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有喜》王文意

1、封后

　　“我封后那天，他在宫外跪了一夜。那天正好下雨，侍女说他淋了雨也不肯离开，一直叫着娘亲回家。怕是孩子落下病，求陛下恩准，让我去看看。

　　皇帝陛下看着我，却怎么也不肯给开口。那是我和子初的孩子啊，他才五岁，便要忍受父亲离世，母亲再嫁的命运。那么小的孩子跪在宫门口，求我不要入宫。可是我没得选啊，我若不入宫，燕氏阖族将如何保全......”

　　年轻的太后回忆起当年仍记忆犹新，坐在对面的小皇帝冷笑：“这便是母亲憎恨父皇的缘故吗？兄长是您的儿子，孤就不是了吗？”

　　十二岁的少年天子在九岁登基之后，便在日复一日的政务当中磨砺出了帝王的孤傲与决绝。

　　尖锐的话语毫不留情的刺向自己的母亲，看着她的愧疚、无助，犹豫，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畅快。

　　“恕儿，你和阿然都是我的儿子。也许在你在你看来是我偏爱了他，忽略了你。可是作为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非要让我选一个，岂不是要我的命。”

　　燕灵犀不知该说什么，这孩子从小便被先帝以储君养在身边，无论是性格还是手段都深肖其父，孤独敏感又刻薄猜忌。

　　“兄长此次带兵被围困在邢台有性命之危，孤自会相救。母亲这样求朕，恐怕是为了身在齐国的那个人吧。”

　　程恕看着对面那张年轻的面孔，妄图从中看出她与他的相似之处。

　　那是他的母亲，周朝大祭司的小女儿，秦国的太后，也是艳绝七国的美人。

　　即使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妇女，可是岁月对她格外恩赐。她秋水般的瞳眸里还固执的保留着少女的天真，一提起那个人她还仿佛恋爱中的少女。

　　她从来都这样，不肯认命，一次次的逃离，又一次次的被迫留在宫中。

　　她不喜欢他，也见不得他。

　　他是她生命中的污点和负担，若不是他出生，她当年早就和那个人远走高飞了吧。

　　说什么往事，说到底，她的心里从来没有这些孩子们，如果有，他也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我曾经做过许多错事，但是自认从未苛待过你。当年的事，我能说的都告诉了你，你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燕灵犀忽然觉得有些倦怠，这孩子还真是像极了他父亲，而她与先帝之间从来都没有好好听对方说过话，罢了。

　　“今日之事，我向你赔罪。我不是个好母亲，令你受了许多委屈，是我的错。无论如何，燕然都是秦国的大将军，为秦国立下赫赫战功，断不能因为你的私心，就殒命战场。陛下身负先帝一统天下之重任，还望皇帝陛下三思。”

　　母子之间，冷漠至此，燕灵犀只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头，她抬手招呼小儿子，“我倦了，你退下吧。”

　　“母亲......”程恕终究咽下要说的话，行礼告退。

　　程恕出了宫门便往大殿走，早春时节，天气寒冷，宫女侍从为帝王披上貂裘。

　　程恕表情淡漠看着远方飞过的燕子，忽而想起小时候生病，难得被燕灵犀抱在怀里，看宫殿屋檐下归巢的燕子为雏燕哺食的场景。

　　不知怎的，竟有些心酸，眼眶红红的。

　　“陛下可是想起了太后？”

　　小宫女低垂着头颅在他身前系好貂裘领带，神色不安的看着俊美的少年天子，带着惶恐与羞涩。

　　“不知死活的东西。”一旁的王公公训斥道。“陛下恕罪。”

　　若是以往，程恕定然让人发配了这不知死活的奴才。

　　可是今日，许是想到燕灵犀看着他失望的眼神，也无心计较：“罢了，朕有说过罚她么。”

　　程恕沉吟片刻：“去太极殿，召林太尉和沈将军过来，朕有事商议。”

　　秦历平初八年十二月，秦大将军燕然率军攻打齐国，连克齐国十二郡，齐国向邻国楚国求援，齐楚联军围困秦军于邢台。

　　天寒大雪，将士于邢台涟水坚守，次年二月，秦军援军攻克楚国七郡，从西侧和秦军联合包围齐国首都玉田，灭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