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在偷偷脸红》木影落

9、棉花糖

　　黑白分明的眸子，釉着一层薄薄的水光。

　　林阙棠红唇微张，瞳孔微不可察的缩动几分，顿了片刻后才回答：“……这样？”

　　尹绪幽点头：“嗯。”

　　她慢慢倾身过去，双手拢到了尹绪幽的后背，对方同样伸手抱了下她。

　　一个短暂，但在心中漫长的拥抱。
　　尹绪幽身体温度高，透过衣物传递到林阙棠身上。

　　她轻轻的拍了拍尹绪幽的背，而后才分开。

　　对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着半拉开的帘子外的风景，林阙棠便也就这般，陪着她坐了一会儿。

　　等到差不多太阳下山，林阙棠站起来，朝尹绪幽伸出手。
　　尹绪幽眼帘动了下，而后拉着她手站了起来。

　　浑身都是痛的，却有一种任督二脉被打通的舒畅感。
　　她伸展了下手臂和脖子，跟着林阙棠回到换衣间换衣服。

　　“晚上学校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

　　“我请你吃大餐。”

　　尹绪幽站在门口：“大餐？”

　　换好衣服，林阙棠从隔间的门出来，朝她眨了眼：“上次不是你请我吃了烤鱼，这次我请回你。”

　　地点选在了大学城里一家中式餐馆，方便尹绪幽吃完回学校。
　　林阙棠坐下，拿手机扫桌边的二维码点餐，而后让尹绪幽挑选了几个菜。

　　等菜期间，林阙棠支着下巴，看着坐在她对面有点精疲力尽的尹绪幽。
　　她给对方扎的丸子头仍旧没散，鬓边和额头前分布着不少细碎的绒发。

　　尹绪幽半是趴在桌上，察觉林阙棠在看着自己，于是掀抬起了点眼皮。

　　林阙棠眼尾勾抹出一丝笑：“这么累？”
　　如此一说，尹绪幽双手离开了桌面，挺直腰背：“不累。”

　　林阙棠眼里的笑意越发深厚。

　　吃完饭后，两人坐着休息了一会儿才离开餐馆，大学城一到晚上就是最热闹的时候。
　　路上碰到有卖棉花糖的，尹绪幽转眸见林阙棠一直盯着看，于是问：“你想吃棉花糖吗？”

　　而此时此刻，林阙棠心中所想的，则是这一大串棉花糖下去，得增加多少热量。听见对方问，她扭过视线，凝聚着的眸光若有所思：“嗯……吃点甜的确实更容易恢复体力。”

　　她伸手拢了下尹绪幽的后背：“走，带你买棉花糖去。
　　尹绪幽：“……”

　　卖棉花糖的是对中年夫妇，旁边还摆有饮料以及凉菜卖。

　　林阙棠走过去，老板娘问她要什么颜色的，每种颜色代表不同的口味。

　　“你想要什么颜色的？”林阙棠问她。
　　尹绪幽看着前一位客人刚买完，小孩手上拿着一串粉色的，于是回答：“粉色的，粉色应该是草莓味的吧？”

　　老板娘亲切笑了声：“对，是草莓味的。”

　　“那就粉色的。”

　　“一串还是两串？”

　　“一串就好。”林阙棠回答。

　　尹绪幽往林阙棠身边站了站，侧身让旁边一家子过去。垂在身侧的手，手背肌肤碰到林阙棠的手背。

　　棉花糖制作过程中会有细碎的颗粒物往外飞，尹绪幽拉着林阙棠的手腕往后退了几步，隔开一段距离，确保颗粒物不会弄到眼睛或者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尹绪幽的错觉，在牵上对方的片刻时间里，林阙棠好像缩顿了下。

　　只见林阙棠将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站在一旁等。
　　棉花糖做好后，老板娘递给林阙棠，林阙棠再递给她。

　　尹绪幽抬了下手，将手指从宽长的卫衣袖子里伸出来，而后接过棉花糖。

　　看着这个比自己脑袋还大，蓬蓬松松的棉花糖，尹绪幽握着竟有点不知所措，心想，林阙棠说只买一串是正确的，不然她们才刚吃完饭没多久，哪里吃得完这么多。

　　撕扯下来一小团，放入嘴里，入口即化。甜腻的味道在口腔爆发，顺着喉咙下去，浑身都好像浸泡在蜜糖之中。

　　她走在林阙棠的旁边，砸了咂嘴，举着棉花糖伸到林阙棠的面前：“你不尝尝？”
　　林阙棠摆手：“你吃。”

