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晋江文学城首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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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兰学院的老师管教很宽松，早读时间没有固定任务，学生可以随意安排。
有些同学在教室里一边看书一边吃早餐，还有些干脆还没起床，等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才慢悠悠地赶来教室。
虞悄之前一直在公立学校读书，还不习惯这么散漫自由的纪律。
他来得很早，比老师要求的时间还要提前十多分钟，教室里头都还有些空。
桌子上的早餐一如既往摆在最醒目的位置。
虞悄想把牛奶收进抽屉里，指尖摸到牛奶的包装纸盒微微发热，也不知是请店员水浴加热过，还是单纯被体温蒸热的。
牛奶旁放着一个纸袋子，粉嫩嫩的造型，系着精致的蝴蝶结，散发着蛋糕店独有的诱人甜香，看logo便知价格不菲。
最近连续好几天，虞悄都能在桌面上看到精致的早餐。
他下意识转头看向江域的方向，金发少年一直关注着虞悄的动向，很快捕捉到他的视线，朝他粲然一笑，做了个让他快吃的手势。
捏住牛奶盒的手指颤了颤，想收起来，但又停下来。
早上起来没有胃口，虞悄也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虽然说从小生活在福利院，但实际上虞悄一直是个很难养的小宝宝。
葱花香菜不吃，动物内脏不吃，带馅的不吃，隔夜的不吃…吃什么东西都挑挑拣拣，只吃一点点就饱了，福利院的伙食不好，营养跟不上去，他整个人又瘦又小，薄得像个纸片。
周域四五岁的时候就知道拿着勺子，盛满饭菜怼到虞悄嘴边，追着他喂饭，等虞悄吃完了再把两个人剩下来的全部吃光。
就算这样，还是不妨碍虞悄长成个豆芽菜的样子，弱质纤纤，风吹一下就飘到天上去了。
重来一世，江域不再像前世那样傲慢恶劣，反而更加贴近虞悄记忆中热爱投喂的温柔竹马，会默默陪在他身边，会保护他，为了他和别的同学闹掰。
虞悄本想像前几天那样，先把东西收进抽屉，等下课了再还给江域。
他早打定主意不再与江域有任何瓜葛，两个人前世的恩怨一笔勾销，今生各自分道扬镳。
可感受到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在背后直打转，虞悄不由回想起小时候福利院里的一只小黄狗，他和周域经常与那只蓝眼睛的小黄狗玩，两个金头发蓝眼睛围在虞悄身边，热情兴奋地转来转去，为他灰暗的童年增添为数不多的亮色。
当被拒绝的时候，那双总也亮晶晶的蓝眼睛便瞬间黯淡下来，就连原本毛躁翘起的金发都平白萎顿下来，像是背着耳朵的委屈小狗，既可爱又可怜，让虞悄立刻就软下心肠。
现在的江域长得那么高大，就跟吹了气球似的，见风就长，每次虞悄和他说话都要费劲的仰起头，却只能看到下巴上绷紧的一条线，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惹人怜爱了。
小黄狗老了，在某个晴朗的早晨出门散步，晚上却再也没有回来；
周域长高长壮了，他更名为江域，成为一位优雅高贵的豪门少爷；
吵闹的流浪儿有几个死在了冬季一场突如其来的重度流感里，更多的在垃圾堆里长大成人，十五六岁便在工地里靠出卖体力赚钱存老婆本。
只有虞悄，许是被时光之神眷顾，又或者被遗忘了，他几乎依旧没有改变，只是比从前高了一点、白了一点，五官出落得愈发清艳秀丽，却仍存着少年的稚气。
他的成绩很好，在学校一路学下来每年都有奖学金，加上国家补贴和社会捐款足够维持生活，又生得一副很显眼的漂亮样貌，在外边很容易找到兼职，就连分发广告单都有更多的人愿意接下来。
年纪特别小的时候有周域保护他，等周域离开的时候，虞悄已经懂事了。
贫困没有过分摧残他的身体，却让他养成了胆怯内向的性格，强烈的不配得感常常萦绕在虞悄的心头，他觉得自己不值得获得眼前的一切，所以总是对每一个帮助自己的人心怀感激。
