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不开的直球绕弯弯》小明晃晃

3、无酒精起泡酒

　　四年前三月份的某个上午。
　　7点，手机闹钟准点响起，从被窝里抬起一只雪白而纤细的手，手指摸索着动弹了几下，精准按停，下一秒立即伸进被窝继续回温。
　　姜黎有赖床10分钟的习惯，用她的话说，闹钟响立马起床容易猝死。
　　当时的她毕业半年多，体会到了社畜的悲哀，为了碎银几两天天上班。
　　幸好今天是周五。还有两天可回血。
　　刷牙，洗脸，上妆。半小时，紧锣密鼓。
　　那几天s市春雨降临，温暖不足。
　　姜黎挑了奶白色短款厚线衣，织料不松不紧刚好包裹住腰身，排扣边是波浪纹，配上浅蓝色牛仔裤，扎高马尾，温婉又俏皮。
　　上班路上，姜黎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等红绿灯的间隙看了眼手机，
　　“梁山好汉邀请您语音通话”
　　今天的飞机到s市。带弟弟来参加下周一的艺考初试，下周二再回宁城。
　　姜黎点开蓝牙通话。
　　“早呀珊珊，这么快到啦？”
　　“没呢，没上飞机，我快气疯了！”梁珊的大嗓门充斥这整个车。
　　“怎么啦？”
　　“本来说好这几天我二叔去医院照顾奶奶手术，我那婶婶不知道抽什么风，说他们家这拜神跟医院对冲，不能去，撂下话让我留在医院照顾。你说这不是瞎扯吗，”话里带着哭腔。
　　梁珊父母在她初中时候车祸离世，当时弟弟也在车上，所幸留下一条命，弟弟休学一年养病。
　　她和弟弟跟着年迈的奶奶在宁城生活。
　　“那你弟一个人过来吗？”
　　“是，他考试要紧，但是我不放心，他没去过s市。”
　　“没事，我去接他吧，我记得你是9点到机场，号码发给我，我跟他联系。”
　　“好好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现在马上把机票信息和酒店信息都发给你哈！MUA～”
　　姜黎知道为了给奶奶治病，梁珊已经捉襟见肘。
　　“你没来谁顾他？方便住就住我家吗，正好周末，别去酒店住了，我在家里做点吃的也放心，面试前不能吃坏肚子。”
　　“啊啊啊啊！方便方便！！你怎么永远这么好啊！！替我照顾弟弟还替我省钱！贴贴！”
　　“谢我就赶紧过来请我吃大餐，哈哈哈！”
　　“没问题！等着啊姐妹！我先挂了，医生找我商量下手术方案。”
　　“放心去忙吧。接到人了我再发你微信。”
　　挂了语音，姜黎就开始导航，顺便给主管打电话请假，五天年假扣三天，肉疼。
　　机场在反方向，姜黎在前面花坛调头，往机场驶去。

　　-

　　停好车，姜黎看了看表，8点50分，来得及。
　　农历的二月，春风似剪刀。感应门一开，外面的风就灌进来，姜黎一进来就打了个喷嚏。
　　姜黎搜索梁川的手机号，显示“LC”这个名字。应该是他。
　　姜黎输入“姜黎，梁珊好友，今天接你。”添加好友。
　　两分钟后，微信好友已经通过。
　　抬头一看，航班表上对应的航号显示已经到达。飞机降落了。
　　姜黎拨了号码。
　　“喂，你好，我是姜黎，是小川吗？”
　　“姐姐，你好，我是。”声音明朗舒爽，像电视剧里的配音。
　　“我在出口这里等你，穿白色毛衣和浅蓝色裤子。”
　　“好的，我快到出口了。”

