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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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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人与事物,总是最容易遭到非议与诟病的。
正值中秋佳节,宫中繁花似锦,气象万千。皎洁的月光洒在宫里的金瓦碧砖上,明亮又有几分朦胧。
在冷宫值守的侍卫正挨着墙打盹儿,身边摆着几盘月饼,还有几瓶美酒 ,显然是在宫外偷偷弄来的 。
“清皇后到——”
这一略带尖锐的喊声硬是把几个打盹的侍卫从梦里拉了出来,赶快恍过神来向前行礼。
萧瑟的秋风拂过轿上的珠帘,轿中端坐着一女子,月光映照在她白里透红的肌肤上,姣美的面容不需任何脂粉增色妆点 ,看上去不上二十岁 。她眉如翠羽,齿如编贝,纤秾合度的身段,即使不穿华服也能显得身姿妙曼 ,这世上曾有无数男子为她而倾心。
一顾倾城,一笑倾国,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女子。
此女正是当朝一品文官易董的嫡出女——易婉凝,年仅二十一就坐上了一国之后的位子 ,且地位稳固 ,十四岁入宫,入宫五年来专宠不衰。既有一国之后的雍容华贵,又有独属于十几岁少女的天真无暇。
一双如孩童般灵动的眼睛从轿中的帷幔后探出来,只听一道悠婉的声音传来:“平身吧。”
听到这一声侍卫们才缓缓起身,看着身后那堆他们刚刚吃完的碗碟,有些慌张,不知道清皇后会如何处置他们偷闲躲静。
只见清皇后压根没有正眼看他们,慢悠悠地下了轿,手中提着盒宫中上好的酥皮月饼,径直朝灯火昏暗的冷宫里走去。
领头的那侍卫讨好地对她笑着,奉承道:“哎哟,清皇后怎么来啦,这中秋佳节您不是应同皇上一齐出席宴会吗?冷宫环境恶劣,皇后娘娘您千金贵体,可千万不要在此处多留啊!”
易婉凝抬起头淡淡地督眼前的侍卫了一眼,听不出喜怒:“什么时候本宫的事要由一个奴才来插手了?”
那侍卫恍然抬头,正好对上了易婉凝的双眸,深邃而冰冷,漆黑的眸子间闪过一抹寒光,能把人穿透似的,与方才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截然不同,仿佛这才是真正的她,威慑力十足,那侍卫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发软。
“扑腾”一声,他连忙跪倒在地,身后的几个侍卫也赶紧跪下“奴才有罪!奴才知错!请皇后娘娘息怒!”
“噗。”她嗤笑一声,方才眸子中的冰冷霎然间无影无踪,一双如孩童一般清澈的眼睛吸饱了月光,水灵灵的尽显无辜:“起来罢,本宫有这么可怕么?”
话虽如此,但语调中隐露出似有似无的冷意胖那侍卫吓得腿都站不直了,但依旧还不忘奉承几句:“怎么会呢?皇后娘娘您谪仙降世,母仪天下,如此……”
易婉凝没等他把奉承的话说完便转身朝冷宫走去,没有再看他一眼,那侍卫只能尴尬地打着哈哈退下了,暗自心想:这清皇后可真是个厉害的角色啊,若是真的那么天真又怎么会在这深宫中坐到这种位置……
冷宫长年失修,早已破旧不堪,与其他宫中金碧辉煌,池馆水榭的景象岿然不同,只显得格外寒酸。
宫内更是一个侍女的人影也没见到,宫内的杂草因无人打理而疯长,难以落脚,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唯独一株枯树上还孤零零地站着一只乌鸦。萧瑟凄凉的景象属引凄异。杂草丛生,窗户上的纸都糊不齐,外面是小小的院子,有几枝歪歪扭扭,快要折断了的竹,和一个罩满了绿油油的苔藓的花坛;坛边立着两三个破旧的紫泥花盆,乱蓬蓬长着些野草,到处都落着大厚的灰尘,结着里三层外三层的蜘蛛网,萧瑟的秋风给冷宫更添加一份凄冷的寒意
易婉凝从身旁的大宫女手中接过宫灯,对身后几个宫女道:“你们先回去罢,本宫来看一位故人。”
大宫女面露难色:“娘娘,可是……”
易婉凝莞尔一笑,两颊笑涡霞光微漾,双瞳如盈盈秋水,明眸善睐,但语气却冷的很:“需要本宫再说一次么?”
双瞳之中一丝丝的秽气慢慢溢出,在月光照耀下极其诡异。她一向不喜别人去打扰她干事,加上这冷宫分为属实阴冷,心中更为不悦。
那宫女在易婉凝身边服侍多年,她知道,她的主子一向这般喜怒无常,早已习惯,但看到这模样,还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奴婢这就带她们回去。”说罢,那大宫女便领着身后的几个小宫女恭敬地转身退下了。
见人都离去了,易婉凝才不急不慢朝殿中走去,轻轻的踏着脚下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故意不发出任何声响,似是不愿惊扰殿里面的人。
沿着小路走了一段,可算到了冷宫的殿前,屋檐上的宫灯像是许久没有更换了,毫无明亮之色,省的面前朱红色的木门像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一样,让人不寒而栗。月光在这里都是停滞的,破旧的屋檐下滴答着残留的雨水,空气中有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易婉凝拧着眉头一把推开殿中陈旧的朱红木门,一阵浓厚的灰尘在推开门的一刹那冲她身上扑来,她皱了皱眉,用手掩住口鼻。
她不急不慢的走进屋内,放下手中的宫灯,用闲置的手弹出袖中的帕子弹了弹灰。
暗黄宫灯照亮了四周,只见角落中蜷缩着一女子,身上只披着一件薄衫,乌墨的长发洒落在地,纤瘦的身子半倚靠在阴冷的床榻旁,见有人来了,她才慢慢抬起眸,正好对上了易婉凝那双如孩童般清澈明亮的眼睛,心中猛地一沉,眼中一片复杂的神色闪过,最终只是张了张干裂的嘴唇,没有说话。
易婉凝瞥了眼前的人一眼,攥紧了手中的帕子,眸子中闪过一丝恨意,不过又很快恢复正常,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吟唱:“忆昨尚如春日花,悲今已作秋时草。”随即似是不经意地一甩,手中绣着山茶花的帕子掉落在地上。
那女子神色一僵,却仍是没有抬起头来,易婉凝冲着她嫣然一笑,清铃般悦耳的声音响起:“四年了,好久不见呀,咱们的纯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