他把早餐原封不动的还给江域，江域垂着头不作声，张扬肆意的金发少年如同斗败的弃犬，在四周嘲弄的窃窃私语中暗自神伤。
虞悄迟疑了。
江域的座位在后排，他前几天因为虞悄刚和朋友起了冲突，特别是狠狠打了赵深一顿，极其地‘见色忘友’，这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只能自己孤零零地挨着垃圾桶坐。
见虞悄过来，湛蓝色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到上方，像只偷偷观望主人脸色的小狗，头却还没抬起来，油光水滑的金发软趴趴地垂着，一副倒霉衰样。
拎着早餐袋子的手顿在半空中。
倒数第二排的几个男生前一阵还和江域玩得很好，经常一起坐在后面打牌开黑，结果因为昨天那事彻底闹翻了，现在两边的交界线泾渭分明，如隔天堑。
那几个男生家境不过小富，是最末流的那一批，起码比起江家来说要差很多，被江域当场落下面子也不敢真正结仇，只是从此疏远开来，不再能毫无芥蒂地一起玩。
赵深也只是暴发户出身，没什么报复的胆量，他们唯一做的就是远离江域这个不稳定因素，明明上周还任由他们欺侮虞悄，结果昨天又突然暴起，简直就是个精神病患者。
这样的场景实在非常熟悉，但前世重逢后虞悄很少见到江域如此孤独的一面。
他总和那些奉承他的狐朋狗友搅合在一起，不放过每一场聚会晚宴，他总在人群中心，被簇拥着的最闪闪发光的位置。
江域个头长得高，脸也不错，许是因为混血的种族血统，比起亚裔来说更加高大粗犷，是那种男生们都服气的、具有男子气概的帅气。
富人区不像是以前在福利院那样排斥白种人，对于情妇私生子之流也司空见惯。
上流人士总是很擅长于下流情韵，江域极为自然融洽的融入了这个圈子，这里的人高贵有礼貌，从不会当着面骂他洋鬼子、黄毛狗…
顶多是在背后蛐蛐几句他不光彩的来历。
不过谁在乎呢？
江家势大，无论那些人心里怎么想，表面不还是要上赶着巴结，即使是豪贵之家也要给他留几分薄面，毕竟每家各有每家的丑事，高尚的人都是相似的，而卑鄙的人各有各的卑鄙之处。
虞悄永远躲在教室昏暗的角落，如同一只见不得光的小老鼠，偷偷地看他。
江域变得太多。
他不再阴鸷孤僻、暴躁无常的脾气让其它人都望而生畏。
他在人群中谈笑风生，意气风发地处理班级事务，还担任了纪律委员，在学生会里也有不低的话语权。
有时候他似有所感，朝虞悄的方向投过来轻飘飘的一眼，好像是发现了，又似乎只是无意间掠过。
他们已经完全是不同阶层、两个世界的人了。
虞悄就像一个趴在金碧辉煌的展柜前的小乞丐，隔着透明的壁障观望着，他永远也无法企及的珍宝。
可这一世他却觉得，现在的江域，竟然和小时候有点像。
在很小的时候，有些小孩看虞悄人长得瘦巴巴的，性子又软，总爱欺负他，抢他的食物，周域就会挡在虞悄面前，叫他们不能欺负虞悄，如果不听，那就用拳头来说话。
和虞悄不同，周域从小长得就高，骨架奇大，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架都很有优势，他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理由和其它小孩打架，九赢一输，战果辉煌。
他平日里的暴力行径也导致福利院里的其它小孩害怕他，不愿意与他一起玩，只有虞悄追着他跑，期期艾艾地叫他哥哥。
刚认识的时候周域对虞悄还有点嫌弃。
他抓一把脑袋上乱蓬蓬的金发，把粗布衣角从虞悄的小肉手里抢出来。
“你可别赖上我。”少年斜斜地瞟了下‘小豆芽菜’，明明是同岁，却还赶不上他的肩膀高。
不同于常人的蓝色眼珠子停在小宝宝的脸上，似是无意地扫了一圈。
虽然身上看着瘦，但脸蛋却粉嘟嘟圆滚滚的，又圆又大的眼睛像是特意画了眼线，嘴巴小巧红润，比商店里的洋娃娃还要漂亮。
福利院里的阿姨非常忙，稍微大一点的孩子都要尽量学着自己打理自己。
很多小孩的衣服又破又脏，头发也不梳，每天顶着个炸起来的鸟巢跑来跑去，就算是女孩子的头发也被剃得很短，方便又好打理。
但虞悄不一样，他身上的衣服虽然很旧，但是洗得干干净净，离得近了还能闻到浅淡的皂角香气。
可能是上一次集体理发被忘掉了，他似乎很久没有剪过头发了，乌黑浓密的发丝长至脖颈，发梢微微打卷，简直就像是刚做完精致造型的小公主，袖口的补丁都变得高级起来，像是一种独特的设计。