　　姜黎和梁珊是两个平行但是相交的人。
　　姜黎埋头苦读，梁珊埋头兼职，同时打三份工，晚上的时候，一三五衣服店、二四做家教，每晚淘宝客服。为的就是给弟弟攒艺考和大学的费用。两个大晚上都在宿舍敲键盘码字，一个写文章，一个回复顾客。
　　姜黎佩服梁珊的阳光坚韧，梁珊喜欢姜黎的温柔真诚。
　　而且，姜黎经常帮没空的梁珊写作业，这就是最大的交集。
　　不过，姜黎从来没有见过梁珊口中的弟弟，大学时候也不让姜黎看弟弟的照片，说将来有一天要帅瞎姜黎的“钛合金狗眼”。
　　“姐姐。”一个好听的声音打断了姜黎的思绪。
　　姜黎转头一看，被眼前这少年惊得倒吸一口气。
　　少年白皙清隽，鼻梁挺拔，下颚线干净，多一分冗余，少一分消瘦。
　　双眸深邃而明亮，像天上的星星倒映在湖中，幽静而迷人，跌落进去也想继续沉溺。
　　唇不薄不厚，唇峰微敛，是少年的脸却比少年更加沉稳，浑身散发禁欲的气息。
　　祖宗，梁珊哪里来的这么好看的亲弟？
　　在这个春雨时节，机场的温度都升高了。要不是姜黎背对着他，在人群中一眼就会被这脸蛋吸引过去，自动导航。
　　“咳...小川，这么快呀。”姜黎收起自己惊讶的目光，回归正常。
　　“是，我就一个包。”嗯，这种颜值批个麻袋也叫做艺术。
　　“吃过早饭了吗？”
　　“飞机上吃了。”
　　“好，那我们去吃午饭吧。”
　　“....”
　　-
　　车上，姜黎开车，寻思着中午做什么菜。
　　“你有忌口的吗？”
　　“没有呢。”
　　“我会的不多，就那几道家常的，这几天安全起见，就在家里吃。委屈一下。”嗯，大餐等到考完再请他吃。
　　“不委屈，谢谢姐姐。”
　　这个弟弟一句废话没有，跟梁珊的滔滔不绝压根不是一路。。
　　老天让梁珊的美貌远不及弟弟，就让她嗓门远大过弟弟，真的是关了一道门又关了一扇窗。
　　姜黎想到这里无意识地嗤笑了一声。
　　梁川闻声转头，对上姜黎的眼睛。
　　姜黎这次不敢像初见那样惊讶了，不过这张脸移不开眼，五官的锋芒却被双深邃而温柔的眼睛藏得刚刚好。这样的脸蛋经得起镜头的考验，天生当明星的料。
　　“路上还有一会，你喜欢听什么歌吗？用我手机找歌。”安全第一，姜黎平视前方注意路况。
　　“只要姐姐喜欢听都可以。”
　　尊老爱幼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姜黎的房子是毕业当月买的，两房公寓，拎包入住。交房后，姜黎不再同父母居住，搬进了这里。
　　虽然不大，但是地段好，离父母住的老城中心近。
　　车停地库，上楼，进门。
　　姜黎把毛巾、牙刷放在次卧床上。看了一眼梁川的书包，敞开的口里可以看到有几袋泡面。
　　她垂着眸转换一下呼吸。
　　“不然你先休息下，我下楼去买点菜。”姜黎莞尔，虽然是圆脸，但是不影响五官的精致。
　　“我跟姐姐一起吧。”梁川对上姜黎的笑眼，起身。
　　“一大早的搭飞机不再睡会？”
　　“飞机上睡过了，也想走走。”
　　他的言语没有少年的叛逆感，反而是乖巧和配合。
　　这样的脸蛋要是放在富家少爷，多半会是桀骜不驯。

