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一瓶又一瓶火焰威士忌被倒进酒杯，拔出瓶塞的声音此起彼伏，合着宾客们一声声的祝贺，进入每个人的身体，让大家血液沸腾，心脏砰砰狂跳。
有人在鼓掌，有人在大笑，乔治尽可能有风度地丢下手里的杯子，只觉得自己呼吸正在变得急促，感官却逐渐迟钝。喧闹声和他之间仿佛隔了数道“障碍重重”，无法靠近，越发得虚无缥缈。
他已经碰过多少次杯？不记得了，但今天的来宾人数也许可以说明问题。
为了庆祝韦斯莱笑话商店——现在应该叫韦斯莱连锁笑话商店了——第五十家分店开业，他们举办了盛大的宴会，光是被前来采访的记者们包围拍照就花了很久，啪擦啪擦的闪光灯让他觉得自己再多呆一会就有被晃瞎的风险，更别提那些随着拍照动作喷出的紫色烟雾了，如果没有风，效果恐怕直逼他们的秘鲁烟雾弹。他一边回答提问，一边恶劣地想着，假如自动书写羽毛笔也和人一样拥有视力，恐怕此刻就没法写出来可用的报道了。
明亮的夜空里全是韦斯莱烟火在绽放，他抬头注视了一会，想分辨出特别的那一束，但会场周围炫目的灯光模糊了他的视线，加上威士忌的作用，他的视力也快要跟听力一样迟钝了。
“我说弗雷德，他们是不是把我叮嘱的那种烟花忘记了？”他摇摇晃晃地转过头去，语气里少见地带了点失落。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的轻笑，他看见弗雷德歪过头看他，脸上是一贯的促狭表情：“刚才他们灌你威士忌的时候已经放掉了，效果好极了！”
“噢？噢？”乔治不可置信地戳戳他的胸口，“你只顾自己看却没想着来解救我？”
“各凭本事啊兄弟。”弗雷德耸耸肩，“谁让我更机灵呢，总能抢到好差事。”
“嗯哼，从比尔婚礼那次我就知道了。”乔治努力克制着酒精上涌带来的情绪，但他知道自己的话根本就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把我丢给一群老女巫自己却跑去招待年轻姑娘，嗯？”
“哇，原来你的怨念持续这么久？”他的兄弟立刻感受到乔治在掩饰的东西，靠过来碰碰他，“你恐怕真喝的太多了乔吉……”
“没有！”乔治任性反驳，尽管他知道这是事实，他已经几乎对自己失去控制了。
“嘘，嘘，别在这里发脾气。”弗雷德连哄带劝，“我确定有几位美丽的小姐在往这边看呢。”
“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什么美丽的小姐！”乔治东倒西歪地一下勾住他肩膀，把整个体重压上去，蛮横地威胁道：“我真生气……你居然跟我这么没默契！”
“梅林呐，你可真沉！”弗雷德认命地把他扶走了，远离大家诧异的目光。全程乔治嘟嘟囔囔地又指控了他好多罪状，口齿不清了还是说个不停。
弗雷德居然没有嘲笑他。
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靠坐在安乐椅里的乔治，神情复杂，既担心又高兴的样子。
“你真的不要去睡一下子吗？
“不！”乔治坚决地吐出这个字，心里还是难免有一点难堪。他以前一直是双胞胎里更冷静更善解人意的那个，今天的表现可谓是一反常态，好在弗雷德不会嫌弃他丢人。
应该不会……吧？
他抬起眼睛看着弗雷德，这家伙看起来清醒得要命，也许根本没被人敬酒？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难看的多了。
他直勾勾地，执拗地盯着弗雷德的礼服，像要看出来个洞似的。原本整洁笔挺的肩膀那里因为刚才搀扶他弄得有些皱了，他还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的半截小臂……
他的目光躲闪了一下，被酒精侵染的头脑此时似乎已经清醒了许多，但他到底还是把那句话说出了口：“你知道……我其实在气的是什么，对吧？”
他有意不去看弗雷德的脸，时间被拉长了，只有几秒钟，但他仿佛在等待宣判。
终于，弗雷德温和的声音传来。
“我当然知道。”他的声音里既有笑意，又有叹息。他轻轻抱了他一下，“我不该装傻，也不该以为带你一起跟媚娃姐妹幽会是什么好主意。”
乔治的鼻子酸了一下。
“算了，我原谅你。”他把头靠在弗雷德腰间，免得这时候抬头让他的兄弟看见他发红的眼圈。
“真的？这么容易就能得到原谅吗？”他哥哥惊奇地问，“我刚刚还想了好多道歉的方式。”
“别拿你哄女孩的手段出来，我可是连锁笑话商店老板，见多识广的。”乔治嘴上说着，手上的力气却没放松。其实从刚才开始，他就搂着弗雷德没撒手。
明明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么醉了，可头脑却越来越昏沉，可能是终于从弗雷德那得到的答案让他心情无比放松的缘故，乔治抓着弗雷德的手睡着了。
清晨，乔治在呼唤声中睁开眼睛，他过了好一阵才分辨出来自己是在父母家。他看一眼身边的床铺——空的，没有人。
他呆呆地转向来叫他起床的莫丽，“妈妈，弗雷德他……”
“他已经在吃早饭了！”莫丽白他一眼，“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他松了一口气，翻身坐起来，开始找自己的衣服。
莫丽把熨好的衬衫递给他，一边问道：“过几天安吉丽娜出差回来，你们是把弗雷德接回去还是让他继续住在这？”
乔治把自己卡在了衬衫里。
一种迟到的，宿醉的感觉像冰水一样从头顶倾泻而下，他觉得胃部抽紧了，一股突如其来的恶心翻腾着想占据他全部的感受。他笨拙地在紧绷的衬衫袖筒里挣扎起来，布料发出不详的撕裂声。
“梅林啊！你怎么了？”莫丽赶紧来帮助他，但他一挣脱出来就跌倒了。
“哎呀，都怪弗雷德，他昨天把一瓶白日梦咒用在你身上了。”莫丽气呼呼地说，“在那么重要的场合……他可真像你小时候！你得再躺一会……酒后使用有什么副作用，你应该知道吧……”
她又说了什么乔治已经完全听不见了。
他在脑海里一遍遍地回忆着昨天的弗雷德。他的双胞胎兄弟，挑起的眉毛，神采飞扬的神采，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容……
他无意识地摸过窗边的镜子，里面是一张三十岁男人的面孔。他这才想到，昨天看见的弗雷德太年轻了，那是他十年前的模样。隔着十年的时光，越过无数隐秘的心事，封闭的情感，再一次鲜活地闯进他的心里。
他闭上眼睛好一会，莫丽已经跑进跑出了几次，每次都要确认一遍乔治是否还好。
“小弗雷德知道自己闯了祸，好像已经躲到鸡棚里去了。”她再一次进来时念叨着。
“别怪他妈妈，没什么大事。”乔治用自己能发出的最平静的声音说，“只是一点小小的后遗症。”
一种以弗雷德为名的病症，伴随终生。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