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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陆判 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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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ney, 我回来了。”
顾扬边哼着歌,边解自己的领带。
嘚瑟甩上门的时候,已经脱掉了束缚的西装和皮鞋。
衬衫衣袖挽起,露出肌肉结实的小臂。
他眉宇间似乎永远带着烦躁,大掌用力薅了几下头发。
蔚蓝色眼睛,如同一汪水莹莹湖水,小狗般四处搜寻。
待发现客厅里坐着的人居然不是姜尘,不禁吃了一惊,下意识立定站好,举起右手,招财猫般,“嗨”。
再察觉这个人竟然是坑了乔巍无数次的“陆俞”,震惊得声音都有些变形,“你你你你你…怎么会是你!”
陆俞还是穿着他的黑衣黑裤,黑色棒球帽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让人有点看不清他的神色。
他抬起眼,看了顾扬一眼,那眼神和看二傻子差不多。
没有说话,注意力又回到了手机上:一个朴素的小人,正从飞机上一跃而下。
“哎我说你”,顾扬凑过去,推了陆俞一把。
像狗狗幼稚捍卫自己领地,“说,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
陆俞眼睫毛都没有动一下,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眼神仿若没有焦距。
脸还是那张不功不过的脸,神情却有种别样的动人。
顾扬一向是耿直的颜狗,见人一副脆弱迷茫的模样,口气也不禁软了几分。
“哎,你瞅瞅你,其实长得也不差啊,干嘛要做那种事情呢,现在人人喊打没地方去了吧?我看乔巍对你也不错,如果你真的喜欢他,就大胆的去追呗,再怎么着,那也不能下药啊。”
陆俞猛地转过脸来,瞪着顾扬的眼神,仿佛想活活把他剖了。
姜尘一手拎着冰桶,一手托着高盘,从厨房走出。
脚步轻快,整个人似乎在滑动,“聊得挺愉快的?”
他坐到两人中间的沙发上,随口一问,可注意力却全集中在面前的酒瓶上。
他从冰桶里拿出一瓶香槟,轻轻泵开,静置一会儿,杯身微斜,琥珀色澄澈的液体,顺着杯壁缓缓下流。
醇厚的香气在空气中散开,彰显着不俗的品质。
姜尘鼻翼轻轻抽动,像遭遇了肥鱼的猫咪,胡须轻颤的模样,“来一杯?”
陆俞犹豫了下,还是开口拒绝道,“我要保护嗓子,不能喝酒。”
姜尘比了个“OK”的手势。
迫不及待端起酒杯,含了一口。
活力跃动的气泡,在口腔爆开,仿若情人的温柔摩挲。
明亮愉快的酸度,让他忍不住眯起了多情的双眸,像吸多了猫薄荷瘫成一团的肥猫,享受到了极点。
姜尘打开顾扬偷偷拿酒杯的手,“养魂期间不能喝酒。”
说着,拿过一边的牛奶盒,给两位禁酒人士,一人倒了一大杯牛奶。
顾扬就着酒香,猛地喝了一大口奶,唇边留下一圈奶泡儿。
他向后仰靠在沙发上,一脸身无可恋。
“大佬,我严重怀疑你在演我。三个月了呀,都三个月了呀!从十八岁生日喝了第一瓶合法酒后,我就从来没有这么久不喝酒过,整整三个月,我的收藏都被你喝空一半了。”
眼神委屈,示意陆俞,“他怎么会在这里?”
精致的笛形杯,在姜尘手中轻轻晃动。
杯中气泡上涌,灯光柔和,被酒意打湿的眼睛,越发氤氲动人。
“听说过陆判的故事吗?”
声音低沉婉转,轻易就能把人拉入一种神秘的氛围。
可偏有人不解风情。
“陆判,谁啊?”顾扬一脸茫然。
“大文豪蒲松龄,陆判。”
陆俞抬起薄薄的眼皮,冷冷提醒。
顾扬蔚蓝色的大眼睛里,转着无知的小圈圈,“呃……他两认识?”
心神恍惚的陆俞,眼皮都忍不住再睁开了一点。
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仿佛害怕被传染了顾扬的智障。
这人四肢健壮、肌肉坚实的的脑子里,塞得不会都是稻草吧。
真没想到,当年那个屡试不第、郁郁不得志的小书生,在后世会有这么大的名气。
不知道他写的故事,是值得被鄙视的。
姜尘颇觉与有荣焉,轻咳一声。
解释道,“《陆判》是蒲松龄著名志怪系列小说之一。传言,陆判是地府判官,因与愚笨的书生朱尔旦交好,为他从地府找来了一颗聪明的心换上,又在朱尔旦的请求下,为他的妻子换了一个漂亮的脑袋。”
“缝合怪,弗兰肯斯坦?”
