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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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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冬,雪花飘落到红墙黄瓦上,整个坤宁宫都笼罩在漫天白雪之中。
“咳咳咳”沈兮娇侧过身,纤纤玉手抵在两片毫无血色的唇前,瘦弱的身形微弓,好一会儿,才将接连溢出的咳嗽制止住。
“娘娘,还是把药喝了吧。” 贴身宫女莲心眉头紧锁,手中端着要凉掉的汤药。
沈兮娇捂住疼痛的心口,较弱的身子抽搐着,皱了皱鼻子:“太苦了,不想喝,以后就停了吧。”
莲心眼睛泛红,看着床上憔悴的主子,将汤药递给玉竹:“玉竹,汤药热一热,一会儿娘娘喝。”
自从沈兮娇被诊断出被人下毒后,吃食方面莲心除了玉竹边不让别人经手,屋里也不再熏香,是谁下的毒,她一直都没找到凶手。
主子身上的毒发现太晚,毒药已经无解,莲心知道,但她心里却存在着侥幸心里。
玉竹接过汤药,心疼的看着床上被病痛折磨的枯瘦的主子:“奴婢这就去热药。”
沈兮娇轻轻叹口气:"跟你们真没办法,太医都说这毒解不了,喝再多的药,也不过是苟延残息罢了。玉竹你在去看看团子有消息了吗。"
玉竹应诺:“皇后娘娘会好起来的,太医说不定..说不定误诊了。”说完,跺了跺脚,噘着嘴跑出宫殿,心中却骂那位太医,乌鸦嘴,他们家娘娘一定会好起来的。
莲心见跑出去的玉竹眉头微皱。
沈兮娇看着气鼓鼓的小姑娘和拉着大黑脸的莲心,好笑道:“这丫头,你平时别总拘着她,这个年纪正是爱玩撒娇的时候。”
她像玉竹这个年纪正是无忧无虑,父宠母爱,父亲是丞相,姑母是皇后,舅舅是镇远大将军,而且父亲还只有母亲这一位正妻,无妾室,那些宅斗她是没体验过,妥妥的皇城中最娇贵的少女。
玉竹是莲心的侄女,今年才进宫,也就八岁,正是讨狗人嫌的时候。
莲心熟练地给沈兮娇掖了掖被角:“娘娘说的是,但宫里没有人管她多大,也就娘娘记着。”
沈兮娇恍然一笑:“还是你想的周到。雪还没停?”
“没停,到是比昨儿小了许多。”
沈兮娇闻言咳了咳,最近咳血越来越频繁,一咳便是满嘴的血腥味,她毫不在意的用手帕捂住口:“扶我起来,我想看看雪,我都要忘记下雪什么样子了。”
莲心一惊,连拒绝道:“娘娘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吹凉风,等病好了,奴婢扶娘娘去看。”
沈兮娇眯着眼睛,双眸眯成一弯月牙,讨好道:“好莲心,就这一回,本宫怕这回不看,以后就看不到了。”
莲心颤抖着手,见主子向往的眼神,劝说的话最终停留在嘴边:“呸呸,娘娘不可说丧气的话,奴婢扶娘娘去看便是,但娘娘要答应奴婢就看一会儿。”
沈兮娇笑着点了点头:“好,都听莲心的,就一会儿,用哥哥给我定做的黄花梨躺椅。”
这把椅子是当时两个哥哥偷偷让人送进宫的,宫中的椅子都要正襟危坐,端正身姿,但她从来都不是端庄的人。
小时候她假刻板的丞相爹为了讨她那娇气娘的欢喜,研究了这把躺椅,后来流传到市面,还成了一段佳话。
而这把黄花梨躺椅是她哥和她爹亲手打造,然后由她二哥运进来,当时她怕皇上认为她做这种椅子没有端庄样儿,就给它放进小黑屋里。
但最后,没坐那把椅子在皇上眼里她也不是合格的皇后,所以说嘛,端庄就跟坐什么椅子没关系,到最后还委屈了自己。
沈兮娇越想越生气,气的吐了口血,她偷偷地用手帕捂住嘴,既定也活不了,她要舒舒服服的死,这把椅子她是坐定了。
没一会儿,宫人便将黄花梨躺椅搬到门口,躺椅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狐狸毛。
沈兮娇见莲心拿一件狐裘斗篷要给她披上,她忙拒绝道:“不要这个我要那件大哥送我的披肩。”
狗皇帝送的衣服说什么她也都不会再穿了,莲心不知道是谁下的毒,可她知道啊,昨天晚上皇上亲口告诉她毒是他下的,满脸理所当然,气的当时想喷狗皇上满脸血,但是离得太远一滴血都没喷上。
问他怎么下的毒,狗皇帝也不说,既然毒是狗皇帝给她下的,那狗皇帝送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用,她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嗝屁了,穿着狗皇帝送的衣裳嗝屁,下辈子投胎说不定都不能投成人。
