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君同回少年时》寒浒

1、第一滴泪

　　我能怎么办？我好爱他……
　　我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是突然之间的事，发现自己离不开仲柯……
　　贪恋他的温柔，迷恋他的味道，忘不掉和他有关的任何事情……
　　只是，现在说爱已经来不及了，仲柯他已经离开我了，永远，永远，的离开我了。

　　得知仲柯的离开是在一个阳光不燥的初夏，我正趴在草地上，努力捕捉一个让我满意的镜头。正当我按下快门的那一刻，电话响起，是仲柯。接通电话，那头响起的却不是他的声音。
　　“……熙儿啊，仲柯他……出事了。”听着仲妈妈颤抖的声音，透出隐忍的哭腔，我僵在了原地。

　　猝不及防的，在我赶去医院的路上，遇到了一个黑车司机，我被狠狠地敲了一笔。但是我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去和他讲道理了，我的仲柯还在医院呢……
　　“熙儿……”仲妈妈在见到我的那一刻哭的更凶了，仲爸爸也坐在一边用手捂着脸，肩膀小幅度地起伏。
　　“怎么会……”我半拥半搂着仲妈妈，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请问仲柯的家属……”从急诊室出来了一位医生，我连忙走上前，“我是……请问仲柯他……”
　　“病人仲柯，因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宣告死亡，请节哀。”医生最终说出了这个冰冷的结果。
　　今天是我和仲柯在一起的第九年，距我们的婚礼还有三个月。
　　可我的爱人却永远离开了我……
　　只求这辈子，别再爱上谁……

　　回到家，我愣愣地站在玄关处环顾四周。
　　鞋柜上放着仲柯的领带夹，客厅墙上挂着这么多年来照的相，茶几上有我们俩的水杯和他早上留给我的便利贴……一切仿佛都是错觉，好像仲柯他还在，我的生活里仍有他的气息。目光所及之处，哪里都是他。
　　“宝宝早上想吃什么，我去做。”
　　“宝宝去开下门，应该是给你买的奶茶到了。”
　　“宝宝，下个周末想去哪里玩？”
　　…………
　　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傍晚，我抬起麻木了的腿，一步一步，走向客厅，慢慢坐下来。背刚靠上沙发，眼泪就又流了下来。
　　我就这么坐着，任泪水一滴滴滑落，打湿领口。听时钟一格一格走，好像就过了一个世纪。
　　电话突兀的响起，我的手止不住颤抖，“妈……”我的哽咽着，好像再无法多说一个字。
　　“熙儿，要不先搬过来住一段时间？”母亲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难掩不住悲伤。
　　我仍抽泣着，使劲摇了摇头，忘记了是在打电话。
　　但母亲好像读懂了我的沉默，“那…妈住过来陪你？”
　　“……好…”我抬手抹眼泪，可根本没有用。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了，我迷迷糊糊听见身边有人在喊我名字。
　　我……呃，在哪？
　　“边尹熙？”
　　是……厉萱的声音。
　　厉萱为什么会在这儿？
　　她不是去巴黎进修了吗？
　　“老师，边尹熙好像醒了。”又传来了厉萱的声音。
　　嗯？老师？？
　　哪里来的老师？？
　　不是早就毕业了吗？
　　我试图开口说话，然后就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咦？？
　　“边尹熙你先别说话，好好休息。”
　　我仍就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
　　终于，眼前的人物清晰起来。
　　然后……我就看见了厉萱放大版的脸。
　　“你终于醒了。”厉萱眨巴着她的大眼睛，松了一口气，直起身和我拉开了些距离，“再不醒，我都以为你就这么殉职在运动会上了，呜呜呜呜……”
　　这家伙真是……我不能开口说话，就朝她翻了个白眼表示不满。
　　“喂，你什么意思，对救命恩人就这态度啊。”厉萱佯装要打我，可声音还是压的低低的，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担心。
　　“熙儿，不是我说，仲柯都快担心死你了。”厉萱凑到我耳边悄悄地说，呼出的热气一下一下挠着我的耳朵。
　　我的心跳好像漏跳了一拍，仲柯……
　　我看向厉萱，愣愣的。
　　“干嘛？你不会脑袋被撞傻了吧？”厉萱被我看的突然不好意思起来。
　　我回过神来，朝厉萱笑了笑。
　　既然这样，那我就重新开始吧，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等我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就回归了课堂。厉萱直说我傻，“这么好的机会你都不用来翘课？！啧啧啧，我看你八成是撞傻了。”这是她的原话。
　　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回去上学，只是在我的印象里，快月考了。而在回忆里，仲柯在这次月考中考了第一，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可是……我总觉得，好像缺了些什么。
　　“厉萱，我不逃课了。”我一脸严肃。
　　？！厉萱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
　　我深吸一口气，“真的。”
　　厉萱又是一脸我懂我懂的表情，还拍了拍我肩膀……啧，这家伙。
　　我开始着手不擅长的数学，买教辅资料，买模拟题……但是，成绩它不上去啊啊啊啊。
　　“边尹熙，你数学需要我帮忙吗？”闻言，我抬头，是秦延希。
　　回忆涌上心头，貌似因为他仲柯还吃醋来着……可是现在，算了，谁让仲柯和我不是一个班呢。
　　“昂，那麻烦你了。”我朝秦延希礼貌地笑了笑。

