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难兄难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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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怎么说呢，张佳乐算是我哥。
我姑和他舅是一对，我俩有一个共同的表哥。我们几家人住得近，走动频繁，我们仨孩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我和张佳乐同年出生，他比我大八个多月，我刚出产房时他就被他妈抱着和我进行了人生初次的会面。
他管我表哥叫哥，于是我也管他叫哥。他哥俩直接喊我小名，管我叫宁宁。
表哥年纪比我和张佳乐都大出几岁，又从小就是老师的宠儿，于是老端出一副大哥的派头教训我们。我和张佳乐都属虎，生肖决定命运，所以我俩都是虎了吧唧的人，每天狼狈为奸地跟表哥对着干。要回忆我们的童年时光，那可真是上房揭瓦，鸡飞狗跳，斑斑劣迹一整晚都说不完。
结果很显然，我俩经常一起受罚。记得有一次我俩在天台被罚站到了天亮，被家长拍醒时才发现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依偎在一起靠在墙角睡着了。
但是作为男孩堆里的一个女孩，该怎么说呢，总能沾点性别的光，受点优待。所以，每次我挨的罚都比张佳乐轻一些。
我可不愿意这样，我老跟张佳乐说，乐乐哥哥，我们俩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于是，每次惹了事，我老是冲在他面前，替他揽下大部分过错，换得相同的处罚。
可以说，张佳乐先生和姜艺宁女士绝对是在革命炮火中成长起来的难兄难妹。
但要我说，张佳乐人生中最虎的一次绝对是给我写情书那回。
那年我俩十四，可正值人生的花季雨季。你们说张佳乐这半大小伙子喜欢谁不好，偏偏看上了我这个从小就灰头土脸屁颠屁颠跟他后面当他跟屁虫的小丫头。
那会儿我俩在同一个初中。他大月生我小月生，所以当时他初三我初二。我在课桌里发现了粉红信封，拆了信，起首就是一句“亲爱的姜艺宁小姐”，我边读还边嘲笑这谁啊这么老土，然后落款的张佳乐三个字把我吓得魂飞魄散。
讲道理，我合理怀疑过他是不是输了大冒险才被这么整蛊。但是他当天老躲着我，放学都没等我一起走。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这只妖正躺在我书包里，粉红色的。
我大为震撼，那天回家路上精神相当萎靡，连我男神金在中都不想了，满脑子都是张佳乐。我也不知道他是啥时候开始对我有这龌龊心思的：是我用零花钱请他吃饼那次？还是我帮他写语文作文那次？或是我俩被家长罚站天台那次？
我还没想好，张佳乐的情书就被表哥发现了。于是表哥抄起家里的菜刀，追着张佳乐跑了两条街，边跑边喊，你小子管我叫哥，居然想睡我妹，我砍死你！
当然是没砍到，因为追不上。
好学生的体力哪里比得上我们这种从小上房揭瓦的。
事情闹大后，家长们了解了原委，拎着他和表哥两人的耳朵一起批评教育了一顿，没收了情书，事情就算翻篇儿了。没人找过我，大家都默认我忘了这事儿了。
这真不正常。以前有啥事儿，我和张佳乐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如今怎么就把我给排除在外了呢？
但是，可别忘了，我也属虎，跟张佳乐一样虎了吧唧。
送情书那天正好是周五。于是，周五一天加上周末两天，我想了三天三夜张佳乐，把我们十四年人生都翻来覆去地清算了一遍，想得我都快忘记在中长啥样了。三天后我思考的结果如下：不仅他可以对我有意思，我也可以对他有意思。既然我俩是革命伙伴，以前光顾着有难同当了，现在得有福同享了，谁也不能丢下谁。
02
于是第二天我就在学校里拦住了他，让他放学别走。
他正蔫着呢，见我拦他，露出了如临大敌的表情，但放学后还是乖乖地到了我约他的地方。
我们初中风景不错，校园里种了一排银杏树，一到秋天整个世界黄金灿灿。当时是十一月，正是银杏最好的时节，他单手拎着书包，踩过满地的银杏向我走来，拧着眉头恶声恶气地问我干嘛。
他的态度让我莫名其妙，我问他上周那封情书还算不算数。
他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惶恐，睖睁半天，他干巴巴地说：“你不是拒绝了吗？”
“谁拒绝你了？我没想好呢。”
“那你还把信给程思源看？姜艺宁你这个小叛徒。”他咬牙切齿。
哦，忘记说了，我俩表哥叫程思源。
“他翻我包啊大哥。”我挠墙。我可算知道为啥那群大家长能轻易放过我了。在表哥和张佳乐的共同叙事中，我是一个深明大义拒绝乱|伦和早恋的人间清醒少女，这才成为了思想教育的漏网之鱼。
没想到坏事就坏在了我这条漏网之鱼上。
“那你到底怎么想？”张佳乐踢开脚边的银杏叶，这么虎了吧唧的一人，这时竟然不敢看我了，“我可是跟咱爸妈都保证了，说我那只是开玩笑，他们才肯放过我。”
“你自己先老实告诉我，那情书到底算不算数。”
张佳乐像是被我气到了，一口气堵在心头，龇牙咧嘴地从齿缝里蹦出一个字：“算！”
然后我就踮脚亲上去了。
03
不是，你们听我把话说完，先别把我当成老司机。
我当年也是个不谙世事的无知小少女，只不过闲来无事，比张佳乐多读了几页垃圾言情小说，这才有了那神来一笔。
