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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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字准星放大了近千米外的灌丛，草木稀稀拉拉，大约近一人高，空旷的高空有零星几只飞鸟盘旋。
镜筒后的眼睛连睫毛都一动不动。
一阵细风拂过，灌丛的枝叶摇动，发出簌簌的声音。
“砰——”
一声利落的枪响响起，余下悠长的回音。
【榜首更新，恭喜玩家Luminous登顶】
枪声落下，每个人的脑海中都响起了同样的电子音提示。
路鸣远收起枪，靠上背后的树干，长长舒了一口气。他抬手看一眼自己的腕表，倒计时显示还有不到三分钟。
他现在大概可以安心地在榜首等到时间结束就行。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游戏的排行榜登顶，因为最近一次大更新的副本好巧不巧是他最擅长的主FPS玩法，采取最原始简单的人头积分制，被击杀则相应扣分。
而且因为榜上的玩家排名越靠前，人头就越值钱，被击杀的得分也就越高，还有一个复活时间递增机制。所以越是临近这种结算时间点，榜上排名靠前的玩家就越是要小心，否则可能被自己后面一名的玩家击杀一次，自己的排名大概率就保不住了。
路鸣远算过时间，他刚刚击杀的榜二三分钟之内活不过来。
他觉得自己这难能一次的榜一大概能稳。
路鸣远从手边拔一根草放嘴角叼好，把头上的宽边帽子往脸上一扔，挑了一首自己喜欢的小曲哼了起来。
并且顺带思考起了人生。
其实很难说从这么一个游戏里能得到多少获得感，反正从前路鸣远榜上无名的时候是没有的，他纯粹是为着打发时间，给自己无聊的生活找点乐子才打的。
是不是第一都一样。
“砰——砰——砰————”
干净利落的枪声再次响起，这回却是间隔极短的三声。
狙击枪的子弹以接近三倍音速的速度破空而来，待到能感受到它时，路鸣远的胸口已经被溅出的鲜血浸了一身。
【榜首更新，恭喜玩家Apoptosis登顶】
“林、峥……”
你大爷的。
路鸣远视线黑下去的时候心里只剩下这个清晰的念头，并且再次吐槽这个游戏为了让玩家谨慎惜命而设计得过于逼真的死亡体验。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两分多钟的时间并不算长，结算的那一刻一到，现实里的路鸣远准时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一侧耳朵上戴着一个菱形的通讯器一样的东西，生动细腻的彩色全息影像以小巧的菱形为出发点，在他眼前铺展开来。
【Welcome to Neverland】
【副本名称：西进荒野】
【副本类型：角色扮演+全息射击】
【玩家ID：Luminous】
【玩家本阶段排名：2】
路鸣远不死心地打开总榜，第一行的ID果不其然真的就是Apoptosis——路鸣远的室友兼好哥们儿林峥的游戏ID。
“林峥！你这种行为真的太不道德了啊。”路鸣远扯下耳朵上那东西，对着大而空旷的屋子的另一头无能狂怒道。
房间的另一头，一张简陋的床板上，和着这叫喊声缓缓坐起一个人。
该人面容憔悴，一双黑眼圈深重，看上去活像个大烟抽多的，再不就是个苦命的劳碌鬼，但是他一戴上他那副款式老旧的黑框眼镜，又莫名整饬出一股子老学究的味道来。
“我又没坏一条游戏规则，算哪门子的不道德。”林峥揉揉眼，语气无甚起伏地应一句。
“念在咱是好兄弟，我可是一次都没杀你的。”路鸣远道。
林峥照常将枕头边的眼镜拿起，戴好，然后起身。
他竟格外地高，几乎要一米九的样子。
而后他走到路鸣远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道：“老路。”
“干嘛？”
“再练练技术吧。”
“林峥你！”
林峥笑起来。
“得咯，我得给咱打工去了。”
“上个月有人来诊所里挑事，给我碰坏了不少东西，这榜一的奖金算是又赔进去了，我还得给自己贴点医药费。”
“……”
“唉。”
路鸣远沉默了半晌，半晌只叹出一口气来。
“你自己注意安全点儿，东西碰坏了不打紧，人没事最重要。”路鸣远对林峥摇头道。
“知道。”
“我也出去走走。”
“你这会儿出去怕是有点晚了。”
“不妨事，能多做一单就多赚一个人的，反正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行吧，注意安全。”
“你也是。”
窗外暮色西沉，夜色已如浓墨开始点染天空了。
