幸！”
“不知本王可有机会见他一面？”
“小儿也跟来王府长见识了，正巧又在写指鹿为马这出戏，说是要再进一层，新名叫什么乱魂混。老朽可马上叫他来和王爷好好说道说道。”见庆王如此慈眉善目地同他说话，又要见他的儿子，老班主迫不及待地想将儿子引荐给庆王，好能攀上这高枝。
沈常清点点头，老班主一脸喜色地往外跑。
*
老班主的儿子是个小秀才，有些才情，从小跟在老班主身后，不知听过多少戏折子，在一次抄书时突发灵感，将一曲指鹿为马一气呵成地改写成功。
老班主看出了其中的新意，老是唱一样的词确实有些腻歪了，便叫手底下的人照着儿子写的戏本演了一回，不成想在座听客俱是大笑，反响热烈。
沈常清这回请他们来王府恰是他们刚走红的时候。
喜剧的内核都是悲剧，显然小秀才无师自通摸到了这一关窍。他因为新版《指鹿为马》的走红而大感振奋，又改了一版乱魂混，不写喜而主写悲。正是这一曲《乱魂混》为女主的将来埋下了祸根。
小秀才的《乱魂混》一问世就反响平平，虽都是指鹿为马的情节，但和《指鹿为马》相比，它就显得不好笑又令人不知所云。戏班子演过几回便不再用此剧本了。
可就是演出的这么几回中，却刚好被有心人给听出了弦外之音。
男主沈赫要杀兄夺妻当皇帝，不是光凭自己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要有人给他出谋划策，有人给他当暗子，有人给他做杀人刀。
他们阴谋诡计，明枪阳谋层出不穷。李哗便是其中一员，他爱好听戏，又热衷于在听戏中找寻灵感。
《乱魂混》演出时，他就坐在台下。谋士的脑子就是不一样，他硬是从中悟到了点不寻常。
他回去后苦思冥想，琢磨着琢磨着悟道了——“煤气灯效应”
煤气灯效应这个名词还没有出现，但李哗已然掌握了其实质。他发现通过“扭曲”某人眼中的真实，就能进行心理操控和洗脑。
如果长期将虚假、片面或欺骗性的话语灌输给某人，从而使某人开始怀疑自己，质疑自己的认知、记忆和精神状态，最后就能控制某人的思想和行为。
可惜的是他一直没机会实验，毕竟没那条件操作。但是李哗内心却非常肯定这一招定有奇效。总有一日能用上。
两年后男主登基成了皇帝，登基半年，庆王已经被毒害得不轻，一直没死是因为沈赫还没想到要如何占有女主，所以没敢用重药。毕竟他不仅要苏韵娇的身还要她的心。
李哗适时站出来为主分忧，献上了他悟道悟出来的“妙计”。
男主不放心，先是花了半年时间让李哗做了个实验瞧瞧，结果自然是十分惊人！于是男主大喜过望，一扭头就把庆王给药死了，借着葬礼马上就将这一招“妙计”用在了女主身上。
知道男主的诡计背后原来隐藏着这么一位谋士后，沈常清感慨到:“我愿称他为古代心理大师。干点啥不好，非要祸祸人苏韵娇！”
*
听老班主的发言，沈常清也明白了此时的小秀才正在创作乱魂混。
“没被创作出来，等于没被演出来，也就是说现在李哗的灵感还没被激发出来。”沈常清眉开眼笑，“小秀才现在又在我府上，哈哈哈哈！离成功又进了一步。”
“天无绝人之路。你看我们不会故意害你的！”系统出声了，“原来你找戏班子是有原因的，正好，我们杀了那写出乱魂混的小子，让沈赫再也得不到那样狠毒的计策！”
“妙啊妙啊！防患于未然，从源头上把毒计给破了！”
沈常清翻了个白眼:“就你的女主是人，其他人的命不是命，能随意打杀，好没道理，好没良心。”
“虽然他是源头，但做事也不能如此粗暴。叫他断了写乱魂混的念头就好了。”沈常清没好气地补充。
正说着，老班主领着小秀才到了沈常清的面前。一番行礼后，沈常清单刀直入地发问:“听说你又在写一版新的指鹿为马？”
“回王爷的话，正是。”小秀才战战兢兢的，头都不敢抬，活像个社恐。
“唉，本王觉得你这新版指鹿为马确实是写得妙趣横生，但若只是围绕着这么一个故事写，终究是不好。有广阔天地可为，何必拘泥一方呢？”
“小的，小的认为这故事还有的发掘，便想将其写下来。”小秀才涨红了脸。
“你可知这曲戏终究是被禁过的，只是当朝并不计较，若是有朝一日又成了禁曲，你改编两遍，可见对它极为上心，若是有那眼红嫉妒你的父亲的人借题发挥，你又当如何呢？”
“指鹿为马终究有践踏皇权之嫌，本王看你应要三思而后行呀。”沈常清恐吓得不疾不徐。
老班主听到这里哪有还不懂的，当即噗通一下跪了下来，看到父亲这样，小秀才也诚惶诚恐地随着下跪。“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胡乱写的当不得数！”
“看你们吓的？何必这样？快快请起！本王又不是诚心要来恐吓收拾你们的，只是有感而发。”
“况且写戏终究不是正道，本王观你有一番巧思，为何不用在正途？只是一介秀才太可惜了。”
听庆王这样说，老班主皱着一张脸，苦涩地回:“若是能考取一番功名，老朽也不会将犬子带在身边，要他干这种营生。”
“是小的屡试不第。”小秀才羞愧得手都不知往哪里放。
“没有好的老师，只凭自己又哪里能成呢？不必妄自菲薄，既然你我相遇，本王也要当一回伯乐，勿叫千里马骈死于槽枥之间。”
父子俩听得一愣一愣的，一个大饼就这样降在了他们的头上。
“这样吧，本王送你进尚学好好研读，既有名师又有无穷珍贵书籍。此子大才，定有所成呀！”
父子俩抬头瞧去，庆王仍是笑眯眯的，仿若不察自己一开口就给他们的人生递上了登天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登天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