　　姜黎带着梁川到楼下新开不久的综合超市，店面大且深，基本日常的食品和生活用品都能买齐。
　　一进超市，梁川迷人的气质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男女老少都不自觉地凑过来姜黎有种在菜市场走红毯的错觉了。
　　他的个子比姜黎高出许多，气质沉稳，是少年却显得不稚嫩，带水的双眸里有很长的故事，但无人能窥探。
　　“哇，这个草莓也太红太大了吧！”姜黎开心地自言自语，她最喜欢吃的水果就是草莓。拿了两盒放进购物车。
　　然后开始一路的碎碎念。
　　“水果都是维生素，要多吃点皮肤状态才会好...”
　　“这个小面包好呀，候场的时候可以吃...”
　　“这个巧克力棒可以补充能量，也备着吧...”
　　“今天这个牛肉看着很不错，一会做一下小炒黄牛肉...”
　　“这个速泡银耳很省事，银耳汤也很润肺来着...”
　　.....
　　等到他们开始往收银台走的时候，购物车里已经是满满当当的东西了。
　　结账的时候，梁川的后面以及两侧的队伍都排得很长。
　　这个少年在人群中实在过于显眼。在别人注视的目光下，梁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
　　应该是习惯了吧。
　　姜黎打开手机点开支付码，准备结账。
　　“滴”的一声，但是却不是扫在姜黎手机上。
　　梁川抢在姜黎前面，把款结了。温声道：“这几天要辛苦姐姐了。”
　　原来他想下来是为了付款。早知道应该自己来就好。但是现在也不好说太多，毕竟太多眼睛往这里看了。
　　梁川迅速装袋，利落地提起两袋满满的东西，两人回家。
　　回到家，姜黎便开始在整理食材，准备做饭。
　　“我做饭还需要点时间，你先去睡一会吧。”
　　“我来帮忙吧。”
　　“哎，不用啦，你赶紧去休息，去坐着看电视，坐着吃水果。今天你请客，我干活！”
　　姜黎把梁川推出去。
　　“那需要帮忙就喊我，我在客厅。”梁川坐在客厅。
　　过了一会姜黎端了草莓出来，放在梁川面前。
　　“你先吃点，我加快速度。”
　　梁川点头，坐在客厅打开电视。
　　也不知道是一大早赶飞机累了，还是淡淡的草莓香，或者是电视画面闪得过快，梁川开始觉得困，他放松下来，抱着抱枕睡了过去。
　　厨房传来的动静也没能吵到他。
　　姜黎终于把菜做好，端出厨房。
　　她看见抱着抱枕睡觉的梁川，愣了神。
　　他像一只猫一样，抱着抱枕窝在沙发。气息均匀，睡得很沉。
　　姜黎见他只穿着一件薄衣裳，便拿出一条把薄毯，俯身准备帮他盖上。
　　梁川感觉到身上的动静，醒了过来。他慢慢睁开眼睛，对上姜黎的双眸。
　　姜黎温声，“你醒啦？不好意思，盖个毯子还把你弄醒了。”
　　梁川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睡着了，腼腆地笑了，“闻到姐姐做的饭菜香，醒了。”
　　这小伙子嘴巴还挺甜，姜黎被哄得也开心。
　　“醒了就快来吃吧。”姜黎把毯子收到一旁，招呼梁川往餐桌坐下。
　　吃饭的时候，姜黎生怕梁川吃不饱，几乎把整盘的牛肉都往梁川的碗里夹。
　　梁川看着自己碗里慢慢的肉和菜，有点不知道从哪里下口。
　　“姐姐，这肉全在我碗里了。你自己也吃一些吧。”梁川夹起牛肉往姜黎碗里放。
　　姜黎立马捂住玩，摇摇头。“小伙子长身体，多吃点，过两天还要考试，更得补补，来。”话还没说完，又夹了一块玉米往梁川碗里送。
　　“姐姐，你其实可以从事养殖行业。”梁川莞尔。
　　“嗯？养殖什么啊？”姜黎还在找哪块排骨肉多，没仔细听
　　“养猪吧，养得肯定特好。”
　　“...”姜黎才知道他在调侃，“行，这两天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周一卖个好价钱！”