　　尹绪幽又扯下一团放入口中，由此圆整的棉花糖一边很快就空缺出一角。

　　“为什么不吃？”尹绪幽吃着，边评价：“非常甜。”

　　林阙棠侧头看她：“留给你吃。”

　　“我一个人吃不完。”尹绪幽捻了捻手指，上面沾了糖精，黏糊糊的不是很舒服。

　　“那我吃点。”林阙棠面对她，却并没有要自己去扯的意思：“我就吃一口。”
　　尹绪幽秒懂，对方就是懒得洗手，因而主动扯了一小团伸到林阙棠的嘴边，对方吃了进去，满嘴糖精，不禁感慨：“这也太甜了。”

　　但是买都买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两人一人一口，尹绪幽自己吃一口，再扯一团给林阙棠吃，林阙棠拿着她的手腕，推回到了她嘴边，哄着她吃了下去。

　　尹绪幽被塞了满嘴：“你才吃那么一点点，就都让我给吃了。”

　　“多吃点甜的，能让心情好起来。”林阙棠看着她吃下，弯了下眼眸。

　　“我有心情不好吗？”

　　“下午你不是挺委屈的？”林阙棠扬了下眉眼：“还要抱抱呢。”

　　“……”

　　“搞得我怪愧疚的，仿佛欺负了你似的。”

　　“……”尹绪幽睫毛眨颤几下：“但是你叫做糖糖……”
　　所以应该多吃点甜的。

　　然而她后半句还没说完——

　　对方就“哎”，应了她一声，故意逗她：“终于会喊我小名啦。”

　　尹绪幽：“……”
　　她别开眼，指尖摩挲着棉花糖的棍子，一时被呛得说不出话。

　　好半晌，尹绪幽把棉花糖伸到她面前：“再不吃要化了。”

　　两人吃完棉花糖后简直甜度超标，尹绪幽手指都是黏糊糊的糖精，林阙棠带着她找公共洗手间洗手。

　　之前又逛了会后，尹绪幽才回去学校。

　　余苕社团里的人买了奶茶，带回来分给宿舍的人，尹绪幽喝了半杯，可能吃多了甜的东西，她晚上失眠到半夜，以至于第二天去上课都没什么精神。

　　中午去食堂吃饭，尹绪幽手机收到了一笔家里打来的生活费，五千块钱。

　　她平时开销不大，花钱也不是大手大脚的人，食堂的饭菜便宜，衣服够穿就行，素颜偶尔淡妆，化妆品买一次能用很久，先天底子皮肤好，除了必要补水保湿，基本不用其他护肤品，面膜也用得少，生活基本上是贯彻着半极简主义，因而五千块钱对于她一个月来说绰绰有余，能剩下一半还要多。

　　她吃完后打了个电话给母亲，母亲告诉她奶奶最近不小心摔了一跤，住进医院去了，不过没什么大碍。父亲最近失业，尹绪幽想转回一点钱给家里，说自己不需要这么多钱，母亲让她别亏着自己，该买的就买，不用给家里省钱，家里有积蓄。

　　父母就她一个独生女，所以从小对她疼爱有加，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让她受半点苦。
　　最后她跟母亲说，下个月不用再给她打钱了，等她没钱了再告诉她们。

