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
在闻斐这待了几个时辰，纪无念便起身要走。
“过几日又要动身去西北那块郊地了，前些时日那群外族有蠢蠢欲动了，过去震一震，顺便带你熟悉一下军营的生活，嗯？阿念？”
闻斐见他起身，不慌不忙地补充了一句，随后双手作揖，像纪无念微微躬身。
纪无念眼神上下将他扫了一遍，面前的男人总体上还是变了，脸上褪去了稚嫩与莽撞，取而代之的是几分老练与沉稳，似乎还带着一点狡诈。
闻斐始终挂着无害的笑容，但又从中看不出真诚，就像是带着面具的娃娃，这让纪无念有些恍惚。
“阿念？怎么了？”他再次发问，依然笑着，带着几分戏谑的看着那个打量自己的人。
纪无念身子一僵，像被抓包的小孩，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眼神飘向别处。
“谢将军抬爱，草民先走了。”临走前他还不忘行了个礼。
出了府，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心上压着的重担终于卸了，那重担说不清是什么。
喜悦？紧张？压迫？惭愧？又或者说是害怕。
脑海中回荡着血淋淋的真相，他却不敢面对。
自从纪府彻底垮了后，纪无念接了无数的人头，手上沾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他从来没有怕过，但面对这赤裸的人心时，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不寒而栗的感觉。
再想到要跟灭了纪家满门的人一起出征、一起用膳，甚至住同一个营帐，实在有些艰难。
“喲————快让开！！！！抓住她！！！！！吁——！”
远处的马蹄声愈来愈近，率先映入眼底的是一个红衣女子，衣着华丽，与尘土飞扬的身后显得格格不入。
看得出来，那是个马术极佳的女子。
过了好一会，后面一群吵吵嚷嚷的侍卫才追过来，纪无念冷眼看了看，见到那领头的侍卫时他突然愣住了。
一张肥胖油腻的脸闯进他的脑海，在一瞬间突然与某些记忆重合了，片刻，零星的记忆碎片拼凑完整，他突然想起来了，在纪家被灭门的那日，他亲眼见到那人将短刀插进了纪夫人的小腹。
他，很可能与当年的惨案有关。
不知是不是下意识的动作，纪无念立刻跨上马，压低黑色斗笠，慢悠悠地过街。
“…….？卧槽？我操你他妈谁啊快给老子让开！！！！！”身旁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居然被一个白天带黑斗笠穿夜行服还慢慢悠悠过街的奇葩给拦在了半路？？？？？？？
余光中那红衣女子没了身影，他才夹马快走，剩下一群骂骂咧咧的阉人朝他吐口水。
回到破旧的住所，他烦躁地踢了脚堆积的柴火，太阳穴频频跳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当年的案子绝对不只是一次简单的报复。
转眼已是契约之时，别提闻斐的人头了，他连一根头发都没得手，言之溪那老头估计也得对他下死手。
一连串的事情搅得他心神不宁，又想起闻斐让他赶仅收拾，更加头大，一脚踹开收拾到一半的包袱，正准备倒头睡上一觉，门又被敲响了。
“我靠你他妈长眼吗？”
困意再一次被打破，纪无念彻底跳了脚，冲着来人破口大骂。
“方才多要感谢先生出手相救了，小女是前来报恩的。”
门口赫然站着一席鲜艳的红色，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是刚才被赶着的女子，她被骂了也不恼，抿着嘴看着眼前愣愣的人。
纪无念这才反应过来，简单收拾了屋子后，为那女子沏了杯茶，连忙道：“姑娘言重了，草民不过是恰巧过街，此等小事，何必言谢？”
“先生不必客气了，方才那群太监乃是太子手下的人，小女本名凌乐舒，今日及是与太子大婚之日，我既逃了这婚，便必不会回去。”
得知那女子身份，纪无念慌了一下，他随手搭救的，是太子妃？
凌乐舒瞧出了他的慌张，连忙解释道：“先生不必慌忙，我不会让先生陷入危险中的，——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吴念，口天吴、今心念。”