　　早晨的烟雨慢慢消失不见，太阳在午后悄悄上头。
　　吃完后，姜黎便让梁川午休了一会，她收拾完也回房间睡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做了大餐累了，姜黎自己也沉沉睡去，
　　才这一觉，便睡到了黄昏。
　　“啊？5点半了？？”姜黎看着手表，太阳穴反而有点发紧，自言自语道。
　　她晕乎乎地起了身，还没有解开“我是谁我在哪”这个问题。
　　她经过梁川房间的门口，传来了他练习台词独白的声音。
　　“我很失望，最高委员会无视中国人民的存在、出卖了作为战胜国的中国，我很愤怒，我很愤怒！你们凭什么，凭什么把中国的山东省送给日本人。中国人已经做到仁至义尽。我想问问，我想问问这份丧权辱国的和约，谁能接受！”
　　语气的指责有着悲痛的底色，仿佛置身于巴黎和会，在列强或嘲讽或戏谑的表情前站着，呐喊出中华民族的愤怒，坚守住民族最后的底线。
　　“所以我们拒绝签字。”字字沉击，大气坚定，义无反顾。
　　这是《我的一九一九》里的台词。
　　这样扎实的台词功底，好过电视上的很多资源咖。
　　这些年梁珊努力攒的钱一点都没有白费，娱乐圈不乏俊男美女，但是悟性与外型兼顾的天生明星确实不多。
　　梁川的未来不可限量。
　　姜黎没有打断他练习，动身去厨房准备晚饭。
　　毕竟，这两天是专门给梁家小哥做饭的厨娘。
　　接下来一天多的时间，她除了吃饭，送点水果和水以外，均没有过多打扰梁川。
　　周日晚上，时间已过了十二点，姜黎睡了一会突然醒来，她喉咙有一些干，于是起床找水喝。
　　客厅没有开灯，姜黎开灯，却看到梁川坐在沙发上。
　　“啊！小川？你吓死我了！”
　　“对不起啊姐姐。”
　　姜黎赶紧喝了口水，冷静下来。坐在梁川身边。
　　“大半夜的怎么还没睡？”
　　“没事，我白天睡太多了。”梁川垂着眸。
　　姜黎知道他白天一直在练习，午休不到半小时就开始练习，基本没怎么睡。
　　她感觉到梁川的不对劲。
　　“别担心，你都不需要用你的才华，都能入选。”姜黎故作轻松安慰道。却也是她的真心话。
　　“嗯...”
　　“是有什么顾虑吗？不妨跟我说说。”姜黎眨着双眸，温声道。
　　“所有人都这么说。”梁川声音低低的。
　　“说会入选吗？”
　　“嗯，说一定成为演员、明星。”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梁川摇摇头，“奶奶躺在医院，我姐忙得团团转，姐姐你请假照顾我。”
　　姜黎明白了梁川的心思。
　　抿了抿唇，对上他的眼睛，启唇道，“家人，之所以能互相保护，是因为各自强大的时间不一样。”
　　“不一样？”
　　“是，小时候，奶奶照顾你们俩，现在你们长大了，你姐先出来工作，就有能力照顾年迈的奶奶。”
　　姜雯伸手轻轻摸了一下梁川的头，温柔地说道。
　　“同样的，接下来你也会有能力照顾她们。懂得感恩是好事，但若因为这事羁绊，大可不必，与其受之有愧，不如让自己更加强大起来，自然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梁川看见了姜黎目光里的坚定和温暖。
　　“你想不想喝酒放松一下？”姜黎突然发问，“喝一小杯就好，会很好睡的。”
　　“谢谢姐姐。”梁川没有拒绝，一小杯应该不会影响明天的发挥。
　　姜黎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瓶无酒精香槟起泡酒。倒进两个玻璃杯里。
　　没想到有一天，竟然可以用这个来骗小孩儿。
　　姜黎把杯子递给梁川。
　　“来，咱们干杯。”
　　夜里很安静，清脆的碰杯声“哐”地在周围盘旋了几秒。
　　梁川拿起杯子，内心暗暗下定决心，像是上战场的将军喝酒壮胆一样，一饮而尽。
　　姜黎同样，摇了摇空杯，莞尔一笑。
　　“姐姐可以替我保守今晚这个秘密吗？”梁川打破寂静。
　　姜黎用手指在嘴唇部位，比划拉了一下，“zip!”