　　几天后，一个很平常的晚自习。
　　“砰！”前门突然被打开，秦延希正在教我数学题，他抬头看了一眼，继续讲题。我也没分心，盯着题目思索。
　　可是今天没有值班老师，原本安静的教室里慢慢出现了一些小声音。
　　“熙儿，仲柯找你！”厉萱戳戳我的后背，小声说道。
　　？！？！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看向前门口，仲柯的脸色阴郁。
　　我急忙跑过去，走的时候不忘把门带上。
　　“仲…柯，怎么啦？”重新见到爱人的我不免强烈地心动，看着高中时期的仲柯，他的名字突然难以启齿。
　　仲柯没回答我，牵着我的手走到操场的看台后面。
　　“……熙儿。”仲柯低低地叫了我一声，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嗯？”我的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
　　“我可以帮你补。”他突然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
　　我反应过来——仲柯想帮我补课。
　　“好呀。”一声回答里满满的笑意。
　　“你可不可以别和那个秦延希走这么近，我，我……”仲柯把头埋在了我的颈窝处，轻轻地蹭着。
　　怎么感觉这话透着一股浓浓的醋味，还有点委屈和撒娇的意味。
　　我轻轻地拍了拍仲柯的背，“好啦，听你的。”
　　仲柯不太情愿的松开手。借着月光，我看见仲柯的眼眸里流露出来的柔软。他的睫毛很长，微微颤抖着。
　　我看着仲柯的眼睛，又哭了。
　　仲柯突然手足无措起来，他轻轻地抹去我眼角的泪水，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问：“怎么啦？怎么哭了？”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摇摇头，“没什么。”然后抹掉眼泪拉着他往回走。
　　在楼梯口，他递给我一根棒棒糖，菠萝味的。
　　我想起来，这是我最喜欢的口味，只是后来牙疼加重了，就再没碰过。
　　我接过棒棒糖，低着头上了楼。在楼梯转弯处回头看一眼，仲柯还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我。我朝他撅了撅嘴，仲柯笑了，嘴角的梨涡浅浅。
　　这次，换我来好好爱你。

