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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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聆听
2022.9.14 20:53 遂洺
第一章
中午十二点,时值七月,南阳的烈阳最盛。
楚松榆费力地从角落里拽出一个箱子,尘土飞扬。他抬手挡了挡,鼻子传来一阵痒意,下意识地想用手揉,想到自己的手沾满灰尘,忍着这股痒去了柜台。
这家旧物店是他上个月盘下来的,上任店主是个老人。
开旧物店的,什么都不舍得扔,那堆杂物就一直被扔在那个角落。
楚松榆从复古式的五斗柜里翻出一包湿巾,将手上的灰一寸寸擦去,男人的手指细长又好看,骨节清晰,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手上十分明显,右手小拇指上束着一枚简单的素戒。
店门口铃铛响起,楚松榆看过去,身穿明黄色衣服的外卖小哥抹了把汗,操着一口不纯正的普通话问:“小弟,这份外卖是你叫的吧,我刚刚绕着这个园区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你这个店的?”
的确,这个园区很绕,他找到这家店也是因为迷路。
楚松榆接过外卖后,给小哥拿了瓶冰水,笑着送人走了,他看向外卖单上的备注,“请亲手送到我男朋友手里,谢谢!”果然又是林偲,这姑娘自己都不吃饭,每次都要他来催。
他宠溺的笑了笑,掏出兜里的手机,打开微信,星标置顶上”LS”的昵称不停跳动,楚松榆用大拇指点开,里面Q版的图标笑的可爱,一笔一画都是这姑娘手绘的,上面写着“我男朋友吃饭了吗?”
他放下手里拿着的餐点,专心地回信息,可能是因为隔着屏幕,说话也比平时轻浮了些:“不应该叫男朋友,应该叫老公。”
对面消息回得很快,林偲的语气轻快的紧,“老公?楚松榆,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斯文败类?”
楚松榆失笑,不用想就能知道这小姑娘现在笑的有多开心。
“吃饭了吗?”楚松榆照例问道。
对面直接打来视频电话,楚松榆接起,林偲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今天出门扎的丸子头已经被改成经典鱼骨辫,这就是这位纠结症的一贯作风,楚松榆已经司空见惯。
林偲举起手上的饭盒,他早上帮他做的便当已经被她消灭得差不多了,楚松榆看见空空的餐盘表示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林偲嘴里边嚼着饭,边问道:“榆,吃饭了吗?”
楚松榆一边拆着外卖盒,一边将镜头架好,用行动向林偲陈述了事实。
两人就这样又聊了会,直到林偲的午休时间结束,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
夏日午后,往往阳光最为毒辣,蝉的叫声更盛,门口跑过的流浪猫都神色恹恹。
楚松榆打开店里的音响,复古式的音箱在前奏流出前还顿了两下,女生的声音传出来,背景音上好像还覆盖上了些老式留声机的音效。
是韦礼安的《如果可以》,不过是另一个人的翻唱版。歌词不知让林偲叹过多少次遗憾。
女生有质感的声音唱着:
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回到那天相遇。
让时间停止,那一场雨。
楚松榆将刚刚吃完的外卖盒放回袋子,拿到了外面的垃圾桶。
想起刚刚的箱子,楚松榆戴上手套,找出一把美工刀,将上面的胶带划开,上面盖着一张纸,兴许是盖灰尘用的,如果是,但明显并没有什么效果。
楚松榆把纸拿开,最上面一层就是一叠卷子,“洲阳中学”几个字用放大加粗的隶书印在上面。
巧了,还是自己的母校。
再一看试卷年份,还跟自己同一届。
楚松榆越发好奇了。
他把上面那层卷子拿开,纸的边缘已经发黄,看起来年头不小,刚准备把卷子放回去,目光瞥到箱底那个古铜色封皮的本子。
楚松榆把它拿起来,打开上面缠着的那个绳扣,看见绳扣下缀着的那片金属树叶,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翻开第一页,“宋沅”两个字在上面占了大半页,字迹龙飞凤舞,与这个名字有着天差地别的风格。
楚松榆终于想起这片树叶的来历,想起了高三那年那个叫宋沅的人。
——
二零零八年的夏天,台风“落叶”刚从南阳扫过,这台风名取的应景,让当地人都记忆犹新。
高三生的时间宝贵,学校马不停蹄的复了课。
楚松榆拎着前几天带回家的复习资料,踏进教室大门,脚还没走进去,就被张均的熊抱逼得退了两步。
张均的嗓门大,一声“榆哥”把楚松榆脑子里的那点困意扫的干干净净。
他面无表情地把面前这只“欢快小狗”的爪子从自己的肩膀上拿开,声音清冷,开口:“滚。”
“欢快小狗”的笑容瞬间黯淡,念念不舍的放下了他的“狗爪”。
楚松榆走到自己的座位,旁边还没有人,他就顺手把手中那袋资料放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几天不在,可能是台风原因,整张桌子上已经落满了灰尘,用手一摸都能留下印子。
他这个重症洁癖患者当然是忍不了,皱着眉头,细长的手指上捻着一片湿巾,仔细的擦着,眼里好像容不了一粒灰尘。
五分钟过后,在他确保把自己的桌椅都擦得干干净净之后,刚准备坐下,余光瞥到白衬衫的一角,顺着向上看去,宋沅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小姑娘看起来好像站了很久,一直在等他。
他后知后觉的把座位上的那袋资料拿起来,他这个同桌,平时话也不多,怕打扰别人,每次都这样在旁边静静的等着,总让他觉得不好意思。
“抱歉啊,没注意到你来了。”楚松榆有点抱歉地说。
“没事。”宋沅声音细小,将书包放在凳子下的架子上,也没顾忌,坐了下去。
“你要擦一下桌子吗,几天不在,挺脏的。”楚松榆将手中的湿巾递了出去。
宋沅伸出手接住,低声说了句“谢谢”。
楚松榆站起身,走到教室后方扔掉了那几张沾满灰尘的湿巾,动作堪称小心到了极点。
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旁边本一脸冷静的宋沅终于放松,微微叹了口气。
——
在楚松榆的记忆中,关于那天,他们的交集也只止于那两句对话。
他这个同桌,人不狠,话也不多。
宋沅这个人,一直以来,都很慢热。
他又将视线投回封面上那两个大字,他依稀记得,这好像是宋沅的日记本。
出于对宋沅的尊重,楚松榆决定不再往下翻看,准备向同学询问她的联系方式,无论这本日记是怎么到他的手中的,他都该将它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店刚盘下来,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整理,他决定等到晚上回家后再去处理这件事。
楚松榆走到柜台后,拉开抽屉,将这本日记放了进去。
——
那天的风很大,穿堂而过,在盛夏这季节属实是不常见。
这场本应随着少女而逝的爱,或许是老天怜悯,将它带到了楚松榆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