这次换姜尘的眼里,开始转圈圈。
啥玩意儿?
陆俞贴心解释,“弗兰肯斯坦是19世纪一位年轻的生物科学家,他频繁出没于藏尸间,利用不同尸体的各个部分,拼凑成一个巨大的人体,并利用雷电使这个人体拥有了生命,这也是缝合怪这个词最初的由来。”
姜尘端着酒杯,翘着二郎腿,酒红色的真丝睡衣,带子只是随意那么一系,露出大片雪白滑腻的肌肤,眼中氤氲上醉意,轻晃着脑袋,“不错,那倒是确实有些相似。”
心中却不免有些叹息。
哎,以前不管什么时候来到现世,中原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中心,唯我独尊,百邦来朝,从来都是人家千里迢迢来学天国上邦,没有反过来去学人家的。
没想到这次,蛮夷文化大行其道,连几岁的小童,都在叽里呱啦学习鸟语,真是令人惆怅。
顾扬干完手中的牛奶,一抹嘴角的奶渍,瞅着陆俞不解道,“我们不是在说他嘛,关缝合怪什么事?”
果然还是神经粗大,脑子里都是肌肉的顾扬。
一定艺术敏感度都没有。
那会路灯昏昏,行人寥落,姜尘不过是轻轻提了“陆判”两字,乔巍猛地抬头,脸色瞬间惨白到底,眸中绝望与月色一起荡漾。
那眼神是十分动人的,导演见了一定会给特写的那种。
姜尘看了“陆俞”一眼。
“陆俞”轻轻点了下头。
他取下自己的帽子,把高高笼住脖子的衣领拉下。
一道诡谲丑陋的红色疤痕,缠绕在他雪白的脖颈上,简直触目惊心。
顾扬吓得差点跳起来,“什么东西?”
仔细看去,红线之下的皮肤,似乎要比上面白皙滑腻得多。
顾扬瞳孔地震,呆萌的蓝眼睛傻傻望向对面两人,仿佛在说“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我猜的不是真的。”
姜尘肯定的点了点头。
顾扬从沙发上滑下,抱住脑袋绝望呐喊,“怎么办,怎么办,三叔刚把星辰交给我,星辰的摇钱树就,就……”
他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词,比了比“陆俞”,无比绝望,“就只剩下一半了。”
“那你的心呢?”
顾扬冲上去,欲要扒开乔巍的衣服,看个究竟。
乔巍知道真相之后,一直宛若枯潭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
连拉带拽,从顾扬的手里,抢回自己的衣服。
眼尾潮红,胸膛急剧起伏。
冷冷打量着绕着自己打转的白痴。
看乔巍冷白的面孔都要气红了,姜尘连忙拉开顾扬,“你放心,心脏还是人乔巍自己的心脏。”
他又抿了一口酒,意味深长,“就是不知道是还没来得及换呢,还是人家根本就不屑要。”
“我们现在去找陆俞对峙,让他把脑袋换回来?”
姜尘看向顾扬的眼神,都有了些许震惊。
这漂亮的大脑袋里,究竟是装了几太平洋的水,才能想出如此“优异”的解决方案。
不过,对待大狗狗一样的小伙子,姜尘耐心还是比较足够的,只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
顾扬站起来,大长腿存在感极强。
他烦躁地揉着头发,似乎想要把满头金毛都薅下来,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蓝汪汪水润的眸子,眼巴巴看着姜尘。
姜尘饮尽杯中最后一滴酒,“陆判是一位神明。即使他现在堕落了,也仍然是一位神明。”
所以呢?
“神明为信徒赐福,信徒向神明献祭,这是亘古不变的神道体系。陆俞能够借用陆判的神力,一定供奉了陆判的神像,向它祝祷,求它赐福。找到陆判的神像,捕获陆判游离人间的真灵,就能逼迫他把一切错乱恢复正常。”
顾扬摸着下巴,这听起来倒是不难,“陆判的神像,是什么样子的?”
旁边乔巍的眼神,也亮起涟漪,紧紧盯着姜尘,显然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很感兴趣。
“按理来说,应该是个绿色脸膛,红色胡须,相貌狰狞凶恶,目光炯炯如闪电一般的形象。”
“按理来说?”乔巍语调疑惑,声音清冷。
姜尘摊了摊手,“神像和凡人发生联系之后,自然会发生变化,可能是一块玉佩,一朵花,一块石头,做不得准的。”
姜尘握住顾扬的手,眼中都是寄予厚望的郑重,“阿扬,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顾扬正了正身子,雪白大牙露出,如此诡谲的情况,仍然笑得一脸阳光。
配合气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说,只要是我能做的。”
“是时候让陆俞见识一下,钞能力的伟大了!”
姜尘冷哼一声,“你去雇十个八个线人,全天候监视陆俞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立马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