莲心一愣,手中这件狐裘斗篷是皇上送的,她还记得,当时娘娘很是欢喜,那一年冬天一直穿着它,疑惑道:“娘娘不是最喜欢这件披肩吗?。”
沈兮娇怔怔的看着正在被莲心重新装进柜子里面的雪白的狐裘斗篷,微微垂眸,喃喃道:“现在不喜欢了。”
沈兮娇被莲心裹成粽子般才被放出打开门,打开门,冷风扑面而来,看着外面银装素裹,她哈口气:“真美。”
“娘娘要保重好身体,以后才能年年看见这儿美景。”莲心将沈兮娇扶到椅子上做好,将烫捂子放入沈兮娇的怀中,接过宫人的伞。
沈兮娇裹着狐裘斗篷,舒服的躺在椅子上,望着飘落的雪,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掉,但最近吐血的情况越来越勤,她不想让莲心知道,早死晚死都得死,被这毒药折磨的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早死早超生。
但莲心就是不想让她早些见阎王爷,前段时间偷偷出宫带进宫一位所谓的神医,还弄了土方子让她喝,喝完便吐了一大口血,把莲心和玉竹吓够呛,这才消停不偷偷出宫去找那位胡子拖地的老头子。
隆冬的寒风直吹过来,沈兮娇忍不住咳了起来,她强忍着咽下血:“莲心,昨儿本宫跟皇上说了你的事儿,他答应我,若我离去了,你和玉竹便出宫。”
“娘娘,莲心不要出宫,奴婢要永远留在娘娘身边伺候着。”
沈兮娇看着跟她从小长大的莲心,笑道:“说什么傻话,你都过了出宫的年龄,能出宫是好事儿,到时出了宫,就嫁给林太医,我可看的出来他满眼都是你。”
莲心见主子冒着冷汗,身体颤抖着打趣她,刹那间眼眶变红:“莲心这辈子,只盼娘娘身体健康,别的什么都不求。”
“咳咳咳...可是,你的娘娘啊,没有别人了,只有你们了,所以只希望你们能够找到好郎君,一生平安...喜乐,咳咳”话音刚落,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口腔,沈兮娇连用手帕捂住口,鲜血从喉间溢出,手帕上染上鲜红的血液。
雨伞落地,“彭”的跪地声,与寂静的白雪融为一体。
“娘娘——”莲心颤抖的抱住从小护她的主子:“太医!快穿薛太医!”
沈兮娇抬眸,煞白的唇瓣略带星星点点的血液,唇瓣微张:“别传,太痛了,莲心,太痛了,就这样好不好,就这样。”
莲心喉头哽咽,摇了摇头:“不好,不好,不好。”
“答应本宫出宫,好好...活着。”
“娘娘,娘娘,太医怎么还没来——”
“答...应...我...”
莲心恍惚的看向怀中的沈兮娇眼神坚定,她恍惚的点了下头。
沈兮娇勾着唇,闭上了眼,以后再也不用感受五脏六腑的疼痛,在也不用痛苦的活着,但这儿死的也太快了,前脚想着怎么舒服死掉,后脚老天就安排,还好死的时候没披狗皇帝没安好心的狐裘斗篷,最后一点的神志都没有了。
带血的手帕从莲心的眼前飘落到地,像凋落的梅花瓣,她两眼发直,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眼里漫过绝望,轻轻地抚摸沈兮娇冰凉煞白的脸:“娘娘,娘娘。”
回答她的是耳边呼呼的风声,不再是主子呼叫她的娇气声:“传太医啊——”。
薛太医匆匆赶来,见到莲心毫无一等大宫女的模样,跪在地撕心裂肺的呐喊,他心道不好,连跪在皇后身旁,僵着身子,将手搭在沈兮娇脉处,冰凉的肌肤,没有一丝的脉动,他连头贴地,喊道:“皇后娘娘薨。”
眼泪模糊了莲心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泪随身体的抽动无声的滑落。
她的主子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玉竹欢喜的跑进坤宁宫:“皇后娘娘,团子下崽子啦,好小的...一只。”
玉竹看着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趴在娘娘身上痛苦哭的莲心,不好的预感直冲脑里:“娘娘。”
跪在地的小宫女抽泣道:“皇后娘娘薨。”
“彭”食盒落地,褐色温热的汤汁融化了那片白雪。
“皇后娘娘薨。”
御书房,内侍匆匆入殿,跪拜行礼:“皇上,坤宁宫那边传来消息,皇上娘娘...薨。”
皇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孙德福连跪地,殿内宫人们见后,随后齐齐跪在地,大气不敢喘,等着上座之人的吩咐。
皇后娘娘不得宠那是众人皆知的,但再怎么不得宠,那也是大周的皇后。
高坐上的男子批折子的手微顿,眼都没抬,像早已知此事般:“嗯,厚葬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