　　回到教室，秦延希已经在帮别人解题了。
　　呼——幸好。
　　下一秒……秦延希看过来，用唇语无声地说：我过来帮你，稍等一会。
　　我摆摆手，尴尬而不失礼貌：不用了不用了。
　　坐到位置上，我再一次埋进题海中。
　　过了不知道多久，我放下手里的笔，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转身，扭头，沉默……
　　厉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我面无表情地戳戳她。“严云卿别闹……”厉萱喃喃道。
　　呃，合着这家伙高中就和严云卿搞在一块了？！
　　后来的厉萱和严云卿一到法定年龄就领了证，我当时收到请帖的时候还震惊了好一阵子。
　　我毫不留情地rua了下她的短发，“厉萱……”话没说完，就被厉萱打断了。
　　“熙儿你好啦，快，我想喝奶茶了，走。”厉萱直起身，说完还打了个哈欠，睡得很满足的样子。
　　“什么跟什么，走哪去？我哪也不去，你快给我去复习。”我佯装很凶。
　　“唔，我累…”厉萱又欲趴下。
　　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感受到了厉萱桌子在轻微晃动。
　　……我一脸无奈。
　　厉萱嘿嘿了两声，偷偷拿出手机看到眼。
　　“唔，我妹找我，我先走了。”厉萱嘴上这么说，耳朵却诚实地红了。
　　“你还要瞒我？”我看着她。
　　厉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严云卿……”
　　“行啦——老班那里我给你搞定。”
　　厉萱咧嘴送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结果厉萱到晚自习结束都没回来。好吧，我也没指望她会回来。
　　我把教辅资料一本一本的往包里塞，动作很萎靡不振的样子。
　　收拾好东西走出教室，眼睛停留在站在走廊窗口的少年。月光恰好，散落在他的肩膀上，镀上一层银白色。
　　“仲柯。”我喊他的名字。
　　仲柯转过身来，“嗯，走吧。”
　　我和仲柯慢慢地走，一路无言，我很享受这个氛围。
　　感觉就这么走着，一起走完了一辈子。

　　仲柯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
　　我也跟着停下来，朝他歪了歪头，表示疑惑。
　　仲柯宠溺地笑了笑，“要去我家吗？补课。”
　　？？！！！！
　　去仲柯家！！
　　好吧虽然我和仲柯都结婚了但是！！
　　现在这个情况我应该内敛一点叭……
　　“去……你家，会不会太…麻烦你了？”我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躲闪，甚至还感觉到了耳朵在迅速升温。
　　啊，该死，还是会很害羞啊喂。
　　“不麻烦。”仲柯仍看着我笑。
　　“哦……那行。”我努力压下笑意，装作腼腆的样子。

　　仲柯的父母都不在家。
　　仲柯拿给我一双新拖鞋，他弯腰又起身的一瞬间，我有点想吻他。
　　理智告诉我不能这么做。
　　虽然按理来说我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但是现在的情况下我和仲柯连恋人都不算，更何况我们还是高中生。高中生不能早恋的对不对，我是好孩子。
　　“去书房吧。”仲柯领着我走。
　　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还有点……小期待？
　　“先说说，上次考试，各科成绩怎么样。”仲柯一服很严肃的样子，我下意识坐得端正起来。
　　……上次考试？！
　　什么鬼啊，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我还能记得？！
　　高考多少我都忘了……
　　“呃，那个，我忘了。”
　　仲柯好像一点也不惊讶，“语文102，数学76，英语110，物理55，生物84，地理78。”我尴尬地笑笑，你明知故问！
　　仲柯宠溺地看着我的窘态，可恶的嘴角游离着笑意，“不喜欢数学也不用考的比地理还差吧？数学满分可是150。”
　　“可是我就是学不好…”我有点委屈。
　　“好吧，那可以告诉我你晚自习复习了哪些吗？”仲柯戴上眼镜。
　　原来仲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戴眼镜了……我想起来我们结婚后我有一天突然发现他习惯工作的时候戴眼镜。一股内疚感油然而生。
　　“怎么了？”仲柯的声音很好听，我回过神来。
　　“哦，呃……”
　　“那我就先按我的思路和你走一遍？”
　　我点点头。救命，手也好好看！！
　　呜呜呜呜我还学得进去吗？仲柯太犯规了！

　　不知道学了多久，我再一次盯着仲柯的手出了神，回忆里仲柯戴着婚戒的左手牵着我……
　　“熙儿？”仲柯一连喊了好几声。
　　“嗯？”我抬眸，目光呆滞。
　　“熙儿你要不休息一下吧，劳逸结合。”仲柯摘下眼镜。
　　“昂，好。”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