但我敢指着张佳乐的喉结发誓，我当时真没干啥，就嘴唇碰嘴唇那么来了一下，我还因为没掌握好力道磕到了牙齿。
痛得要死。
我吃痛，捂着牙迅速退后，却见眼前的张佳乐脸色红了又白，倒像是个被我调戏了的黄花大闺女。他一把抓过我的手腕，把脸凑到我面前，表情狰狞，我都以为他要打我了。
根据他后来的供述，他当时只是想要亲回来，但是我可看不出他的这层动机，反而迅速地在心中草拟了一篇求饶小作文：乐乐哥哥，我俩从小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不可以揍我，你把我打死了，以后就没人替你顶罪了。
但是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却甩了我的手，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我急忙追上去。
表哥追不上的张佳乐，却被我轻易地追上了。可能是我从小跟着他翻墙，体力好，也可能是他本来就想要被我追上。我气喘吁吁地拽住他书包带子，说乐乐哥哥你咋回事啊咋突然就翻脸不认人呢。
“别叫我哥！”他大怒，“我不是你哥！”
“哦，”我松开了他的书包带，“那我叫你啥？宝贝？”
他一个趔趄，差点摔个狗啃泥。
总之是在一起了。
04
我后来问他啥时候对我动的歪脑筋，在他给我递情书前我可还一直以为我俩之间是纯洁得不能再纯洁的伟大兄妹情谊呢。
他小脸一红，挠着头说，还不是你硬拉我去翠湖看海鸥那一回。
哦，不是粑粑饼，也不是语文作文，更不是罚站天台。我心里居然还有点失望：在我心中，这些才算是过命的交情，翠湖看海鸥算什么。
我努力地回想着他说的那段往事。似乎是十月中旬的样子，那天校庆，学校放了半天假，我心情大好，非拉着他去翠湖玩。
“翠湖有什么好玩的，都是些锻炼身体的中老年人，还不如去网吧打游戏。”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却还是不情不愿地跟着我去了公园。
十月，正是南迁的候鸟红嘴鸥抵达昆明的时节。我们置身于水与天的蔚蓝之中，却见视野间扑腾起一大片一大片雪白的羽翼，延绵不断，遮天蔽日，从我们的头顶掠过。
有风乍起。那时我还穿着过夏的红裙子。我急忙伸手去摁住裙子，于是披散的一头长发被风吹乱。我朝张佳乐扬起头，炫目的阳光晃得我眯起了眼睛。
这么一想，当时他确实呆站在原地，一副傻了吧唧的样子，眼睛都看直了。
“就……好多鸟，还有你的裙子，你的头发，”张佳乐评价，脸上烧得更加厉害了，“真他妈的漂亮极了。”
好优美的中国话！我开始担心他的中考作文了。
05
那个时候，初二的女生如果能交到初三的学长当男朋友，那绝对是一件非常有面子的事。我的俩闺蜜还都分别暗恋着张佳乐班上的俩学长呢，一个好学生，一个老大哥，品位迥异。
但我可不敢告诉别人我俩的事，哪怕是最好的姐妹。
毕竟，全世界都觉得我俩是兄妹。
虽然吧，真要仔仔细细论起来。我们还真没啥血缘关系，清清白白，你情我愿。
但还是怎么看怎么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我跟张佳乐说我俩的事先保密，他说正合我意。
于是我在外还是喊他哥哥，只剩我俩的时候还经常忘记改口，他总是拧起眉毛十分凶狠地纠正我。
至于宝贝，没喊过，真没喊过，别期待了。
你们别说，偷偷摸摸谈的恋爱还怪刺激的。
初三有加课，放学晚，我下课后便留在教室边写作业边等他。他下了课，晃晃悠悠到初二教室门口，探出脑袋，敲敲第一排的桌子，我便如一只小白鸥一般快乐地飞向他。
别人都还以为是我哥来接我了呢。
天真。
当时他还没学自行车，我俩步行回家。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出校门，走到看不见熟人了，他这才走上前，一把抓过我的手。动作是粗鲁了点，但看上去倒也挺像那么回事。我俩手攥着手走在街上，表情坚毅又视死如归，倒不像情侣，像是终于在甘肃会宁会师的红军同志。
如果放学时间早，我们还有时间去街口奶茶店整一杯喝的，但在大多数时间，我们就只是牵手走过几条马路，然后在小区门口各回各家写作业。这莫名其妙的恋爱持续了一个月。
但他好像对我那次神来之笔念念不忘。
有一回他终于逮着了机会。我俩正一人一杯奶茶走在街上呢，迎面突然走来一群云师大附中的学生。远远地我就看到了我们表哥。我心下警铃大作，没想到张佳乐比我反应更快，直接拉着我的手躲进了路边的巷子里。
“靠，今天高中生怎么放学这么早。”
“可能期末考试结束了吧。”
等那群嘻嘻哈哈的高中生走开，我们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我们当下的处境。
嗯，在一条狭小的巷子里，他正单手撑墙，将我环在其中。
很偶像剧的场景和动作。
气氛正好。我抬头对上他晶晶亮亮的眼睛，感觉他呼吸的节奏都乱了套。
我张开口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是他没给我机会，低头就亲了上来。
我差点把手中的奶茶打翻在他身上。
06
感觉他技术比我好一点。
至少没磕到牙。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难兄难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