凌家的大名他是听说过的，自从闻家原嫡子出事后，闻斐便美其名曰成了嫡子，与闻家不同，凌家历代倒是没几个嫡子，他们只依靠与朝廷上的权臣亦或者太子王爷联姻，今日之婚约，也算不上什么稀奇事，只是摊上了一个闻斐，现在又来一个逃婚的大小姐，纪无念实在不想多事。
“吴先生，那实在是感激不尽了，先生恐怕是习武之人吧？”凌乐舒看不透他复杂的心思，只是抿着嘴笑谈。
纪无念暗暗心惊，道：“小姐心思细腻，草民不过是个武痴，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更高兴了，连连到：“那真是巧了，太巧了呀！先生与我，乃是同道中人！”
纪无念有些奇怪，女儿家家，何谈习武？可他还是竭力保持面上平静，不痛不痒道：“小姐乃是大家闺秀，草民不知小姐为何会热衷于此？”
凌乐舒微微皱眉，像是被戳到了痛处，声音也带了几分无奈：“正是因此，才会发生今日之事。我自幼温习与书香之中，也许是命中注定罢，那些枯燥的文字和繁重的饰品天生与我八字不合。”她叹了口气，又道：“上元佳节之时，我与长兄拜访了武林寺的一武僧，他说我很有天赋，几番摆弄下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至此，纪无念已经大约猜到了事情的原委，暗暗感叹天命难测，道：“小姐练什么？”
听到这话，少女立刻来了精神，原本黯淡的目光也覆上了一层光：“先生可知‘夜半笙歌’？”
纪无念一怔，随后瞳孔骤缩：“是连云派昔日掌门人许夫人的独门绝技？”也许是因为震惊，也许是因为不可思议，连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凌乐舒也不惊讶，笑着道：“正是。”
“可那不是早就绝迹了吗？怎么会流传至今？”纪无念更为震惊了。
“许夫人早在淮北之时，与当地一位将军，育有一子。在那将军战死沙场后，她隐匿江湖多年，独自抚养那未成年的孩子，同时结合各高手招式，自创一套武功，取名‘夜半笙歌’，创立了连云派，但从不传承绝技。直到死前，风靡整个江湖的独门绝技‘夜半笙歌’得以流传给了那孩子。而后来赏识我的那位武僧，便是许夫人之子。”
顿了顿，她声音有些哽咽，道：“他传给了我。我怎能让它………就此埋葬在后宫之中？”
纪无念这下彻底弄清了来龙去脉，夜半笙歌的大名在整个江湖都是耳熟能详的，将指针藏入袖中，后腰呈45°，连转数圈之中掷出细针，讲究快、静、狠，杀人于无形。
这样看来，这凌乐舒，很可能是夜半笙歌的唯一传人。
“小姐今日过后，打算何去何从？”纪无念压了压惊，回复了沉稳的形象。
“还在考虑。回连云派是个很好的选择，只是最近江湖难测，几大高手针锋相对，若是回去后暴露了绝技，怕是会找上麻烦。总之京城肯定是呆不下去的，淮北，倒是值得考虑。”
凌乐舒闻言也有些迟疑，她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四面楚歌，不出半个时辰，太子妃逃婚的事情必定传遍京城，太子那边不会就此罢休，凌家恐怕也要出手。
淮南一带尚且不安，蠢蠢欲动；淮北看似宁静的表面下也是暗流涌动；江湖之中各派针锋相对，屡次大打出手。
这样看来，淮北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纪无念垂眸看着茶杯，许久后道：“小姐何时动身？草民可陪同出京城。”
“不必麻烦先生了，今日之事已经打搅了先生的生活，如若以后先生有事相求，可以报我的字号，闵乜。”凌乐舒笑笑，婉拒了纪无念的好意。
“闵乜？为何取次字号？”纪无念挑眉问道。
“闵乜、泯灭。我始终在等，等这世间恢复太平，没有权力纷争、勾心斗角，一切不美好的事物终将泯灭在时间碎片中。”
凌乐舒眉眼之中的温顺减淡，混杂着一些决然的情绪，一张巴掌脸生得好看，杏眼一眨一眨，眼角略微下垂，高鼻梁，唇红齿白。
天生的美人胚子。
可从来没有人要求美人必须是傻白甜，心中只有情情爱爱，一生都困在后宫相夫教子。
这不该是一个美人的一生。
凌乐舒很敢，她敢在大婚之日毅然决然出走、她敢与世俗对峙追求自己所爱。
不是什么红颜祸水，也不是什么乱世佳人。
纪无念对她肃然起敬。
凌乐舒出城后不到一个时辰，京城中果然传出了风言风语。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