　　每一届学生都会加个新生群，到大二的时候就改成xx届年级总群，群里面经常会发一些失物招领，志愿者活动，以及一些兼职消息。

　　樾师大是樾城最好的师范学校，多数家长想要请家教，都会首选她们学校，因而从来不缺渠道。

　　这天尹绪幽看到好几条家教兼职讯息，突然产生了想要自己赚点钱的想法。

　　有位学姐推荐了一个家教给她，九琴天府，给一位高中复读生补习数学。周末两天下午过去，周三傍晚吃完饭过去，按小时算，薪资可观。

　　同寝的人知道她要去兼职家教后，余苕特地提醒她要注意安全，个别家庭男主人心怀鬼胎，女学生受到骚扰的例子不是没有的。

　　但她补课的对象是位女孩子，叫做黎漾柔，而且还是单亲家庭，只有母亲在家，无论从哪方面考虑都算不错的了。

　　加了联系方式后，和女孩的妈妈商量了时间，基本就确定了这份兼职。

　　星期六下午，尹绪幽第一次过去。乘坐地铁，中途换乘一次。

　　黎漾柔母亲刚好有空，担心她找不到，特地让尹绪幽到了门口打电话给她，然后领着她进入了小区，再到对应的单元楼。

　　九琴天府所位于的地段并不便宜，小区看着不错，绿化面积大，虽然已经入秋，但是叶子仍旧是绿的。穿过小径时有点凉飕飕。

　　天空的云朵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要掉在最高楼处的楼顶。

　　一路上，黎母跟她聊了一些话题，问到她在校情况，是不是本地人，甚至高考成绩。

　　黎漾柔只比她小一岁，按理来说现在应该上大一。
　　但上一届高考，黎漾柔成绩只达到了二本线，黎母不满意，所以就让她复读。

　　先是到客厅，黎母喊黎漾柔出来，和尹绪幽见了一面。

　　她们家里有书房，游戏房，就母女两个人，住那么大的地方，家务都是请小时工干，尹绪幽到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位钟点工阿姨打扫完离开，点点滴滴都透露着这家人不缺钱。

　　尹绪幽是到书房给黎漾柔补课，黎母端了一盘水果和放了几瓶饮料进来，便出去关上了门，不打扰她们。

　　在客厅的时候，黎漾柔一直不怎么说话，看得出来请家教这件事情只是黎母的主意，而黎漾柔本人似乎并不太乐意，直到进入书房，黎母离开后，黎漾柔才露出笑容：“你是樾师大的？”

　　“嗯。”尹绪幽在对桌坐下，翻开自己事先准备好的资料。

　　黎漾柔撑着脑袋：“还没到时间，再休息一会儿呗。”

　　尹绪幽点头。

　　对方把水果盘推到她手边：“吃点水果。你跟我讲讲，大学生活是什么样子？”

　　“等你上了大学后就知道，每个人的体验不一样。”尹绪幽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要比高中自由多了吧？”
　　“那肯定。”

　　尹绪幽看了眼时间：“我们开始吧。”

　　黎漾柔把自己前一天做过的错题拿出来，让尹绪幽给她讲解。

　　看得出来黎漾柔对数学有点排斥，逮着空隙就问一些跟学习无关的问题，尹绪幽让她专注一点，对方打哈欠：“我好困。”

　　这个尹绪幽也没办法，她的任务只负责给对方补数学。

　　学习一个小时，休息二十分钟。在二十分钟里，黎漾柔由原本的恹恹状态又变得鲜活了起来，除了对数学不感兴趣，她对什么都感兴趣。
　　比如尹绪幽的口红是什么色号的，这件衣服在哪买的，有没有链接之类。可能是两人就相差一岁，跟同龄人差不多，黎漾柔似与她极其投缘，便把她当成朋友一样，肆无忌惮的吐槽生活上的事情。

　　“我妈妈对我要求太苛刻了，就一定要求我要考到一本，真的好烦。”黎漾柔趴在桌上，看着窗户外的风景：“而且，我初中的时候就想去读艺术类的学校，我妈妈她就偏不让我学舞蹈。”

　　“为什么？”

　　“因为她觉得读文化比读艺术好。”

　　尹绪幽抿了抿唇，对于别人的家庭她不好轻易评价，只是说：“你成绩不会差，数学再认真一点，一本应该不成问题。”

　　“但我现在已经极度厌学了。”

　　尹绪幽手里转着笔：“或者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吗？可以适当放松，这样能缓解一下学习的枯燥。”

　　“兴趣爱好……”黎漾柔两眼发亮：“你平时看女团吗？”

　　尹绪幽不太懂，摇了摇头。

　　黎漾柔故作神秘：“我的兴趣爱好之一就是这个。”而后冲她眨了下眼，就没再多说什么。

　　尹绪幽也没去问，只是接着给她补课。

　　临近傍晚，补课结束，尹绪幽要回学校，黎漾柔原本是窝在吊椅上，突然蹦跶一下起来：“我送你。”

　　尹绪幽眸光经过黎漾柔的脸庞，对方这般突如其来的热情……她颤了下睫：“我认得路。”

　　小区还不至于大到她能迷路的地步。

　　可黎漾柔非坚持要送她。

　　从书房出来，黎漾柔对母亲说：“妈妈，我去送送幽幽姐。”
　　黎母想了想，还是让她去了。

　　从电梯下去，尹绪幽余光撇到黎漾柔满面春光，心底冒出一点点的疑惑。

　　总觉得对方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送自己。

　　来的时候黎母带着尹绪幽走了一遍，她记忆力好，记得原本的路。

　　但黎漾柔带着她走另外一条路。
　　她顿住脚步：“不是走那边吗？”