不过这是远处的另一头天空才能有的景色，区界无形却又有形地将天空生硬地分割成了两个颜色，他们这一头的上空是亘久不变的灰，呆久了难免会叫人有点生物钟失调。
一般人白天辛勤工作，这会儿终于能开始享受一天中短暂的休息。
林峥却往往是这时才出门去工作。
送走了林峥，路鸣远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才发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刮胡子了，再配上自己那形似鸟巢的头发，一件颜色掉得发白夹克，和不甚搭配得当的半截裤和人字拖，端个缺碗上街，怕是要被救济所直接当成要饭的当街拉走。
“曜灵，我上次剪头是什么时候？”
“先生，最近一次记录显示为187天前，该时间间隔已经远超合理的理发间隔时间因此我强烈建议……”空荡的房间里，一个清越的，但稍显聒噪的电子音回应了他。
声音是从他脖子上挂的个人终端发出来的。
曜灵是路鸣远自己做的AI的名字。
“诶好好好，停，我知道了。”
人工智能于是智能地闭嘴了。
噢，都快六个多月了，确实有点不像话，他想。
他难得地决定拾掇拾掇自己，好叫自己的外形和年龄稍微相合一些。
他找了片稍微锋利点的刀片，认真地修掉了肆意生长的胡子，然后把杂乱的头发推了，理了个简单的平头。
路鸣远从前念书的时候，特别是读大学的时候，是会好好打整自己的。发型，穿搭，表情管理诸如此类精通得信手拈来。他为人随和又活泼，长得也帅，女孩儿们给他递的情书塞满了一柜子，或许也会有一些男生的。那个时候他几乎就是“少年意气”这四个字的写照，这是他的活法，每个人都曾经年轻。
不过现在他才懒得拾掇。
他今年其实才只24岁。
路鸣远换了身稍微齐整一点的衣服出门了。说是稍微齐整一点，其实也不过就是换了另一件夹克，换了一条干净的长裤，以及一双稍微擦过旧靴子而已。
他下楼，走过狭窄的弯弯绕绕的小巷，岔路到处都是。走到道路尽头的一个巷子，眼见着是个死胡同了，他却不知道往哪儿一拐，居然绕出去了。
“警告，检测到非法穿越区界。”曜灵尽职尽责地提醒道，“已替换身份标识。”
“知道了，次次从这儿过你次次说，你又不是第一次来。”
“收到，先生，您是否需要将本提示设置为静默提醒？”
路鸣远默了一下，道：“不用了。”
走出小巷后，原本拥挤的矮栋灰色楼房就像是忽然消失在他身后了一样，呈现在眼前的仿佛就是另一个世界的景象，连鼻端的空气都变成了那种有城市天气系统定时下雨才能有的洁净感。
此刻华灯初上，正是城市最缤纷艳丽的时候，林立的高楼外侧是蔚蓝的灯光，有巨大的全息投影女郎在楼宇的间隙间，为身侧迷失的灵魂起舞。在霓虹色的海洋里，每个人都是漂浮其中的浮萍。
这里是λ区，作为外城四区的商业区，一些中城区的企业分部和外城区的企业总部都设在这里。
路鸣远刚刚说的多少有一半是在诓林峥的，他这么晚出门的主要目的是去问问密涅瓦公司那边的人，看看能不能争取一下OWL的零售代理权。
OWL就是他登录Neverland时，耳朵上戴的菱形设备的名字，是眼下市面上最受欢迎的全息游戏机。
路鸣远的职业是个高级网络信息安全维护员——这是他自己起的，他干的活大抵类同于旧时代修电脑的，只不过现在由于各种家用电器都高度智能化，不仅仅需要懂得电子器件的工作原理，还要能够比较熟练地掌握人工智能们的运行逻辑，懂点算法和编程。
他觉得自己去要这个代理权多少是有些资源优势的，毕竟他可以直接对接到客户。
路鸣远干这一行干了两年，工作内容倒是并不困难，毕竟他大学学的就是这些个东西。但是随着大厂商们的售后维修服务越来越完善，官方售后价格也在逐年地变得越来越便宜，主动找路鸣远的老客户是一年比一年少了。所以他只能再额外做点倒卖二手电子元器件的活计，但是收入也是堪堪维持在“安全线”之上一点点而已。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就落到这个境地的，明明毕业没有几年，他却已经几乎快要完全记不清毕业时的光景。或许是社会逐渐地开始不需要研究理论的人才，又或许只是搞学问在这个时代过时了。
而他因着高级知识分子的出身，和骨子里板正的性格，又不愿去做一些投机倒把的事情，只能靠所学的最接近生活实用的知识过活。林峥和他境况类似，但却胜在是个学医的，哪怕开个地下诊所都算刚需，收入要宽裕上不少。
不过这又能怎么办呢？
所幸路鸣远能得以维持至今，有一项最大的倚仗，学名与人沟通和自我推销的艺术，俗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简称人情世故。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