这么小的宝宝竟然能保持整洁卫生！
真是失敬失敬，周域搓着指甲缝里的泥垢，有些羞臊地别过头。
“别跟着我！我…我只不过看不下去他们欺负女孩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大恩不必言谢。”
他学着电视剧里大侠的样子对虞悄抱拳拱手：“今日相识实在有缘，如果妹妹你不是女儿身，我定与你结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说罢，周域摸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水，悲壮地挥一挥袖子，背着手正欲离去。
不料被一把抓住。
矮墩墩的小宝宝拦腰抱着他，仰起一张可爱小脸，睫毛忽扇忽扇，眼睛也亮闪闪的。
“真的吗？哥哥！”他说起话来奶声奶气，说到一半好像忘词了，站在原地，绞着周域的衣服想了好久，才又慢吞吞说道：“我就是男孩子，我要…我要和你一起死！”
周域试图从激动的小宝宝手里拯救自己的衣襟，本来衣服就已经够破的了，他可不想露着胸出门：“什么死的活的啊，我说的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个笨…”
“不对啊？”他意识到什么，弯下腰，双手撑在腿上，仔细端详面前的小宝宝——长头发，白皮肤，大眼睛，小嘴巴，身上还香香的（虽然没有闻过，但周域觉得女孩子身上才应该香香的）
明明就是女孩子嘛！
似乎看出来他的怀疑，小宝宝急迫地拉着周域的手：“你摸摸，摸摸悄悄，悄悄长了小雀儿呢。”
一个冷不丁，周域的手差点碰上去，他触电一般抽回手。
眼瞧着他抗拒的姿态，小宝宝肉鼓鼓的嘴巴顿时扁了下去，撅得能挂住一个油瓶，大眼睛中也闪烁着泪花。
周域最怕女孩哭了，顿时被狠狠拿捏住：“好吧好吧，那你说要怎么样？”
“只要你不哭。”
“就都听你的。”
几分钟后。
向来孤家寡人的周域，一手端着盛满凉水的碗，一手牵着他新收的小弟（身高不足一米）陷入了沉思。
别人歃血为盟，他们歃水为盟。
新收的小弟咯咯咯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悦耳，他伸出短短的小肉手拉住周域的衣襟，仰起一张雪白小脸，满脸濡慕与依赖，好像一只小鸡崽向老母鸡寻求庇护：“哥哥，你答应过的，以后永远保护我。”
……
江域拉住虞悄的手，宽大的手掌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住，眼睛中满是认真：“悄悄，我想起来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答应过你的，我会永远保护你。”
他小时候就比虞悄高很多，等长大之后就更高了，可以像一只老母鸡一样把虞悄这只小鸡崽揽进翅膀里。
他喜欢牵手，每次牵手总会把虞悄的整只手都包进去。
他说宝宝的手又软又嫩，像是一团面包，很好吃的面包，味道很香很香的奶黄馅，那是只有富人区的糕点店才卖的稀罕物，等他以后赚钱了就买给宝宝吃。
虞悄抓着江域送给他的早餐袋，面包在里面散发着甜甜的奶香味，闻起来就是一个松软香甜的奶黄面包。
“如果你不想要就扔掉吧。”
江域垂着眼睛，闷闷地说：“反正他们都说了，我像是狗一样在你身边打转，你怎么对我我都不会生气的。”
虞悄拿着早餐袋的手颤了颤。
“没有。”空着的那只手在金色的头发上摸了摸，很轻柔，没有破坏原本的造型。
江域被他摸得发梢很痒，很想打个喷嚏。
虞悄没有注意到坐在前面的男生们早就全都转过来看他们，有些甚至忘记了伪装，那么直白的、直勾勾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半蒙半昧的日光从乌发美人的身后打过来，恰到好处为那头秀丽浓密的发丝晕出淡淡金光。
有如教堂中最最善良纯洁的圣女，能够洗礼一切肮脏、原谅一切罪恶。
“我不想扔掉它。”
“我只是想来谢谢你的早餐。”
“你不要难过。”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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