　　“这边也是能出去的。”黎漾柔挽上她的胳膊，拉着她往自己想要走的方向走。

　　算了算时间，原本来的时候从小区门口到单元楼，只花费了八分钟不到的时间。

　　现在则是——

　　黎漾柔一路都在跟她聊天，走得极慢，八分钟过去，小区门还没看到。

　　尹绪幽见她东张西望不知道在看什么，忍不住说了出来：“明明有更近的路为什么要走更远的？”

　　黎漾柔轻咳了几声：“我想多跟你聊会天嘛，我一个人在家待得太无聊了。”

　　尹绪幽目光若有所思。

　　“我一直都想要有个妹妹或者姐姐，这样或许我妈妈就不会总是，把所有期待都放在我一个人身上了。”黎漾柔回头：“你是独生女吗？”

　　“是。”

　　“从小到大，就没有感到孤独过吗？比如，看到别的家庭，兄弟姐妹之间打打闹闹。”

　　尹绪幽摇头：“不会。”
　　她半大不大的时候，喜欢默默的跟在大人屁股后面，稍微长大一点后，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从未觉得家里缺什么。

　　但黎漾柔出身单亲家庭，可能在亲情方面会缺失那么一角，因而尹绪幽没再多说什么，怕触及到对方的敏感区。

　　终于到小区门口，黎漾柔朝她挥手：“幽幽姐，明天见。”

　　“明天见。”尹绪幽与她告别后，往地铁口走去。

　　地铁口在小区正门的斜对面，不远，但黎漾柔带着她从另外一个门口出来，因而还得拐个弯，稍微走一段路，才能到。

　　路走到一半，碰到熟人。
　　林阙棠刚要走进一家餐馆买晚餐，看到尹绪幽后冲她招手。

　　尹绪幽左右看没车经过，快速过去马路对面。

　　于林阙棠面前站定。

　　林阙棠含着笑意打量了她一眼：“不是说不想学舞蹈了吗？怎么都快找到我家门口来了。”

　　“……”尹绪幽往小区方向一撇：“九琴天府，你住这个小区？”

　　“嗯！”林阙棠扬唇：“吃晚饭没？要不要一起进去吃？”

　　“好。”

　　尹绪幽跟着她进去餐馆。

　　原本林阙棠是打算打包带回家吃的，既然碰到尹绪幽，于是干脆就一起在店里坐着吃。

　　两人点的都是鱼丸砂锅米线。
　　热腾腾的雾气横亘在她和林阙棠之间。

　　她拿了两个小碗，给了对方一个，这样可以夹出来，凉得快一些。

　　这会林阙棠终于正经的问了回：“你怎么在这里？”

　　尹绪幽实话实说：“兼职家教。”

　　“可以，挺不错。小小年纪就知道努力挣钱了。”

　　“……”尹绪幽埋头咬了口鱼丸吃，小声的反驳：“不小了。”

　　林阙棠听后只是一笑：“等会要不要我送你回学校？”

　　“是担心我会找不到学校吗？”尹绪幽眨了两下眼。
　　对方是把她想象成两三岁的小孩了么？

　　“你会找不到学校吗？”
　　“不会。”

　　尹绪幽跟她聊天没怎么注意，不小心将调羹的汤汁给洒到了裤子上。浅蓝色的牛仔裤布料很快便深了一块，坐在对面的林阙棠给她递面巾纸，她擦了几下，无济于事。

　　“有没有被烫到？”对方关切问。

　　“没。”尹绪幽扯了扯布料，裤子够厚，挡住了汤汁的滚烫，腿上肌肤只是有点温温的，没什么大碍，反正就要回学校了。

　　原本是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吃完后，她站起来，林阙棠目光沉吟的撇了眼她裤子上的污渍，补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尿裤子……”

　　尹绪幽：“……”
　　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于是低眸看了几眼，越看越觉得这块污渍过分显眼。
　　微微的嘟了下嘴：“谁尿裤子会尿在腿上啊？”

　　“也是。”林阙棠挑了挑眉：“早点回学校换掉。”

　　想到等会进地铁会有很多人，她这裤子的污渍又那么明显，心中不禁有点别扭。
　　她轻轻扯了扯林阙棠袖子：“你前面说什么来着？”

　　“嗯？”林阙棠眸光在她脸上环绕：“什么？”

　　尹绪幽睫毛微动：“你说你要送我回学校。”
　　不忘补充一句：“我找不到回学校的路。”

　　林阙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